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個好機會

所謂關心則亂,再身居高位的人,也有弱點,也對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放心不下。雖然夏想一直沒問過孫現偉,到底他和方進江是怎麼樣的一種合作關係,但從方進江關切的態度來看,孫現偉和方進江之間的合作,恐怕比夏想原先想象得還要深入一些。

回到辦公室,夏想給連若菡打了一個電話。一問,果然是連若菡告訴了高老,由高老告訴了京城方面,京城方面就立刻採取了行動。

夏想暗暗搖頭,高老做學問還行,在政治方面就太欠考慮了。他或許是出於愛護高晉周的目的,但高晉周身為副省長,一點小事就驚動京城方面,他面上無光不說,還會讓人覺得他不夠成熟,難當重任。一個副省長,還要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叫屈,會讓家族如何想?

會讓家族的決策人覺得他還遠遠不夠主政一方的資格!

夏想估計,高晉周肯定會為此事惱火,就問連若菡:“高老事先沒有和你商議?沒有和高省長商議?”

連若菡答道:“高老對我說了,沒對高省長說……你有話直接說,別吞吞吐吐的,我聽得出來你有點意見。”

夏想不由笑了,什麼時候連若菡對他了解這麼深了?才幾句話,就能聽出話裡的不滿,還能猜他另外有話要說,不簡單呀。只是連若菡的不簡單只是對他而言,對於政治上的角力,她還是想得太少了一點。

“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最好和我商量一下。高省長當時說了不讓外人知道,就是他想親自處理的意思。高老將事捅到了京城,高省長肯定不高興,男人,誰想事事都靠家裡?”夏想的語氣半是嚴肅,半是輕鬆,要是曹殊黧,他會直接用嚴厲的口氣批評她,而且黧丫頭肯定會聽話。但連若菡就不同了,她有小性子,雖然有時也會聽他的話,但還得半哄半騙。

“說完沒有?”連若菡的語氣果然有一點點不快,“說完就掛了,我還有事,沒空聽你教訓。”

夏想氣得差點沒摔電話,心想關心你還關心出錯了,他就換了一副嚴厲的口氣:“好,聽不聽由你,我只說一次……”

連若菡的聲音立刻軟了下來:“嗯……我聽你的就是了,別動不動就兇,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不吃你這一套!”說是不吃,語氣卻乖得不行。

結束通話電話,夏想壞笑著搖搖頭,女人有時候就不能慣,一慣就上天,要適當地敲打敲打。

兩天後,市裡正式提出開發小王莊的規劃,按照新的規定,先由改造小組辦公室提出開發意見。

夏想埋頭寫了一篇《關於開發小王莊的初步報告》,提出小王莊最適合開發成住宅小區。

小王莊要開發住宅小區早就達成了共識,夏想不過是提一個由頭罷了。

報告報上去,很快就批了,然後市裡就對外公開招標開發商。

夏想迎來了大權在握的第一次衝擊!

初審權在手,可以直接否決一家開發商想要進軍燕市房地產的夢想。初審不過關,就等於關上了大門,門裡的風光別說分享了,看都不讓看一眼,能不憋屈?但第一關又必須淘汰許多人,要是隻要報名都能透過,那還要初審有什麼用,不是給領導添亂嗎?

夏想知道,必然要得罪許多人。也沒辦法,一個小王莊,頂多放進五家開發商競爭,難不成一下進個五十家,陳風非他罵死不可!他也知道現在陳市長肯定對他有氣,就看他第一次掌權處理得結果如何。好的話,前面的事情一筆勾銷;不好的話,舊賬新賬一起算。

第一天,夏想對那些明顯資質不夠、技術落後、沒有資金的中小開發商直接一次淘汰,他們就是想來試試運氣,不過對不起,去別的地方找一些小工程小專案去開發吧。小王莊是黃金之地,私下裡大家都叫黃金莊,就算有實力也未必能拿到手,何況沒有實力的。

此後兩三天,又陸續淘汰一些有一定實力和背景的開發商,夏想也沒少捱罵,沒辦法,大頭在後面呢。

離截止日期還有兩天時,吉成地產出現了。

喬白田的客氣中帶有一絲矜持,他將資料交到夏想手中:“夏主任,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吉成地產為了小王莊可是做足了前期工作。不但譚市長親自過問,崔書記也將要在近期視察我們在建的建國小區……”

暗示和施壓的味道很明顯,而且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崔書記去視察建國小區,力挺吉成地產的意味就等於擺到了檯面之上。夏想心道,黃金莊果然是黃金寶地,連一向淡定的崔書記也坐不住了,好了,有好戲看了。

他本就沒有不放吉成地產過關的意思,吉成地產不過關,誰和領先房產硬碰硬?不過見喬白田囂張的樣子,夏想也有心拿他一拿:“喬總,吉成地產的實力自然不容置疑,不過同時開盤兩個大型小區,會不會有點吃力?”

喬白田好像早就知道夏想有此一問一樣,他假模假樣地拿出手機:“譚市長好像打過招呼了吧?要不要我再給崔書記打個電話?吉成地產的實力夏主任不用操心,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想要貸款,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夏想見他氣勢過人,也不生氣,心想有氣勢就好,就怕你沒有氣勢,就怕你在關鍵時刻不敢和領先房產對著幹。他笑了笑:“不用,喬總是老熟人了,吉成地產的實力大家都看在眼裡,今天吉成地產就是第一家透過初審的開發商!”

