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周劍嚇了一跳,見老人並無惡意,這才拱手為禮。“晚輩願聞其詳!”

“七陰教主與其師弟惡鬥一場,老夫本待出手將其廢去的,但老夫孫兒身有惡疾,經老夫數日維護方得安定。回到此處已物是人非,也算是蒼天弄人,無可奈何!”

“前輩無須自責,天意如此,徒喚奈何!晚輩一身深仇,自當奮發圖強,他日手刃兇頑!”

你倒是說得輕巧!以你的武功,再練三十年也不是七陰教主的對手。何況你八脈俱傷,丹田淤滯,情志鬱結,不出三年,沒有高深的心法,必定走火入魔!如今你孑然一身,何不與我孫兒辦伴,也好傳你一身造化,讓你能報滅門之仇!”

白周劍一聽心中不喜,暗想:你是神仙麼?怎麼知道我三十年也打不過七陰教主?三年內會走火入魔?難道是想誆我照顧你的孫兒?如果不是家門被滅,倒也可以,奈何時不我與!

當下拱手一禮,淡淡地道:前輩美意晚輩心領了。只是晚輩答應了桐柏山莊的兩位前輩,入他們門下為弟子。還請前輩見諒!

那武林二老麼?如果是蓋高在此,你倒也有些機會,奈何蓋高在一百年前便已去了修真大陸,他的徒子徒孫,徒有虛名而己!

白周劍心裡有些腹誹!雖然不知老頭說的修真是什麼!但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也不是你一個遭老頭子可以評價的!一股淡淡的反感和傲氣悄悄地升了起來!

老頭哈哈一笑,面無表情地說:老夫知你心裡不服。咱們打一賭吧!如果三年內你要是覺得活不下去了,便到參天嶺找我。你拿著這兩枚靈石,只要到了地方,老夫自然知道你來了!如果老夫雲遊未歸,你可以先在老夫孫兒無聲音處落腳!言畢遞給白周劍一個袋子。

又道:這是儲物袋,沒有禁制的。你可以隨便放一些東西在裡面。裡面有兩塊靈石。記住這東西不可以隨意示人,會招來殺身之禍。便是武林二老也不可以知悉!能做到嗎?

晚輩受之有愧!還請無前輩收回!

老夫姓慕容!

那您孫兒?

老夫讓他叫無聲音,是讓他無聲無息,無憂無愁的快樂一輩子。反正當一個平凡的人也沒有什麼不好!

慕容前輩……

如果身體難受了,便在安全隱秘的地方拿出靈石,按照老夫教的法門運轉周天!

一道白光在眼前亮起,白周劍感覺腦海中忽然多了一些行功調息的路線圖。他心裡一駭,老頭已消失在他面前,他搔搔頭,心裡恾然!

再說白周劍一瞬間想起這些前事,心裡的傲氣讓他有些不屑。我偏就拜了二老為師,認作義父了,哈哈哈,氣死你!你厲害又怎樣!就不鳥你!你這一耽誤,我的親人都沒有了!

數日後,白周劍例行運功,之前的八脈劇痛更覺強烈。如此數次皆是如此,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苦,白周劍百思不得其解,義父又至今未返,白周劍頓覺茫然,了無頭緒地翻開第十層,反覆念著:“修羅為陰,天罡為陽,陰既生陽,陽亦生陰,既相生,復相剋,陽重則陰竭,陰盛則陽衰,為陰陽之氣也,當陰陽調合,方可龍虎交匯,水到渠成。”

白周劍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作罷,心裡卻暗想:“我既練陰,又練陽,陰陽相濟,難道錯了?難道我就只能練至第八層?”

這一天,白周劍練了一趟劍,忽然腹痛如絞,頭上冷汗涔涔而下,一忽兒腹疼盡消,卻換來一陣冷,一陣熱,令他恍如置身地獄。

過得半個時辰,陣冷陣熱之象才平復下去,白周劍卻已象虛脫了一般,心裡不禁想:“難道我已走入魔?這,這如何是好?

