葉流錦本來想說。

“表哥他不是您的兒子。”

可她覺得,如果現在哥哥對長姐說,“流錦不是爹孃的女兒。”

長姐多半會把哥哥狠揍一頓,然後罵哥哥得了失心瘋。

姑母不會信的。

經歷了十月懷胎,經歷了生產之痛,她比任何人都真實的感受到孩子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

她不會相信蕭琮是別人的孩子。

梁帝的計謀天衣無縫。

只可憐了姑母的親生孩兒,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

前世葉流錦派人去找過,可僅僅知道孩子的年齡,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宛如大海撈針,最後不了了之。

蕭昭衍說,或許這個孩子一出生就被梁帝殺了也未可得知。

可葉流錦總是懷著一絲希望。

虎毒不食子,真的有父親能對自己的孩子下得去手麼?

“哐當!”

葉流錦的一句話,讓容才人打翻了身邊的茶盞。

倒是宸妃十分安然,抱著葉流錦心疼得不行,“他自幼水性極好,掉下去也無妨,倒是你,怎麼身上涼成這樣?”

“本宮就說伺候你的那些人不盡心,你回回護著,這一次本宮定不輕饒。”

她又抬眼看著驚慌失措的容才人,皺眉,“這可是上好的鈞窯,頂你一個月的份例銀子。”

“娘娘恕罪,”容才人跪地驚慌失措,“妾也是心憂三皇子,天涼如此,三皇子掉入太液池凍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他自己要跳,怨得了別人?”宸妃沒好氣的睨視著她。

又柔聲問葉流錦,“那孽障為何跳到太液池去?瞧瞧他乾的好事,把你嚇壞了吧?”

她的這個兒子,真是半點不像她。

葉流錦從宸妃的懷裡仰起頭,雙眼包著淚,委屈至極。

“表哥說他要娶容嬋,讓我自己來和姑母說退親。”

“表哥還說,我若不答應,他就跳進太液池,回頭只說是我推的。”

“傳出去我的名聲就壞了,陛下和太后心疼他,自然會為他做主解除婚約,日後我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她眼淚簌簌的往下掉,鼻尖通紅,萬人惹人憐愛。

說一句,宸妃的臉色就黑一分。

“葉姑娘莫怕,”容才人急忙出言,“你與三皇子是陛下指的婚,任誰來也是搶不走的。”

“姑母還沒說話呢,”葉流錦似無意的嘟囔了一句,“怎麼容才人這般著急。”

“看著表哥倒像是容才人的兒子。”

容才人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拼命找補,“妾只是心疼葉姑娘,何況,嬋兒她定然不會生出這等心思。”

她又拿眼偷瞄宸妃,見她雖掛著怒氣,卻並未多心,這才長舒一口氣。

“你是何時勾得琮兒生出這般心思的?”

宸妃涼涼的看了一眼縮在容才人身後低眉順眼的容嬋。

“臣女不敢。”容嬋跪在地上,楚楚可憐。

她顫聲對葉流錦說道,“錦妹妹,我向來待你如同親妹妹,又豈會覬覦三皇子,我當真一無所知啊。”

“這其中定然是有誤會,我......”

“娘娘,”關雎宮進來一個小太監打斷了容嬋的話,“三皇子來了。”

宸妃輕拍葉流錦示意她坐穩,自己則是站起身,冷哼,“來了正好。”

從蕭琮進來,容才人的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

這樣冷的天,他掉入太液池,那得多冷啊!

“母妃,葉流錦她......”

啪!

宸妃一耳光扇在渾身溼透的蕭琮身上。

“母妃!”

啪!

宸妃毫不手軟的又是一耳光。

“你想說什麼?”

“是想說你逼著流錦來找本宮退親,還是想說流錦把你推入太液池,你要去找陛下和太后做主?”

蕭琮本就冷得直髮抖,沒想到又被母妃連著給了兩耳光,心中又氣又恨。

再說了,葉流錦把他推入太液池難道不是事實麼?

“本來就是她推我的,母妃不分青紅皂白便責打兒臣,天理何在!”

蕭琮雙目充血,猶如狂怒的獅子。

“孽障!”

宸妃見他果真如此說,只覺得心涼半截,她葉家的血脈,怎麼能這般又蠢又壞。

“流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將你推入太液池?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你被狐狸精勾得丟了魂也就罷了,倘若你主動前來和本宮好好說退親之事,本宮倒還高看你一眼。”

“退親這樣的事情,你竟有臉讓一個姑娘去提,本宮怎麼生了你這麼無能又懦弱的東西!”

宸妃氣得發狂,隨手抓起桌案上新折的梅枝就要往蕭琮身上打。

“母妃好歹也是一宮主位,怎麼出口就是狐狸精這樣粗鄙不堪的話。”

蕭琮身上連著被宸妃抽了好幾下,火辣辣的疼,嘴裡還不忘為容嬋辯解。

葉流錦不動聲色的看了容嬋一眼,只見她低著頭跪在地上,讓人看不見表情。

想置身事外?怎麼可能。

“表哥,你若當真和容姐姐私定終身,應當早些來和姑母說,何苦跳進太液池作踐自己。”

她哽咽一聲,接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傷了你自己的身體不說,還傷了姑母的心,更是壞了我與容姐姐的情誼。”

“容姐姐蕙質蘭心,與表哥也算天作之合,只要你們都好,我受些委屈也沒什麼。”

這話無疑是煽風點火,火上澆油,宸妃手上的力度更重了。

一旁的容才人看著蕭琮被宸妃幾乎往死裡打,心都要碎了。

她再也按耐不住衝上前擋在蕭琮身前,宸妃手上的力度收回不及,就這樣抽在她的臉上。

“啊--”

慘烈的叫聲迴盪在關雎宮,容才人顫抖著手捂著臉,鮮血從指縫中溢位,她的心直往下沉。

后妃若是容貌受損,這輩子也就完了。

宸妃愣了一下,她想收拾容氏很久了,奈何陛下一直暗裡護著,今日她自己撲上來,可怨不得別人。

“請太醫,快請太醫。”

蕭琮驚恐的扶著踉蹌的容才人,手足無措。

“別以為你替琮兒擋了這一下,本宮就會放過容嬋。”

宸妃冷笑,“你們容家的女人,在狐媚子這件事上,真是天賦異稟。”

她轉身走到容嬋跟前,剛揚起手上的梅枝,就被蕭琮猛的一推。

葉流錦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宸妃,“姑母,您沒事吧?”

“夠了母妃!”

蕭琮擋在容嬋跟前,憤慨難忍,痛心疾首。

“您還要傷多少人才肯罷手,這件事明明是葉流錦的錯,容才人何辜,嬋兒又何辜?您若要偏袒葉流錦也沒什麼,何必出手傷人!”

“我竟不知,生我養我的母妃是這般是非不分,心狠手辣之人。”

剛剛站穩腳的宸妃聽到蕭琮的話,耳邊嗡嗡作響。

她看到蕭琮張開雙手將容才人和容嬋護在身後,而眼裡是對自己這個母妃的憤怒,失望至極。

葉流錦剛想上前罵蕭琮,卻被宸妃用冰涼的手按住。

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吩咐關雎宮的女官風儀。

“去請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