走出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大門,喬白田冷笑幾聲:“還真拿著雞毛當令箭!被陳風當成靶子了,還傻呵呵地挺高興,可惜呀,估計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夏想,我就等著看你的笑話了。”

緊接著,天安房產的孫現偉也來競標,卻被夏想以實力不夠雄厚給擋了回去。孫現偉有點生氣,又不好當面問什麼,轉身出去,剛上車就接到了夏想的電話。夏想告訴他,小王莊水太深,天安房產不適合摻和進來,得不償失。儘管夏想沒有具體解釋,孫現偉卻相信夏想不會害他。

接下來又透過三家公司,分別是萬達集團、瑞特地產和陽光地產,加上吉成地產,一共四家公司透過了初審。夏想心中盤算,領先房產還真耐得住性子,眼見截止日期馬上到了,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還真是牛氣沖天,認定他們肯定可以拿到小王莊?

越有底氣越好,到時和吉成地產兩強相遇,看誰能笑到最後?

離截止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時,嚴小時才姍姍來遲。她穿了一身職業套裝,化了淡妝,極有白領麗人的味道,一見夏想就輕笑說道:“不好意思,夏主任,我來晚了,沒有久等吧?實在是抱歉,公司有一個環節出了點問題,幸虧武秘書出面才辦好手續,還來得及吧?”

“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哪裡會有來不及一說?”武沛勇揹著手從外面進來,趾高氣揚地說道,“夏主任,我們又見面了。好像最近你的日子過得挺不錯,心情也挺好,是不是?沒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吧?”

夏想一向比較鎮靜,很少失控,不過還是對武沛勇的一張臉無比厭惡,又聽他陰陽怪氣地說話,也是心中有氣:“武秘書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我最近倒是一切順利,順水順風,不勞武秘書掛念。”

嚴小時看出了二人不對,忙打圓場:“武秘書是正好路過,陪我過來看看,夏主任比較忙,我就直奔主題了。我們領先房產是來申請承建小王莊的開發專案,請夏主任審批。”

“什麼時候科級也能審批重大專案了?也不知是陳市長故弄玄虛,還是夏主任自抬身份,還真當成一回事了?”武沛勇譏笑說道,“夏主任要是聰明的話,也知道這個審批不過是走走過場,乾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小心辦事不力被人一腳踢開可就慘了。”

夏想冷冷一笑,問道:“武秘書的職責範圍之內,應該管不到燕市市政府的改造小組辦公室吧?既然管不到,我就當武秘書閒著沒事說閒話呢。”

嚴小時沒想到武沛勇身為省委書記的秘書,一點也不著調。縣官不如現管,夏想職務不高,但許可權不小,誰會在求人辦事時,還自抬身份貶低別人?真是不靠譜得厲害!她唯恐夏想遷怒於領先房產,就想再解釋幾句。不料夏想轉身將資料交給了吳港得:“吳主任,領先房產初審透過,請幫嚴總辦理相關手續。”

“聰明,有眼光。”武沛勇一臉得意,點點頭,“行,小夏,算你會辦事……”

吳港得和曲雅欣都心中有氣,礙於武沛勇的身份,又不好當面說出,只好悶在心裡。

夏想笑笑:“武秘書還有何指教?”

武沛勇擺擺手,以一副領導視察的姿態說道:“現在沒有了,不過過一段時間肯定會有。有一個訊息我得提前通知你一聲,也好讓你個心理準備,省裡馬上要成立建設廳了……”

夏想心中一驚,建設廳主管全省的規劃和建築,也就是說,城中村的改造和開發,也要歸建設廳管轄,只要建設廳願意,可以處處插上一手。而且聽武沛勇的口氣,難道他要當上首任建設廳廳長?

武沛勇要是到建設廳當廳長,以後對城中村改造的制衡會大大增加,不是好事。

或許因為高建遠在液晶大螢幕專案上的失誤,迫切地想要進軍房地產業,高成松不但為他造勢,還將安排他的秘書上任建設廳廳長,還真是煞費苦心。

武沛勇的張狂太噁心人了,夏想就有意嗆他一嗆:“建設廳成立是好事,也不知道成立之後,讓哪個副省長分管?”

武沛勇一聽立刻一臉不快,甩甩手對嚴小時說道:“小嚴,我先走了,就不等你了。”

夏想知道他猜對了,分管建設廳的副省長,是高晉周。

政治上,從來就是講究平衡藝術,高成松儘管後臺足夠強硬,但現在因為夏想的原因,連若菡意外來到了燕市,更意外的是,空降了高晉周來當副省長。如果說以前燕省無人有足夠的力量制衡高成松,現在卻因為高晉周的到來,而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燕省原有的政治格局被打亂,先是錢錦松,後是高晉周。

雖然現在高晉周只是一個普通的副省長,權力有限,根基不穩,但政治上的比較從來都是後臺的比拼。

高晉周顯然是想在燕省紮根,必然要撬動許多人的利益,其中就包括高成松的利益。所以夏想也明白,較量才剛剛開始。在後臺同樣強硬的情況,就看誰更有政治智慧。誰最先失去耐心,誰最先犯了重大失誤,誰就是最後的失敗者。

武沛勇一走,嚴小時就不免有些尷尬:“夏主任,我不知道武秘書他和你有過沖突,是他主動要過來幫忙的……你不會介意吧?”