白周劍想到走火入魔,登時如見鬼魅,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倒提長劍,重新回到屋中。

翻開秘笈,只見上書道;“修羅神功,與天罡神功,本是合併為一,然陰陽有隔,難以有成,遂分陰陽,一分為二,陽氣上而不下曰否,陰氣下而不上亦曰否,陽氣下而不上曰格,陰氣上而不下亦曰格,否格者,謂陰陽不相從也,陽奔於上,則燔脾肺,生其疽也,其色黃赤,皆起於陽極也,陰走於下,則冰腎肝,生其劂也,其色青黑皆發於陰極也,皆由陰陽否格不通而生焉。

陽燔則冶以水,陰劂則助以火,乃陰陽相濟之道也。

又云:寒用熱取,熱以寒攻;逆順之法,從乎天地,本乎陰陽也。合練此兩大奇功,需有高人輔助,倚靠內丹,自行調理,方免走火入魔。

“師父常說,陰陽共濟,方為可行,我為其偏會走火入魔?如若不對,為何師父卻沒有走火入魔呢?

如此一月茫憫,白周劍經常到鷹崖上苦思冥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苦悶異常,再沒心思習練內功,只是一日按兵不動,白周劍反覺自身內力不斷增長,似吃了靈丹妙藥一般,但內力越是增長,痛苦越甚。他想起慕容老頭的話,拿出一塊靈石放於手心,交於丹田之處,腦海中自然的閃出一條行功的路線圖來。一個周天下來,痛苦竟然減少了許多。他不覺十分驚奇。同時也感覺到這塊從未見過的靈石不是一般的玉石可比。未用時不覺得奇異,用過後竟感覺到了一種特別的氣息。似乎在這世間,都沒有這種石頭的氣息!細看之下,竟然細了一圈。心裡一沉,這兩塊靈石是會損耗的,用完自然就沒有了。嘿嘿,自然得找你老人家討要了。算盤倒是打得咣咣響!我便用完它,偏不找你!

只是他再運內功心法時,痛苦依舊,靈石也沒有減少,馬上明白到只有執行腦海中的周天路線,靈石才會減少。心中雖然驚凝,卻也懶於理會。

鷹巖,是主峰上相對的一個驚險突兀的大石頭,與山莊遙遙對望,中間相隔一條山澗,山澗中終年雲霧纏繞,高深莫測,所幸那一邊雖陡削如刀,另一邊卻儘可容人攀越。

白周劍坐在崖上胡思亂想,不經意間見一條蛇蜷曲在山縫裡,忙的將一粒小石子彈過去,那蛇被擊中蛇身,大是疼痛,噝噝數聲,競引出十數條蛇身花斑斑的蛇群來,那群蛇最首對白周劍大示其威

,白周劍一擺手哈哈笑道:“好好,算我錯,咱們是鄰居,還是免傷和氣為妙!”

那群蛇像懂人語,噝噝數聲,井然有序地退進那山縫裡,依然還有一條昂首向白周劍緊盯不放,那樣子,凜然不可侵犯,便象守護神一般。

白周劍除了每天練兩趟劍法外,其餘時間便呆在鷹崖上看那群蛇戲耍,或是伏於巖上呼呼酣睡。

這天,白周劍剛練完“四面楚歌”劍法中的最後一招,忽覺體內有兩股一寒一熱的兩種真氣向手少陽經脈撞來,先是緩而不急,令兩條手臂剎間佈滿了怪異的勁力,似是不吐不快。

白周劍心中一震,暗紂道,我已近兩月不練內功,按說內力應該沒有增長才對,為何這兩月來,功力似乎更突飛猛進呢?難道走火入魔之象還未在體內消失?”

正暗地驚異間,丹田中一股陰寒之氣循著左手經脈迅速執行,幾乎同一時間,右手又有一股灼熱的氣勁循經脈迅速上行,一冷一熱,剎間比先前強大了數倍,白周劍一駭,雙掌已不由自主“呼‘的一聲向那岩石推了過去。

只聽得“隆隆“數聲,石宵飛濺,徑向那筆直如刀削的崖下滾去,白周劍一呆,大呼道:”我的內力怎麼這般強勁了?”

