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昨日陸景感知八卦圖,心中升起疑問之後,就已經有資訊提醒陸景。

命格以及機緣等級共劃分為九等。

白赤橙黃綠青藍紫金!

比如昨日陸景獲得的大明王焱天大聖觀想圖機緣,似乎是陸景獲得【趨吉避凶】命格時附帶的,位格屬於藍色機緣,屬於第七等。

而後續透過【趨吉避凶】命格獲得的【勤勉刻苦】命格,則是白色命格,屬於最低等的命格。

陸景知道,像【趨吉避凶】這樣的熾金命格以及【大明王觀想圖】這樣的藍色機緣,一定極難獲得。

“這些選項中,獎勵最為豐厚的,是第三個【大凶】卦象,能夠獲得一道黃色命格,一道黃色機緣。”

陸景飛快思索。

黃色機緣,屬於第四等。

如果能夠獲得這樣的機緣,陸景一定能夠有大收穫。

可陸景第一個排除的,恰恰就是第四個選項。

拒絕回答、怒斥鍾夫人……

這區區不足十個字,看似十分容易,可須知大伏儒學之興盛,幾乎貫穿天下,孝道也因此貫穿天下。

在這種情況下,忤逆嫡母,悖逆族門……便意味著徹底在大伏失去了做人的資格。

有了這樣的把柄,老太君和鍾夫人大怒之下,將陸景杖斃於庭前,也絕沒有任何人敢說她們的不是。

也許還會有人稱讚她們治家嚴格。

最好的結果是老太君和鍾夫人大發慈悲,饒了陸景的性命,此事一旦傳揚開來,往後陸景也只會受人唾棄,大伏儒道萬萬不會再接受陸景。

哪怕陸景以後得了機遇,能夠參加科舉,他文章做的再出色,座師聽了他忤逆、斥罵嫡母的名聲,也絕不會讓他中榜!

因為這種種原因,大凶之象在趨吉避凶命格下,獎勵最為豐厚,後果也最不堪設想。

即為大凶,便是自取滅亡,一次選擇之後,將再無翻身的機會。

“這大凶之象絕不能選。”

“除了大凶之象之外,【兇象】除了能夠獲得不菲所得之外,還極有可能受到一頓毒打,幾個月下不來床也有可能。”

陸家家法極嚴,觸怒了老太君、大夫人,她們想要懲處陸景,那這懲罰一定不會僅僅只是走個過場。

被執行家法,很有可能幾個月下不來床。

對陸景來說,其中的痛苦倒是其次,恐怕還會影響他的習武打算。

“所以,哪怕獎勵豐厚些,也不可選擇【兇象】”

“這中象,又太過折中,所得太少,這等選擇的機會觸發條件未知,既然已經出現,就要牢牢把握住。”

“這樣看來,吉象的獎勵比兇象少了一些,卻能夠免去當下許多禍患……”

短短瞬間,陸景腦海中,就有種種念頭閃過。

“我方才之所以想要敷衍回答,是一時意氣,不喜南國公府高高在上姿態。

少年人不可無意氣,當如今有了好處,又何須藏拙?”

“而且,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原身,想要為這具身體的母親爭一個誥命,爭奪一個鳳冠霞披,就必然不能太過鋒芒內斂。”

陸景低著頭顱,思索之間,正廳中除了人人閉目養神的老太君寧老夫人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陸景身上。

陸瓊眼裡帶著幾分頑劣,似乎是想要看陸景出醜。

紅衣的盛姿有些好奇。

陸漪則是撇了撇嘴,大約是不信陸景能有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見地。

鍾夫人見到陸景遲遲不回答,原本便蹙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她正要開口斥責。

卻看到原本低頭沉思的陸景,突然間抬起頭。

腦海中,原身對於《中正》的記憶融合而來。

他清亮的眼中露出幾分光芒。

從穿越過來之後,陸景就已經知道這《中正》典籍,與他前世的《中庸》極為類似。

而恰好,陸景前世研究方向便是《國學經學研究》!

於是陸景開口點題:“中正之道,非執兩用中!”