嚴小時會來事,會說話,夏想自然沒有必要針對她,就笑道:“怎麼會?嚴總多慮了,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在於臉皮比較厚,又比較有耐心,不好生氣……”

嚴小時笑了:“頭一次聽人這麼誇自己,夏主任你可真有趣。”然後又輕輕衝夏想揮揮手,以無比溫柔的聲音說道,“那我先告辭了,夏主任,後會有期,抽時間一定請你吃飯。”

夏想送嚴小時出門,回來後,吳港得嘖嘖嘴巴說道:“南方的女孩子是水靈,不過我怎麼看她都有一股狐媚勁兒。夏主任可得小心點,你現在正是英雄年少,小心美人計。”

“吳主任你怎麼總盯著男女關係看?庸俗。”曲雅欣毫不客氣地反駁吳港得,然後不無憂慮地說,“武秘書這是什麼素質?我看他也太沒水平了,高書記好歹也是省委書記,身邊用這樣的秘書,有損書記形象。”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夏想心中感慨,不過話卻不能說出來,只是不以為然地說道:“以後可要小心點說話,說不定武大秘一轉眼就成了建設廳廳長,到時還少不了和我們打交道。”

“啊——”吳港得和曲雅欣面面相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五家開發商的資料交上去之後,陳風拿在手中低頭就看,一連看了十分鐘,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夏想等了一會兒,正想問陳市長還有沒有什麼吩咐,陳風忽然抬起頭來,驚訝地問:“你怎麼還沒走?”

夏想就有點不滿,陳風應該不是小氣的人,怎麼就抓住上次事件不放,還要對他大為不滿不成?他也不好直接向陳風解釋,涉及高晉周和範睿恆之間的鬥爭,範睿恆是什麼態度夏想不管,高晉周既然不想讓省裡知道,肯定也不想讓市裡知道。他必須照顧高晉周的感受,就算陳風現在已經知道了一切,但不是從他口中傳出,他就對高晉周信守了承諾。

江天拍了拍夏想的肩膀,送到門口,安慰他說:“省裡要成立建設廳,高書記要求城中村改造工作暫停,等建設廳正式成立後再重新開始。陳市長不同意,當面頂撞了高書記幾句,這幾天他的心情不好,連我也沒少挨他的訓……”

夏想明白了,陳風脾氣大是因為高成松干涉的意圖越來越明顯。當然了,以前高書記覺得城中村改造和他關係不是很大,現在高建遠涉足房地產業,在高書記眼中,所有的城中村就都成了大把大把的鈔票,能不想方設法拿在手中嗎?

陳市長的倔脾氣發作了,估計也頂得高成松心裡有氣。不過幾乎全國所有的副省級城市都和省裡多多少少鬧點矛盾,也是正常現象。

反正資料已經上交給了陳市長,接下來怎麼處理就是他的問題了。夏想告別了江天,來到樓下,想了想,就給喬白田打了一個電話。

“喬總,資料已經上報給了陳市長,一共五家開發商入圍,分別是……”將五家開發商的資料簡單一說,夏想也算賣足了喬白田的面子,最後他還不忘暗示一句,“小王莊是現階段改造的最後一個城中村了,聽說省裡叫停了城中村的改造,什麼時候再重新開始,還不一定,所以喬總可要把握好機會!”

夏想也熱血一次

確實是個好機會,夏想也為城中村的暫時叫停而暗暗叫好。因為一旦叫停,會給人小王莊是最後一個城中村的錯覺,高建遠知道時間不會太長,喬白田不會知道,所以他會拼命抓住小王莊。

喬白田越拼命,他和高建遠之間的矛盾就越激烈,作為坐山觀虎鬥的人來說,就越看得津津有味。

喬白田對夏想的來電非常滿意,總算認為夏想辦了一件好事,以前的車沒有白送。

夏想放下電話,又給高建遠打了電話,也是將五家公司的資料報給他,還替他分析了一下每家公司的優點和缺點,最後又重點強調:“根據以前的經驗,市裡會綜合考慮,最後出於平衡的角度,確定下來一家公司。五家公司中,根據我掌握的情況,瑞特地產實力最強,萬達集團後臺最硬。高兄可要做好背後工作,合理安排對策。當然,我的看法不一定準確,最後決定權還在你的手中。”

夏想最後一句其實是免責宣告。

對於夏想的主動和上路,高建遠還是比較感激的。儘管他非常忌妒夏想和連若菡之間的關係,但也明白不管是官場還是商場,都是朋友之間互相抬舉才能升官發財,連若菡的事情可以暫時放到一邊,眼下賺錢要緊。畢竟是第一次進軍房地產市場,有許多方面他還非常生疏,所以對夏想的善意提醒也就鄭重地放在了心上。

夏想兩邊賣好完畢,自嘲地笑一笑,心想有時總覺得自己不夠熱血,不夠衝動。其實熱血衝動小青年雖然顯得不太成熟,不過有時也有可愛的一面。

夏想沒想到,他剛想當一次衝動小青年,肖佳就給了他一個絕好的機會。

本來一直想和肖佳見見面,因為她弟弟過來,想讓夏想給指指方向,不過夏想最近太忙,一直脫不開身。正好小王莊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會有看不見的廝殺,他也夠不到資格參與,正好就當給自己放了個假。

說是放假,還是趕到了週六才去找的肖佳。

肖佳的弟弟肖昆土氣未脫,長得又黑又瘦,和肖佳站在一起,簡直天差地別,任誰也不猜不到他們是姐弟二人。夏想和肖昆握手:“小昆在燕市還習慣不?”