叫聲未了,體內那一寒一熱兩股真氣奔行更速,情不自禁又是呼呼兩掌,只聽驚天動地的聲音響徹山谷,比之先前,猶有過之。

白周劍這一下心中大駭,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雙腿猛地一震,“呼呼”兩聲,把身體前兩塊巨石踢得飛將起來,流星隕石一般向崖下飛去,聲勢之速,更是駭人。

“呼”的一聲,白周劍飛身一掌,將一塊已佈滿裂縫的大巨石震得四分五裂,咕嚕著向崖下滾去,白周劍此刻身不由已,情不自禁地舉手投足,耳中呼呼聲中,體內那一寒一熱兩股異種真氣在各處經脈中竄得更急,似破體而出。

白周劍身體內勁力充盈,連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只覺每一掌發出,皆挾帶著不可思議的勁力,這是自己夢寢以求也練不到的境界,但此刻事實明擺在眼前,功力比兩個多月前已增加了不止數倍,心中不但沒有一思喜悅,反而隱隱覺得不妙。

忽然“轟隆”一聲,那群蛇居住的巖洞四分五裂,露出了一條條奇形怪狀,或昂首,或低盤或吐著鮮紅信子的花蛇,這些花蛇通體花斑,全身隱有透明之狀,正緊盯著白周劍不放。

白周劍此刻身受一寒一熱兩種真氣互撞的煎熬,雖痛苦異常,但腦中卻極為清醒,情知胡亂一掌,砸了蛇窩,已遭群蛇眾怒了。

果然有兩條蛇“噝”地向白周劍竄去,張口便咬,白周劍一驚,體內兩種寒熱真氣一撞。齊地往手上衝去,情不自禁將手一抖,“啪”的一聲,那花蛇剛竄上白周劍手背,便被一股強大的勁力摔飛出去,正撞到一塊岩石上,登時蛇身迸裂,斷為數截。

白周劍剛揮出手,又有數條徑向足踝纏來,白周劍意念方動,便又情不自禁地順那真氣執行,飛起一腳,那花蛇便被踢得象一條帶子一般,飛向半空,不知掉到那裡去了。

如此不斷有粗細各異的花蛇襲擊,白周劍意念之間,一寒一熱兩股真氣便猛地撞將過去,蛇雖被勁力摜得直飛出去,但丹田之中,每多一個動作,每動多一個念頭,便如給人在腹間狠狠刺上一刀一般,疼痛若割。

吧嗒一聲,老頭所送的儲物袋也跌落在岩石上,白周劍恍惚中心裡一震,怎麼把它給忘了?迅速收起袋子,雙手各抓住一枚靈石,腦中自然的便開始了行功周天。轟的內心一聲炸響,彷彿熊熊烈火遇上了滾燙的熱油,全身劈嚦啪嘞的被一團強大的氣機捆裹著,象處身於一隻充滿了氣體的布袋中,氣流自全身每個毛孔中瘋狂的灌注著。

他心裡大駭,要爆炸了嗎?說好的力量壓制呢?為什麼要火上澆油?那怕一邊待著涼快也好啊!

正是手舞足蹈,群蛇飛舞間,那蛇群中卻響了綿密的噝噝之聲,那聲音,既象是驚慌,又象是喜悅,說不出的怪異。

白周劍此刻全身真氣遍佈,這些許聲息,如何逃得過耳目?橫眼一瞥,卻見一株樹非樹,似草非草,既不象葛亦不象蔓一般的物事,從蛇群中聳起,晶瑩潔白,卻兼有樹,草,葛蔓的形狀,似是而非,白周劍大是驚異,身上痛楚似也減輕了幾分。

那圍攻白周劍的花蛇聽到那怪異的噝噝之聲,象是受到了嚴厲的軍令一般,徑向那株晶亮的小草(權把其作草)移近,倏忽之間,口中大吐白霧,一時之間,白霧纏繞,籠罩著群蛇,那株晶亮的小草,在白霧之中,隱約可見。

