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美好時便去享受,但切不可忘記,別處終有悲苦。

——《愚者聖約》

在克萊恩登上源堡後,絲毫不知道自己和本體間的關係已經在祂主的認知中超級降輩的安提戈收到了一份來自其他分身的信。

那個分身的身份之一是魯恩王國軍情九處的管理層,肩負著監管魯恩王國異常動向的重任,並巧妙地利用現有情報機構為“獵犬”們提供便捷。

那份電報中提到一直以來都處於嚴密監控之下的查拉圖,失蹤了。

安提戈咧了咧嘴,失蹤了,還能去哪,在廷根附近找找總沒錯。

祂並未嘗試占卜查拉圖的去向,並非出於查拉圖身為占卜家途徑高序列的考量。

畢竟即便其能力再強,又怎能與占卜家途徑的天使之王相提並論呢?

祂之所以不進行占卜,是因為在查拉圖尚處於序列一的階段時,為了抵禦祂的追殺,將一張褻瀆之牌的反占卜效果巧妙地嫁接並永久固化在自己身上。

沒人知道查拉圖為此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反正查拉圖是挺恨安提戈的。

安提戈原本打算將查拉圖留作克萊恩的試煉物件,畢竟詭秘三途徑的提升並非單純依賴序列的晉升,其中涉及的能力技巧、計謀佈局乃至思維方式都需要針對性的教學。

而查拉圖,作為同途徑的巔峰強者,無疑是克萊恩提升自我、磨練技藝的最佳導師之一。

不過如果查拉圖不打算安安分分的等待克萊恩成長到需要他出場,那安提戈也不介意先宰了再說。

面對這種擅長反占卜的對手,最簡單的尋找方式就是相信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所以此時安提戈正在廷根漫無目的四處遊蕩,與此同時,祂留在莫雷蒂宅旁邊的那個序列二的惡魔途徑秘偶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覺。

老實說,對於安提戈來說,查拉圖也沒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不過這個世界總歸就是這樣,當你選定途徑的時候,你的敵人和朋友就已經註定了。