“還好了,姐姐對我很照顧,我也是農村的孩子,吃得了苦。”他憨厚地笑了笑,是真正的憨厚,純真而善良,一看就是沒有什麼經歷的孩子,“姐夫,你是不是挺忙的?我來了大半個月了,才第一次見你過來看我姐。”

夏想有點尷尬地摸摸鼻子,得,又一個小舅子,怎麼當別人姐夫還當上癮了?可別連若菡也有一個弟弟,就壞事了。他看了看肖佳,意思是怎麼讓他喊姐夫,不要教壞小孩子。

肖佳慌張起來,以為夏想責怪她,急忙推了肖昆一把:“亂叫什麼?誰讓你胡亂叫姐夫的,我和夏主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肖昆就嘿嘿地笑,他的憨厚和老實讓夏想看了自嘆不如:“姐,我知道你喜歡姐夫,你一說他的名字就雙眼放光,臉上紅紅的,全是幸福,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還能看出來,你和姐夫……”

肖佳滿臉通紅:“一邊去,跑遠點,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肖昆被趕到陽臺上,夏想乘機捉住肖佳的手:“你弟弟說的都是真的?”

“他就愛騙人,你還信他,太幼稚了吧?”肖佳故作不以為然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挺自戀。”

“我不是自戀,而是聽到背後有人喜歡,心裡美。”夏想壞笑,又問,“你弟弟住得離你遠不遠?”

“不算近,他晚上就住在批發市場裡面,有時候晚上要接車。”肖佳沒明白過來夏想的意思,“怎麼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夏想撓撓頭:“不幹什麼,他晚上住得遠的話,我晚上住你這裡,就相對安全了。”

肖佳大羞:“誰要讓你住?你怎麼一見面就不想好事?”

夏想拉住肖佳的手問:“你弟弟來之前,晚上來車的話,是不是你去接?”

肖佳點點頭:“當然了,經常半夜爬起來去接車,總要自己清點一下才放心,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夏想心情沉重了,他握緊肖佳的手,“你真是太辛苦了,以前,我對你照顧不到,讓你受累了。”

半夜三更去接從外地送菜的車,還要一件件清點數量,一個弱小女子,長得又漂亮過人,她一個人該承受多少委屈和辛酸?夏想心裡沉甸甸的,很不好受。比起曹殊黧和連若菡,肖佳真是太要強了,也吃了太多的苦。而他作為一個男人,對她的關懷和照顧還是太少。

肖佳有點感動,鼻子酸酸的:“好好的,怎麼說起這些了?你分明是故意逗我難受,不許說了,都過去了。現在我有人接車,也有人管著一攤子事情,又有我弟弟幫我,比以前輕鬆多了。我現在呀,就只想著等十里鋪蔬菜批發市場開業以後,如何擴大經營就行了。”

夏想就又撓了撓頭一笑:“那我晚上就留下來,給你做一個全身按摩,好好疼疼你。”

“不要。”肖佳伸手打掉夏想正在撓頭的手,“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想好事的時候,就撓頭;尷尬的時候,就摸鼻子。”

男人女人在一起,做一些愛做的運動,為什麼女人總說成不是好事?

中午肖佳做飯,夏想就和肖昆坐在一起聊天。肖昆憨厚而老實,不過也有些見解,對蔬菜批發生意的前景也非常看好。當然因為第一次來大城市的緣故,肖昆有些拘束有些緊張。

夏想先是開導他幾句,又讓他全心協助肖佳做好蔬菜批發生意,以後肯定大有所為。肖昆對夏想有一種天然的敬畏心理,夏想說什麼,他都點頭答應。

趁肖佳做飯的間隙,肖昆小聲地對夏想說:“我想求你一件事,姐夫,姐姐不敢對你說,又不讓我說,可是我又不能不說。”

夏想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笑:“想說就說。”

肖昆就壓低了聲音說:“我爸病好了之後,就成天唸叨說姐姐年紀大了,該找個好人家嫁了,非要催著我姐找個男朋友,還說她不嫁人就是不孝。農村人的想法就是這樣,姐夫你也別怪我爸多事。他覺得吧,我姐都二十四歲了,在村裡和她一樣大的都有孩子了,她還沒有物件,以後怎麼辦?所以我爸給我姐下了死命令,過年的時候如果她不帶著物件回家,就別回去了。”

肖昆說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夏想,意思是,我都叫你姐夫了,你總得對我姐負責吧?

