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運屍體的時候,寧哲順手摸走了背心男子兜裡的手機,黑色的手機殼裡夾著一張百元鈔票,但沒有身份證和駕駛證之類能夠確定身份的證件。

寧哲不知道背心男子的鎖屏密碼,用他屍體的指紋解鎖了螢幕。解鎖後,寧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進入系統設定,將自動鎖定設定成‘永不’,隨後才開始翻看其男子手機裡各種的資訊。

——人在死亡的約三小時後,其細胞內的微弱生物電便會完全消失,這時候,手機等電子裝置就無法識別他的指紋了。

背心男子的微信暱稱叫做‘AAA巧高裡健身俱樂部-教練志遠’,實名認證是‘林*遠’。

林志遠的微信好友很多,多是備註‘客戶’或是‘學員’的女性使用者,在與一名姓蔡的女客戶的最近聊天中,林志遠提到自己最近要回趟家裡看看老人,會讓同事頂班幾天。

對方回了個‘想你’的表情包。

翻看朋友圈,林志遠發最後一條朋友圈的時間是在昨天上午,內容為‘服務站的飯菜價格太貴了,又貴又油膩,吃一頓要減脂一個月才能緩過來’,配圖是一輛停在充電樁旁邊的N1轎跑。

“林志遠昨天上午還在高速服務站上吐槽飯菜油膩,說明他進入村子的時間至少在那之後。”寧哲回憶起自己進入何家村的情形,他是早上7點被捲入這裡的,比林志遠早了幾小時。

確認流量開啟後,寧哲給那位姓蔡的女客戶發了一句‘在嗎?’。

訊息左側顯示紅色歎號,傳送失敗。

“果然又失敗了。”寧哲並不感到意外。

檢視通話記錄和聊天介面,可以看見林志遠給備註為父母和女朋友等的聯絡人每人都打了好幾次電話,運營商的緊急呼救功能也用過了,但這些聯絡外界的嘗試無一都失敗了。

寧哲對此並不意外,因為自己也一樣,自從進入何家村,他便完全喪失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絡,4G訊號顯示滿格,但卻連一條訊息都發不出去、接收不到。

正常人對這種情況或許會感到沮喪,但寧哲並不是什麼正常人,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寧哲退出微信,用林志遠的手機撥打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嗡—嗡——

大腿處傳來嗡嗡的振動,他口袋裡的電話被撥通了。

這時,祠堂外傳來了腳步聲。

寧哲結束通話電話,將林志遠的手機保持在亮屏狀態塞進外套口袋,集中精神聆聽著門外的腳步。

之前林志遠進門時,他腳上的氣墊運動鞋踩在黃土地和石板路上的聲音十分沉悶,而這次的腳步則是清脆而響亮的,硬質鞋跟敲打地面的聲音踢踢踏踏,不止一個聲音,是兩個。

寧哲的視線牢牢注視著門口,從那裡走進來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名穿著OL制服的長髮女性,做工考究的皮鞋和高跟鞋上沾了幾點黃色的泥水。

“怎麼會是他?”寧哲有些驚訝。

他認識那名中年男子,雖然對方未必認識他。

寧哲是從新聞裡認識這個男人的,他的名字叫做張養序,是琴州最大的房地產開發企業‘新世界’集團的一把手。寧哲這次離開學校返回農村老家,便是因為張養序的企業有意向在附近拿地,要在他的家鄉小鎮‘古碑鎮’開發一處新的園區,寧哲家的宅子便在張養序企業的預計拆遷名單裡。

但家裡的外公外婆都不識字,所以才需要他這個還在唸書的高中生請幾天假,回一趟家。

“張養序居然也被捲入這個地方了。……是了,我之前在地方臺的新聞裡看到過,‘新世界集團’的高管近幾天就要來古碑鎮實地考察,和地方敲定拿地合同,想不到居然是總裁親自來。那旁邊的女人應該就是張養序的秘書或是助理之類人物。”

憑藉破碎的資訊,寧哲大致推出了事情的經過:“林志遠是回鄉探親被捲入這裡。我是回家幫外公外婆看拆遷合同的路上被捲入。而張養序和那個女人,則是來古碑鎮實地考察的時候被捲入這裡的麼?”

這個名叫何家村的詭異村子,與自己的家鄉古碑鎮,存在什麼聯絡嗎?

疑惑中,寧哲看著張養序與穿著OL制服的女人一起走到了供奉著蛇神雕像的蓮花臺前。

張養序一隻手拿出手機開啟手電筒,一隻手按住被風吹得簌簌飛舞的黃曆紙張,細細端詳著上面的內容。很快,他便產生了與林志遠之前一樣的疑惑,黃曆的內容與自己昨天觸犯的忌諱對不上。

他側首瞥了一眼手機螢幕,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農曆四月廿三,上面顯示的就是今天的內容,黃曆被翻過了。”

張養序的聲音低沉,帶著一點點的煙嗓,語氣沉著而嚴肅:“這裡有人來過。”

旁邊的女人低聲問:“是村民嗎?”

張養序搖了搖頭:“我們來的時候已經注意過了,整條街的房門都被從裡面反鎖,今晚沒有任何一個村民出過門。”

“不是村民?那是……?”女人的聲音疑惑,又有些不確定:“難道被捲入這裡的除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

“有可能。”張養序沒有否認。

“……他剛才說,他們兩人一路走來檢視了整條街的房門反鎖情況。如果是這樣的話?”寧哲簡單心算了下時間,一塊石頭頓時落地了:“看來,如果只是離開房屋在村內街道上行走,是不會觸犯‘出行’忌諱的。”

出行的忌諱另有所指。

確定了今日吉凶,寧哲沒有進一步與張養序二人接觸的意思,在這種環境下,沒有什麼人值得信任,他藏身的柱子後面幾步遠便是祠堂的側門,是時候從那裡離開了。

寧哲雙目警惕地看著站在蛇神雕像前討論的張養序二人,背對著側門,放輕腳步緩緩後退,冷冽的晚風從門外灌進來,將他的脊背吹得冰涼。

還未等退到門外,忽然,一聲帶著哭聲的慘叫從寧哲背後傳出。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