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嚴重的法律懲罰之後,楊慧姝似乎有些後悔前面所表現出來的“坦蕩”。

但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再加上她的那位程式設計師粉絲因為害怕,已經把兩個人之前溝通的所有對話內容都提供出來,康戈也在恢復被程式設計師刪掉的東西。

這些證據擺在面前,也由不得楊慧姝再抵賴不承認了。

在一番狡辯之後,她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提供了購票憑證,基本上她的作案動機和作案過程都已經十分清晰,現在需要的就是送去省廳的樣本得出檢驗報告。

如果說有新的發現,那麼這件事的結論或許還有其他可能,若是並未見其他異常,那楊慧姝所策劃的“惡作劇”恐怕就是造成王雨洛死亡的真正原因了。

處理完這些事,寧書藝回到辦公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發呆。

她並沒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反而感覺更加困惑,這件事的整個過程都讓她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不行,我還得去找張法醫打聽打聽!”她沉默了一會兒,忽地起身,對霍巖說了一句,就急匆匆往外走。

霍巖見狀,微微一愣,下意識起身也跟了上去,兩個人直接找上還沒有下班的張法醫。

張法醫一看寧書藝來了,也不覺得驚訝,似乎習慣了這姑娘的做事風格,笑道:“怎麼了?又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事了?”

“張法醫,我想問一問,如果排除掉其他罕見毒素存在的可能性,就單純以王雨洛死亡事實發生那個時間點上,咱們取樣得出的血液殘留物濃度,是不是一定能夠在驚嚇之後導致死亡結果?”

“這個麼……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百分百肯定的答案。”張法醫搖搖頭,“血液殘留的濃度來說,本身肯定是遠沒到致死量,但是在那種條件下,受多大的刺激能夠發生心源性猝死,這個實在是因人而異,沒有一個定論。

換言之,這就是一個機率問題,結合每個人不一樣的身體健康狀況,區別很大,有的人可能本身心臟不適,走到拐角被那裡跳出來的一隻貓嚇了一下,然後就不行了。

咱們現在只能說,因為在王雨洛的血液之中化驗到了那種特殊的蟾蜍毒素,的確會讓她在面對強烈的刺激和驚嚇之後,有猝死的可能性,但是發生的機率,不好說呀。”

“那如果是因為驚嚇刺激導致心源性猝死,一般是一個怎麼樣的過程呢?”寧書藝聽完張法醫嚴謹地回答,又提出一個問題。

“這個麼……也是因人而異的,快的話,四到六分鐘之內就可以完成整個從出現不適到死亡的過程,如果慢一點的話,十五到二十分鐘也是可能的。”

張法醫很有耐心地給她解答這個問題:“但是不論是快還是慢,都要從出現不適開始,有一個相對比較完整地過程,雖然說叫猝死,但絕對不是突然之間毫無預兆的頭一歪就死了!”

說完之後,他看著若有所思的寧書藝,也覺得有些好奇:“我聽說你們已經把給王雨洛提供蟾蜍的,還有故意送給她恐怖片電影票的人都抓到了,這個案子還有什麼沒解開的疑點麼?”

“我現在暫時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王雨洛死亡的過程還是有些讓人覺得不合理。”寧書藝微微皺著眉,表情專注之中透露出幾絲困惑,“楊慧姝借刀殺人的這個計劃是跑不掉了,但是我現在還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

雖然說她制定這樣一個計劃,主觀意願是希望王雨洛死,但歸根結底還是賭得成分大,如果王雨洛真的是因為精神刺激導致了猝死,那算是她賭贏了,依法論罪,怎麼都是應該的。

可萬一她本身並沒有賭贏,偏巧王雨洛就在她設計的這個‘局’裡死了,那她不就成了背黑鍋的人?

雖然說不管怎麼樣,最好的結論也不過是間接故意殺人未遂,但如果讓一個未遂犯背了既遂的鍋,真正下黑手的人豈不是逍遙法外了?”

“你這種嚴謹的態度是對的,我們這邊現在能做的基本上就已經都做了,就看廳裡頭什麼時候把檢驗報告發回來,到時候你的這個懷疑就能夠一清二楚找到答案了!”張法醫很喜歡這個認真到有一點執拗的姑娘,笑著開口安慰她。

寧書藝點點頭,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向張法醫道了謝,和霍巖一起回辦公室去。

她心裡並沒有因為張法醫的安慰而放輕鬆,依舊滿是擔憂。

現在的情況擺在面前,楊慧姝的確設計想要讓王雨洛喪命,但是王雨洛的死是否源於她的這個計劃,卻並不是板上釘釘的結論。

王雨洛身邊的其他人,倒是也不乏具備作案動機的,只不過因為送檢樣本還沒有發回報告,因此潛在的作案手法又沒有辦法確定,僅憑動機並不足以確定一個人的嫌疑。

現在就怕楊慧姝賭自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害死王雨洛,但是她賭輸了,真兇並不是她。

如果說他們還有其他懷疑的目標,在死因尚不能定性之前,先在明面上高調收押了楊慧姝,作為一個煙霧彈,倒是可以迷惑原本警惕隱藏的真正嫌疑人。

可是眼下他們並沒有任何格外值得懷疑的物件,反而是有動機卻不具備作案機會的人一大把,在這種情況下,真正的嫌疑人想要渾水摸魚,伺機脫身,就容易得多了。

甚至還可以利用王雨洛死因沒有定論的這段時間拼命的銷燬證據,那等到結論拿到之後再展開更深一層的調查工作,恐怕就又要困難重重了。

寧書藝一邊往回走,一邊在腦子裡飛快地回憶著接手這個案子以來的諸多細節,好幾次如果不是霍巖在身後拉住她,她都差一點和拐角處忽然走出來的同事撞上。

回到辦公室,寧書藝二話不說便坐到電腦跟前,把那天從電影院放映廳存回來的監控影片重新調出來。

霍巖也坐到了她身旁,寧書藝給他讓出一點位子來,兩個人對著螢幕仔細觀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