夏想想了想,覺得老人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他替肖佳出面安慰一下老人迫切的心情,也沒什麼,就說:“現在離過年還早,到時候就一起回家看看。”

吃飯的時候,肖佳顯然已經從肖昆口中得知了夏想要陪她回家過年。俏臉因為興奮而格外紅潤,還偷偷地在桌子底下用腳踢夏想。夏想假裝沒反應,一本正經地吃飯,嚴肅的樣子讓肖佳忍不住笑出聲來。

剛吃完午飯,肖佳就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新來了幾車菜出了問題,蔬菜批發市場的管理人員不讓卸車。說是接到上級通知,肖佳的菜農藥殘留量不達標,禁止進入批發市場。

肖佳恨恨地說道:“又是餘震生這個流氓。”

夏想對流氓、色狼一類的字眼比較敏感,就問:“到底怎麼回事?”

還是肖佳美貌惹的禍。

餘震生是蔬菜批發市場管理辦公室主任,掌管著所有商戶的生死大權,他讓誰進入批發市場,誰就能賺錢;不讓誰進入,誰的菜就只能爛掉。因此在蔬菜批發商眼中,餘震生比陳風還威風。

餘震生從見肖佳第一眼起,就被她迷得找不到北。不過肖佳有個性,不屈從,對他不假顏色,但出手還算大方,送禮送錢,讓他也挑不出理來。再加上他當時正好找了一個小秘,正處於新鮮期,所以也就看到肖佳的時候有點眼饞,平常的時候就和小秘黏在一起,也沒時間去為難肖佳。

最近玩膩了小秘,餘震生就又尋思起了肖佳。而且據他暗中觀察,肖佳的面板越來越好,臉上也越來越有光彩,很明顯是和男人在一起的緣故。餘震生又氣又急,氣的是不知道讓哪個男人佔了便宜,搶了先;急的是,肖佳越來越讓人心動,只看一眼,就讓人心中癢得難受。

天生尤物,天生媚骨。

不過餘震生旁敲側擊好幾次,肖佳不但沒有理他,反而一見他就躲到一邊,讓他心裡無比鬱悶。他就越來越火大,心想在我的一畝三分地做生意,不聽我的話,還能有你好果子吃?他就準備扣下肖佳的貨,讓她嚐嚐厲害再說,不怕她不屈服。

聽肖佳一說,夏想頓時火冒三丈,感覺許久不見的熱血又重新沸騰起來,對肖佳和肖昆說道:“走,過去看看,我看看餘震生有多大本事,敢打我女人的主意!”

一句話讓肖佳的內心充滿了幸福,眼中充滿霧氣地看著夏想。

三人坐上夏想的桑塔納,十幾分鍾後,就趕到了蔬菜批發市場。

兩輛卡車停在路邊,幾名工作人員正在胡亂地翻撿著上面的各種蔬菜,態度十分惡劣,拿起一個茄子就摔到地上,甚至還要踩上幾腳。旁邊一個衣冠楚楚,大熱的天還穿著襯衣打著領帶的中年男人,正氣勢洶洶地嚷道:“都給我好好抽查,只要發現有農藥殘留,就立刻標明,不予放行。還有,記下是哪家蔬菜批發公司的貨,以後只要是他們的菜,都要重點檢查,不完全檢查一遍,不能放進去,聽到沒有?”

天氣這麼熱,翻騰一遍,菜不是傷就是爛,絕對不能賣。就算有人要,也是飯店低價收走。飯店給的價格一般都很低,勉強夠本。肖佳急得不行,餘震生是故意發壞,就是想毀她生意,讓她沒路可走。

肖佳想要出面,夏想將她拉到一邊,大步走到前面:“誰是餘震生?”

領帶男叉著腰,十分氣勢地說道:“我就是,找我什麼事?”

“這車菜是我的貨,你們憑什麼糟蹋我的東西?”夏想雙手抱肩,冷冷地看著餘震生,見他頭髮鋥亮,好像抹了一層鞋油一樣。

餘震生見夏想只是一個小年輕,卻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嚇了一跳,再一想自己是公正執法,管他是誰不用怕。何況夏想開口說出是他的菜,餘震生就哼哼兩聲,氣呼呼地說道:“你的菜?這是肖夏蔬菜批發公司的菜,他們的法人是肖佳,你又是誰?”

“她的公司就是我的公司……餘主任,我們公司的菜以前抽檢一直全部合格,怎麼這一次就全部不合格了,是儀器出了問題,還是人心出了問題?”夏想很不喜歡餘震生一副小人嘴臉的模樣,對他說話也就一點也沒有客氣。

餘震生一聽夏想是肖佳的男人,更加火冒三丈,忌妒得發狂——就是眼前這小子搶了先,還天天抱著肖佳睡覺,真是好菜都讓豬拱了,怎麼就便宜了這個臭小子了?他拍了拍手,無比囂張地說道:“我想查誰就查誰,要你來管?你在這裡說話陰陽怪氣,還故意妨礙我們執法,信不信我把你抓起來?”

夏想怒極反笑,怎麼餘震生跟城管一個德性,明明沒有執法權,還大言不慚說是執法,真是渾蛋加混賬到家了。他輕蔑地一笑:“好,你要查就查,我會請技術監督局來複查,如果我的菜農藥沒有超標,我會向你的上級單位投訴你!”