安提戈需要查拉圖身上的詭秘侍者特性,因此在第四紀元時,祂精心佈置了一連串的圈套,意圖獵殺老查拉圖。

然而,小查拉圖展現出了比其父更為棘手的能力,安提戈曾將老查拉圖逼入必死之局,卻在最後關頭被小查拉圖巧妙的截留了那份從老查拉圖身上析出的非凡特性。

直到第五紀元羅賽爾大帝時期,安提戈才藉助黑夜女神的力量,成功將小查拉圖困住。

而小查拉圖則充分的展現了他的智謀與決斷,祂早在洞悉安提戈這次是拉上黑夜一起對付他時,便利用某種方法將自身已經吞食的詭秘侍者特性分離了出來。

在最終即將被拉入隱秘之境的關鍵時刻,丟擲了那份詭秘侍者特性,自行降低到序列二,最後成功逃之夭夭。

而沒有了對於非凡特性的直接衝突,安提戈也不再執著於針對查拉圖。

此後,即便再次發現查拉圖的行蹤,安提戈也只是選擇監視,而不再輕易出手。

至於此次事件,安提戈知道查拉圖一直在搜尋祂的那本筆記。

起因或許是那不知從哪裡來的流言,稱那本筆記實為祂從查拉圖身上剝離的序列一非凡特性所化。

若查拉圖的失蹤僅僅是因為其他事情,安提戈或許還能保持冷靜。

可一旦祂膽敢涉足廷根附近,安提戈定會毫不猶豫地先行出擊,思考則留待戰後。

總之,時光在這一刻凝結成了記憶中最為璀璨的一頁。

克萊恩的生活如同精準的鐘表,四點一線,往返於單位、射擊訓練場、占卜俱樂部與莫雷蒂宅,他的射擊技巧日益精進,神秘學的學習穩步前行,魔藥的消化也進展得有條不紊。

而安提戈在廷根周邊徘徊,時而回到值夜者的小屋中閒聊,他的人性依舊穩固,甚至在與克萊恩的交流中給本體打了一次輔助,差點將克萊恩引領成為預備“獵犬”。

克萊恩則以為安提戈是從他的先祖——那位“詭秘天使”那知道的自己能夠登上源堡這件事。

對此,克萊恩只希望“詭秘天使”沒有連“愚者”的事情也一併透露給安提戈,這太尷尬了。

此時的廷根值夜者小隊也尚還完整,沒有人逝去。

而在遙遠的貝克蘭德,蘇茜與奧黛麗已服用魔藥,踏上了非凡之路。

與此同時,在廣袤的海域上,阿爾傑也已晉升為航海家。

命運的列車才剛剛啟程,彷彿是向著未知而光明的方向駛去。

然而,時間的指標不會因為美好而稍作停留。

在眾人視線之外,蘭爾烏斯所策劃的騙局公司已悄然成形,並且他已悄然接觸到極光會,暗中為邪神子嗣的降生鋪平道路。

查拉圖,作為密修會的執棋者,在廷根與因斯贊格威爾暗中勾結,共同策劃著一些惡毒的陰謀。

這些陰謀的誕生,就發生在亞當的眼皮子底下,但是祂毫無阻止之意。

密修會的明線成員已悄然抵達廷根,他們與極光會之間的衝突一觸即發。

而極光會,因克萊恩的特殊性,已重新派遣增援,這或許會為廷根帶來一場血的洗禮。

還有魔女教派,她們也已尋覓到她們的目標,奇克的神降容器即將入局,為這場混亂增添更多的變數。

今年的夏日,廷根的非凡世界被晦暗的陰影所籠罩。

無人知曉這是時代的選擇還是早有安排的命運。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將是一場跨越萬古、波瀾壯闊的,史詩劇目的開端。

短暫的寧靜恍如夢幻,轉瞬即逝。

克萊恩穩定學習的第五天夜晚,屋外的天色已漸漸被黑暗吞噬。

而屋內,明亮的煤氣燈下,他與班森、梅麗莎正沉浸在豐盛的晚餐之中。

暖色的燈光灑在餐桌上,猶如一幅溫暖的畫卷,讓人心情愉悅,忘卻一切煩惱。

克萊恩早早下班回家精心烹製的奶油蘑菇燉雞,絲滑細膩,口感極佳,成為今晚的主打美食。

青紅椒燴魚片色澤鮮亮,炸土豆條金黃酥脆,蔬菜沙拉鮮嫩可口,每一道菜都讓人垂涎欲滴。

克萊恩早上還特意讓梅麗莎在回家路上順道去斯林太太的麵包房買了布丁作為飯後甜點,那份甜蜜的滋味為這頓晚餐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他們並不知曉,在遠處,一個被小攤販們發展成小型集市的巷道里,僅被旁邊住宅中漏出些許斑駁光影映照得略顯昏暗的窄路上,正有一人在倉惶奔逃。

他緊緊的抱著一本筆記,腳步深淺不一,時不時因踐踏帶起的汙水飛濺在路邊正在收攤的小販身上,引來一片被他拋在身後的汙言穢語,也有人扶住險些被他撞翻的貨物破口大罵。

但這喧嚷的環境並未緩解他內心的恐懼,他的耳畔僅有氣流穿過他喉嚨與肺部時帶來的那撕裂般的喘息聲。

他沒有回頭看,因為追捕他的人並不在他身後,那些人,不,是那些怪物們,它們彷彿無處不在,他不知道自己會先遇上增援還是敵人。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莫雷蒂一家正飽足的攤在沙發上,和大多數他們這個階層的家庭一樣,他們在讚美著生活的寧靜與美好。

與此同時,那場最終演變為非凡者械鬥的追逐戰爆發之地,有人在搶救被燒壞的商品,有人在看著被毀壞的住宅發愣,有人在為捲入械鬥而被誤傷的親人悲痛。

當莫雷蒂一家聚在客廳閱讀和複習時,廷根警察局出動了兩個小隊趕往事發地點。

但礙於此時已經進入夜晚,這些血與淚,要明日才能變成冰冷的卷宗,擺上不知誰的案頭。

第二天,克萊恩精神煥發地踏入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大門,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與羅珊進行深入的交談,便被急匆匆趕來的倫納德一把拉向隊長的辦公室。

“發生什麼了?”克萊恩在路上好奇的詢問。

倫納德平靜地回答道“有任務,似乎和那本筆記有關。”

當他們敲開鄧恩辦公室的門時,他們看見安提戈正坐在鄧恩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面色陰沉,表情十分難看,彷彿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霾。

鄧恩示意兩人進入辦公室,他面色凝重地開口道:“昨夜八點過後,鐵十字街下街發生了一起激烈的械鬥事件,致使多名平民受傷甚至死亡,具體傷亡人數目前仍在統計中。”

克萊恩心中一震,小聲驚呼道:“這麼多傷亡?”