白周劍正驚異間,猛然醒覺,暗道:“不好,這白霧有毒,正待運功閉氣,那知腦際一陣昏眩,兩股真氣在體內一撞,腦中“轟隆”一聲翻身仆倒在蛇堆之中。

危急時刻,白周劍兀自保持一絲空明,仆倒之際,雙掌猛地一震,只覺手背,脖子上臉上皆是一痛,接著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周劍腦中一清,第一感覺便是脖子中滑膩膩的,口中卻又甘涼清爽,正有一股液汁順喉而下,說不完的舒服受用,便象豬八怪吃了人參果一般,十萬八千個毛孔無一不舒服。

忽然丹田中一股熱流升起,丹田剎間火紅火熱。

白周劍醒後第一感覺便是如此,心裡卻暗道:“我被蛇咬死了,卻原來死也只是這麼一剎那的痛苦,到後來競還有這麼一種舒心的味道。”

忽爾覺得丹田中越來越熱,剎間如站在六月的陽光之處煎烤,全身感覺到火辣辣地,競有一種被炎燒的感覺。

白周劍“啊呀”地一躍而起,猛然全身輕飄飄地,如正直衝雲宵,睜眼一瞧,只嚇得幾呼叫出聲來,原來這一跳之勢,競已高達十數丈。

白周劍大駭,急忙心神一寧,徐徐下降,回到地時已驚驚訝不已,原來那群花蛇,不知什麼時候已全部僵死,僵了一地,而那通體晶亮的小草,也是蹤影不見。

白周劍猛地一拍腦袋,啊地一聲道:“原來我剛才吃了那株怪草,怪不得如此美味,但旋即對忖道:”但我被那蛇咬了數口卻又怎麼象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呢?”猛地裡,身上一陣酷熱,不禁呼道:“熱呀,熱死我了。”

徑脫身上的衣裳,卻怎料丹田中越來越熱,根本不是把衣服脫下便能解決,白周劍一嘆道:“這毛病,終究要我的命。”心裡這般想時人已身不由已,在地上亂滾亂爬,說得出只有一種感覺,便是熱。

白周劍身上越來越熱,眼中便欲噴出火來,雙手亂抓之下,一身衣裳早已扯得稀爛,但腦中還是想:“這般酷熱難當,看來已走火入魔了,我這般胡亂練功,到頭來卻還是死在走火入魔之上,倒是苦了義父兩年的教誨,再說,義父也不知有多傷心。”

一想及武林二老,不禁又生起了求生的本能。“這般熱將下去,終究不免一死,奇怪!為何這次只熱不冷呢?”想到熱死,倒還不如冷死?一想到冷死,卻也如此這般,強不到那兒,但總要熱死好些兒吧?

白周劍精神一震,掙扎著盤膝坐好,逆運神功,剎間只覺丹田有如太上老君的練爐“呼”的一聲,身子情不自禁彈起,向那崖下飛速墜落。

白周劍心頭一嘆,情知難免,對著呼呼陰寒的山風吹過,竟然沒一絲涼意。

“砰”的一聲,白周劍的胸膛正撞在一塊尖突的山石上,這一下無疑血肉橫飛,腦槳迸裂的慘象,奇怪卻沒有在白周劍身上發生,白周劍只覺全身有一圈奇怪的光暈籠罩著,胸間部位象被人用一把極重的大錘撞了一下。“哇”的一聲,激射出一口鮮血,跌到地上,反覺丹田熱氣一洩,接著緩緩流向各處經脈。

白周劍剎間清醒了許多,急忙運起了修羅天罡兩項神功,只覺每一處經脈,皆如長江大河,滾滾不息,丹田中的熱氣沿各處經脈游去,井然有序,瞬間只覺精力充沛,通體舒泰。

白周劍緩緩收功,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輕出一掌,擊向那塊撞在胸脯的大石,“呼”的一聲,那大石四散飛揚,無影無蹤。

白周劍狂喜道:“我練成了,我練成了。”剎那間,對近半年所發生的種種跡象,瞭然於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