餘震生像被踩中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行呀,小子,你哪兒來的?口氣挺大,信不信我現在一個電話就可以先把你銬起來,理由就是……妨礙公務。還敢跟我狂,你才多大點兒?知道我的後臺是誰不?說出來嚇死你……”他的眼睛向上一翻,眼睛向天上看,“北寧派出所所長是我鐵哥們兒,知道不?還敢跟我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餘震生說話時還不老實,右手還指指點點,差一點戳到夏想臉上。夏想火向上冒,一把開啟他的手:“請注意你的爪子!”

餘震生一下跳了起來:“小子,還真敢跟我硬碰硬?好,今天老子就奉陪到底。我還真把狠話放這裡了,除非肖佳從了我,否則她的公司別想再在這個市場賣一天菜!”

關鍵時刻要敢於下手

“從你個頭!”夏想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怒火沖天,見餘震生不可一世,說話時唾沫亂飛的拽樣,再也忍不住心中沸騰的熱血,心想管他呢,就發一次瘋,也不能再讓自己的女人受這種雜碎的氣!

他一反手抓住餘震生的手,翻腕一擰,餘震生頓時疼得像蝦米一樣拱起了腰,殺豬一樣慘叫起來:“快,快上,打殘這個王八蛋。”

旁邊幾個明顯是餘震生手下的小夥子號叫一聲,紛紛圍了上去。夏想衝餘震生的屁股猛踢一腳,將他踢了個狗啃泥,然後一回身就將撲上來的一個小夥子推到一邊,又一拳將另一個小夥子的半邊臉打腫。

三下五除二,夏想就把三五個人打倒在地,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看得肖昆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夏想還有這般身手。見識過夏想突襲小流氓手段的肖佳,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唯恐夏想一不注意,被人打上一頓;喜的是,夏想為了她熱血衝動,讓她心裡甜如蜜。

哪一個女子都希望愛自己的人為自己義無反顧!夏想今天的所作所為讓肖佳從內心深處知道,夏想對她,確實至真至情。

幾人被打倒在地,並不服氣,都爬起來又圍了過來。餘震生一個驢打滾從地上跳起來,一邊打電話一邊衝幾個小夥子嚷道:“打不過他,把他圍住了,不能放他走,等我打電話,讓我哥們兒帶警察來抓他。進了派出所,好好讓他坐坐老虎凳。”

幾個人把夏想圍在中間,卻沒有人敢主動向前。夏想就抱著雙肩,鎮靜自若地站在當場,看著餘震生打電話。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離現場的不遠處,有一個麵包車停在路邊,窗戶開啟一道縫,露出一個長焦鏡頭,正不停地對著現場拍攝。

夏想在前來批發市場的路上,就想好了對策,打電話給杜同國,讓他過來暗訪,最好躲到暗處拍到一手的現場照片。杜同國幾乎和夏想同時趕到,為了獲得最真實的現場效果,就和攝影記者躲在一邊,把剛才的情景全部拍了下來。

不一會兒,一輛警車風馳電掣地來到現場,從上面下來幾個警察,帽子都沒戴正,衣釦都沒有繫好,罵罵咧咧地來到現場。當前一人氣呼呼地喊道:“什麼事,什麼事?老餘,大中午的也不讓人好好睡覺,非把我們哥幾個都請來,你晚上不管一頓好酒就說不過去了……誰是肇事者?”

他一眼看到夏想,伸手拿出手銬,斜著眼睛看著夏想:“你哪兒來的?膽子不小,敢在批發市場鬧事,知道這一畝三分地歸我張志強管不?反了你了,跟我回所裡!”

夏想心想這個張志強還真夠渾蛋的,問也不問就要銬自己,赤裸裸地偏袒餘震生!也好,就跟他走一趟,看他如何收場。夏想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警察同志,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鬧事了?是他們先動的手好不好?他們幾個人打我一個,我是正當防衛。”

“還正當防衛,我說你是故意惹事,你就是故意惹事。還想橫?”張志強毫不含糊地給夏想銬上,大手一揮,“帶走,回所裡給他好好上茶上座。”

幾個警察過來要推夏想,夏想輕輕彈了彈身上的土:“不勞大駕,我自己會走。”轉身又對肖佳說道,“我去一趟派出所,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們在這裡等著,別走,要是有記者採訪你們,就照實說,不用怕。”

肖佳和肖昆雖然也擔心夏想,不過見他篤定的樣子,知道他心裡有數,又想起他路上就交代過,他自有安排,多少也放了點心。肖佳就說:“你自己小心點,別吃眼前虧。”

夏想笑著點了點頭,他可不是喜歡吃虧的人。

蔬菜批發市場歸北寧派出所管,離市場並不遠。夏想坐在車裡,一左一右有兩個小警察,就笑著問:“所裡是不是整治人的方法挺多?”

左邊的小警察被夏想的樣子逗樂了:“一會兒試了你就知道了,保管讓你記憶深刻。”

夏想又問:“是不是餘震生跟你們所長挺熟悉?所以只要惹了餘震生,不問青紅皂白就會被抓起來?”