他回想起昨晚八點,他正愜意地享用晚餐,而自家舊址附近竟發生瞭如此慘劇,一夜過去竟連確切的傷亡數字都未能統計出來。

鄧恩目光轉向克萊恩,沉聲道:“克萊恩,你應該還記得,那裡有的公寓一個臥室甚至能塞下三四個人。”

克萊恩沉重的點點頭,鐵十字街下街附近的居民雖然不至於貧困潦倒,但家境也確實不算寬裕。住戶人數的不定確實會增加傷亡統計的難度,但同時,這也代表傷亡可能比預估的還要高。

“根據警方的現場勘探,初步斷定有非凡者參與械鬥。”鄧恩繼而說到喊他們過來的原因,未等兩人提問,他繼續說道:

“根據目擊報告,最開始是追逐戰,被追殺的人手中拿著一本筆記,那很有可能是安提戈努斯筆記,而械鬥的雙方可能是極光會和密修會的成員。具體的情況,還需要你們去現場調查。”

這時,安提戈突然開口:

“我暗中與你們一同前往。”

看著祂佈滿陰雲的臉色,他們誰也沒敢更多的詢問,只能行禮應承。

安提戈心中滿是煩悶。

按照密修會一貫的行事風格,他們不會如此張揚,他們一向是走刺殺流的,如同陰暗的下水道老鼠,一見光就會消亡。

是誰給他們的勇氣,查拉圖嗎?

安提戈心中的殺意已至頂點,但並非因為那些無辜的亡魂,而是因為用極光會釣密修會的提案是自己提出來的,卻導致瞭如此多無辜者的傷亡。

克萊恩會怎麼看待祂?

安提戈尚未想好如何向克萊恩解釋這一切,祂向來不擅長解釋這種東西。

或許,用查拉圖的人頭來作為解釋會更簡單一些。

祂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但是祂不在乎。

至於讓克萊恩和倫納德一同前往現場調查,這是來自本體的建議。

儘管安提戈內心深處並不願克萊恩目睹因自己決策失誤而造成的慘狀。

但祂被本體說服了,只有真實的目睹,才能更深刻、更迅速的讓克萊恩理解到非凡力量到底代表著什麼。

克萊恩和倫納德迅速換上廷根警察局第七小隊的制服,刻不容緩地踏上了前往鐵十字街下街案發地點的征程。

他們乘坐的馬車由值夜者的文職人員西澤爾駕馭,車輪在石板路上滾動,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

馬車內,倫納德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慮,他半是向克萊恩通報情報,半是詢問:

“按照教會的資料,密修會的行事風格向來謹慎低調,這次的舉動有些反常。”

克萊恩回想起昨天在老尼爾那裡閱讀的關於隱秘組織的情報,其中對極光會的描述僅是一句籠統的“行事激進,不計後果”。

當時他僅對極光會成員跟蹤自己的事感到驚訝,並未深入思考利用極光會與密修會之間的衝突可能帶來的後果。

他皺起眉頭,抿緊嘴唇,沉聲回應:

“但那是極光會的風格。”

他相信最初提出釣魚提案的安提戈不可能不知道極光會的作風,那麼這是安提戈準備好付出的代價嗎?

克萊恩的思緒不禁飄向今天見到安提戈時對方臉上的表情。

那是他認識安提戈以來,第一次見到安提戈沒有微笑,反而緊抿雙唇,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凌厲的殺意。

或許,安提戈也沒有預見到這樣的結果。

克萊恩低垂著眼眸,心中暗自思忖:我自己都沒有預見到這樣的局面,又有什麼資格去苛責安提戈呢?

看出克萊恩不願繼續深入討論這個話題,倫納德也識趣地保持了沉默。

馬車內再次陷入長久的靜謐,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和偶爾傳來的街道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