當這句話吐露出來,正廳中的眾人不由認真傾聽。

“陸景多年苦讀中正,所得甚多,“中”的含義,便是過猶不及,既反對“過”,又反對“不及”。”

“而‘正’者,則是永常無奇,如今大多數儒學大家都認為中正則是不偏不倚,執兩用中。

而我卻覺得,中正之意,非如此淺顯。

在我看來中也者,天下之大本,正者,天下之達道,若能致中正,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陸景身軀挺拔,眼神中之前的拘謹和窘迫都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閃亮的光彩。

他侃侃而談,或引經據典,或加上通俗的解釋,令在場眾人都紛紛側目。

陸烽、陸漪對於知乎者也向來不感興趣,但是當陸景侃侃而談,兄妹二人都不由清楚的感覺到陸景相交於以往的不同之處。

“這陸景……何至於如此自信?”

盛姿有些驚奇。

陸瓊聽到陸景見地,最初覺得晦澀不堪,可是當陸景仔細解釋,又覺得陸景對於中正的理解,確實不同於書本。

可即便如此,他本性不壞,只是頗為頑劣,不好讀書,聽過了也便聽過了,倒也並不覺得如何出彩。

只是與陸烽、陸漪一樣,陸瓊也在懵懵懂懂間感覺到,陸景說話間,似乎還帶著幾分別樣的光彩。

認真、細緻……

“這陸景平日裡沒少通讀研究《中正》。”

不知為何,一直對陸景漠不關心的鐘夫人、陸瓊,腦海中不約而同都蹦出這樣一個念頭。

就連方才始終閉目養神的寧老太君,都睜開眼睛仔細注視著陸景。

良久之後,陸景終於盡數闡述心中之意。

“故此,在陸景看來,中正二字所蘊甚多,乃是宇宙間根本、普遍的法則,以中正處世,仁義禮信都可以各得其所,人之精神越發昌盛……

也許這也是道教所認為的天人合一,儒、道不同源,卻有同歸之處。。”

陸景聲音落下。

正廳中落針可聞。

廳中眾人對中正有幾分瞭解的是在驚異於陸景這獨特的見地。

平日裡不愛讀書的,也驚訝於陸景此時的不同。

他們望向陸景的目光,都各有不同。

足足過了幾息時間。

【吉象畢,直抒胸中所學所思,讓亭中眾人對你刮目相看。】

【獲:參研(赤)命格、一道白色機緣。】

參研(赤):參研典籍、武道、術法等等學問時,理解能力獲得提升。】

陸景心中一喜。

腦海裡,也多出一道白光,落入腦海深處,消失不見。

他身上的氣質也更加深邃。

足足過了幾息時間。

鍾夫人正要說話。

寧老太君卻突然擺了擺手:“之乎者也,枯燥了些,我這婦道人家也聽不懂,下去吧。”

站在正廳中央的陸景,立刻躬身行禮,往後退出幾步,這才轉身,大步離開琉光水榭。

“你們也下去吧。”

鍾夫人對廳中的其他眾人道:“瓊兒,莫要怠慢了課業,平日裡要加緊讀書,騎、射、劍更是馬虎不得,老爺再過幾日便要回來了,到時少不得要考校你。”

陸瓊兩嘴一撇,懨懨離去了。

離開之前還不忘偷瞧了幾眼盛姿。

但當盛姿也轉頭看他時,陸瓊頭一縮,避開她的目光,匆匆忙忙走出水榭,似乎是很怕她。

“漪兒,盛家小姐光臨府上,你與她是好友,這幾日你要多帶她頑逛,不要讓她無趣。”

自始至終只說了一句話的寧老夫人,在盛姿朝她行禮離去時,難得鄭重其事的叮囑陸漪。

陸漪眼睛一轉,撒嬌道:“奶奶,盛姐姐最喜歡吃酥香齋的桃花酥……”

“錦葵,去冰舍拿一盒桃花酥來。”

……眾人全然離去。

從水榭內堂中,又走出一位少女、一位老嫗。

少女眉目如畫,亭亭玉立,她腰配長劍,身上自有一道鋒銳出塵之氣。

而那老嫗蒼老不堪,臉上皺紋縱橫,眼神也無光無彩。

她們向寧老夫人、鍾夫人行禮。

始終慵懶的躺在躺椅上的寧老夫人此時身子骨許是突然好了起來,站起身來,微笑間,請了二位入座相談。

相談良久。

少女、老嫗都離去了。

原本望著窗外琉光池的鐘夫人突然轉過頭來,笑道:“老夫人有福,陸家也有福,這陸景是個好讀書的。”

老夫人臉色不變:“有福?不過是來討債的舫女之子,現在又落了賤籍。”

她說到這裡,不由嘆了一口氣:“神霄伯府裡出了一個贅婿賤籍,老身愧對先祖……

這不是府中的福氣,是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