“什麼叫不問青紅皂白?”小警察年紀不大,痞氣挺重,推了夏想一把,“一會兒到所裡我們又請你喝水又請你上座的,不就是要了解一下情況嗎?到時你可要好好配合一下,對了,你在哪裡工作?有沒有熟人,有的話,趕快打電話,晚了別後悔。”

“怎麼個後悔法?”夏想裝傻。

“算了,跟你說了也白說。”小警察不耐煩地揮揮手,“看你這模樣,不像有來頭的人。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們北寧派出所因為管轄的範圍之內外地人多一些,所以審訊手法比較熟練,你到時不想吃虧的話,就老實一點。”

“那我還是打個電話吧。”夏想老老實實地說道,“省得一會兒連牙都找不到了。”

幾個警察一起哈哈大笑,坐在前排的張志強回過頭來:“小子,你多大了?知不知道有些人不能惹?對了,你認識誰?說出來聽聽。”

上一次和孫安一起來了兩個人,何明是交警,歷飛是民警,夏想就報了歷飛的名字。張志強想了想,如釋重負地笑了:“不認識,區局和市局都沒有這一號人,我勸你別打電話了,最少也是所級領導說話才管用。”

夏想還是給歷飛打了一個電話,歷飛一聽夏想被抓到了北寧派出所,在電話裡就笑了起來:“你沒事吧?就你也能被他們抓了?怎麼不報孫安的名字?”不等夏想說話,歷飛又恍然大悟地說道,“我明白了,你想黑人家一把?”

歷飛夠聰明,猜對了,夏想就是要故意黑他們一把。看他們無法無天的樣子,夏想就本著治病救人的情操,決定給北寧派出所和餘震生一個足夠大的教訓。

歷飛說了一句“我馬上到”就結束通話了電話,然後他就急匆匆下樓要出發。

歷飛和孫安是好友不假,不過他沒有什麼背景,藉著孫安的力量,現在也混到民生路派出所副所長,剛提了才沒幾天。他現在也知道夏想是陳市長的跟前紅人,又是曹市長千金的男朋友,前途一片敞亮,能結交上是他的福氣。一聽夏想召喚,他高興還來不及,覺得夏想沒把他當外人。

論起來,夏想現在級別比他還高。

歷飛走得急,下樓的時候差點碰到一個人,他閃到一邊一看,愣了一愣,急忙賠著笑臉說道:“陸局,您怎麼來了?”

此人是北倉區公安局局長陸文武。

陸文武矜持地點了點頭:“我有事來找鄧所長,小歷呀,你都提了副所了,怎麼走路還慌里慌張的,不像話。”

要是平常,歷飛還巴不得陸局長多批評教育他,那是對他的愛護。不過今天他怕耽誤事情,萬一夏想真被不長眼的小警察給打了,別說他沒臉去見孫安,就是曹殊黧一生氣,後果也是非常嚴重。所以他忙不迭地說道:“真不好意思,陸局,我還真有急事,今天沒時間聽您的教導了。我有個朋友被抓進了北寧派出所,我得趕快過去救急,要是他被人打了,事情就沒法收拾了。”

“什麼朋友這麼重要?打個電話不就成了?”陸文武不以為然地說道,又要擺出一副教育歷飛的姿態。

“他叫夏想,是……”歷飛正要說夏想是孫局兒子孫安的朋友,陸文武突然睜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歷飛的手,問道:“夏想?你說的是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夏主任?”

歷飛嚇了一跳,陸局從來都是四平八穩的樣子,怎麼也有失態的時候,忙說:“就是,就是,怎麼了,陸局也認識他?”

“還不認識。”陸文武突然一臉凝重,語氣無比嚴厲地說道,“誰不長眼睛敢抓夏主任,公安隊伍現在怎麼亂成這樣?看來不好好整治他們,他們還真是什麼都敢幹。小歷,走,我坐你的車,跟你一起去。”

歷飛張大了嘴巴:“真的,陸局?”

歷飛還從來沒有過和陸文武同坐一車的機會,更何況現在是坐他的車上,他的心就跳個不停,心想陸局既然不認識夏想,他著急個什麼勁兒?難道他知道夏想跟曹市長的關係?有可能。這下好了,歷飛暗暗高興,有了夏想這一層關係,等於直接和陸局接上了線,以後不愁沒機會和陸局接近。

夏想打完電話就被帶進到北寧派出所。

北寧派出所在地道橋的邊上,在一個小院裡面,門口挺窄,裡面地方不小,停了好幾輛警車,不時有人垂頭喪氣地被帶進來。

夏想被推搡著帶到了二樓,張志強坐在他的對面,拿警棍敲著桌子說道:“怎麼著,承認打架鬧事,主動接受治安處罰的話,我們就對你客氣點。”

夏想就問:“怎麼罰?”

“罰款五千元,拘留十五天,同意的話,現在就簽字。不同意的話,喝茶上座之後再簽字。”張志強嘿嘿笑了幾聲,“你自己想好了,反正結果都一樣,過程不一樣。如果要選擇第二種,我們麻煩,你受罪。”

明目張膽地暴力執法,野蠻威脅,夏想直盯著張志強的眼睛:“你這麼做,也不怕上面查你們?隨便抓人,隨便罰款,就沒有一點法律意識?”

“法律?在北寧派出所裡,我就是說一不二。你還跟我犟上了,看來不好好讓你吃點苦頭,你還抱著幻想?年輕呀,年輕人就是容易衝動,容易幼稚。”

張志強猛地一拍桌子:“名字,單位,都統統報上來!”

“他叫夏想,是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主任,正科級……”忽然一個聲音從外面響起,一個人推門進來,先是看了夏想一眼,見他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然後走到張志強面前,猛地一拍桌子,“張志強,你眼中還有沒有黨紀國法,還有沒有法律意識?堂堂的正科級國家幹部,被你用手銬銬到派出所,不問清楚事實就開口罰款,閉口拘留,你這個派出所所長也太不稱職了!”

張志強傻在當場,想站卻沒有站起來,差點沒有溜到桌子底下。他雙手扶著桌子,才努力站直了身子,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陸,陸局,您怎麼親自來了?”

“我是來制止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陸文武氣不打一處來,張志強還是他一手提拔的。當初就看上了他敢幹,膽大心細,將外來人口最多的北寧派出所轄區治理得井井有條,沒想到,也是一個做事不經大腦的貨色。

歷飛從外面閃了進來,二話不說幫夏想鬆開手銬,看也不看張志強一眼,一臉關切地問:“夏哥,沒事吧?你說就憑你和孫安的關係,說出來能進所裡受這個委屈?真是的。”

歷飛的埋怨帶著關切,又含蓄地點出了夏想的背景。陸文武頓時愣住:“小歷,你說夏主任認識孫安,孫局的兒子?”

“何止認識?”歷飛的聲音帶著誇張,也提高了不少聲調,“夏哥不但是孫安的鐵哥們兒。就連孫局也非常欣賞夏哥,關係近得跟親戚一樣,還有曹……”

夏想忙打斷歷飛的話:“別這麼說,孫局也就是和我喝過一次酒,幫我辦了一個駕照……”

歷飛也是聰明人,見夏想不願意提曹市長的關係,也就急忙閉嘴。

不過夏想的話卻已經點明瞭他和孫局之間的關係匪淺。試想,要是關係不深,一個堂堂的市局副局長,能親自出面幫他****?這樣的小事也要孫局開口,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張志強差不多已經站不穩了,他苦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夏哥,不,夏主任,誤會,都是誤會,我不知道你是孫局的親戚……”

陸文武也愣在當場,他之所以主動出面和歷飛一起來撈夏想,不是因為他知道夏想和曹市長的關係,而是他早就聽聞陳市長對夏想無比器重,也知道陳市長肯定會重用夏想。所以要提前加深關係,認識一下,出面到所裡救他,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也讓他認定夏想以後肯定前途暢通,是因為他的老婆是林雙玉。

林雙玉在家裡沒少說夏想如何如何討陳市長歡心,一上任就驚動了陳市長的秘書江天主動打電話,就為了給改造小組辦公室換新的辦公傢俱,而且夏想還和京城來的遠景集團來往過密。陸文武就記在心裡,正好今天無意中聽歷飛提起,他怎能不上心?就急巴巴地跟了來。

沒想到,夏想和孫局還有關係,今天這一趟可真是值了,陸文武心中拿定了主意,主動和夏想握手:“夏主任,我是陸文武,謹代表北倉區公安局,對基層同志野蠻執法的行徑向你表示歉意。”

夏想雖然不知道陸文武的來意,不過聽張志強叫他陸局,就對他的身份有了認識,也客氣了幾句。

陸文武見夏想不太熱情,知道他對張志強強烈不滿,就臉色一沉:“張志強,我責令你作出深刻檢討,向夏主任當面認錯。”

夏想擺擺手,淡淡地說道:“不用了,不用麻煩陸局了。張所長的錯不應該向我認,而應該讓黨紀國法去認,向全市人民認。”

陸文武一臉愕然,什麼意思這是,夏想話裡有話呀?還沒等他開口問,外面就傳來了嘈雜的聲音,聽到有人在喊:“報社的記者?不行,沒有上級領導指示,我們不能接受採訪。”

一個人大著嗓門回答:“蔬菜批發市場管委會主任餘震生,惡意檢查商戶的蔬菜,造成商戶巨大的經濟損失。另外根據我們在蔬菜批發的隨機採訪,證實餘震生和北寧派出所所長張志強聯合打擊外地客商,我們已經將此事上報了北倉區政府。同時,我們《燕省晚報》要對此事進行深入報道……”

陸文武明白過來了,夏想是設了一個套讓人往裡跳,沒有他的出現,夏想也不會善罷甘休。夏想其實想整的是餘震生,無奈的是,張志強很不長眼地跳了出來,正被人逮個正著。

陸文武腦子一轉,立刻就有了決定,他轉身來到辦公室外面,衝樓下喊道:“讓記者同志進來,省報的記者有采訪和監督權力。”

杜同國帶著一名攝影記者進來之後,上來就要採訪張志強,陸文武上前攔住:“記者同志,張志強同志因為嚴重違反紀律,現在已經被北倉區公安局停職接受檢查。關於他的問題,局裡會有進一步的處罰決定,到時會向媒體公佈。”

張志強一下子坐在椅子上:“陸局,我,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夏想見狀,心想既然陸文武挺給面子,也要給他一次露面的機會,就對杜同國說道:“同國,陸局聽到北寧派出所有違法亂紀的事情發生,就急忙親自趕來處理。作為省報,不但要揭露醜陋的一面,還要宣揚美好的一面,像陸局這樣一心為民的領導幹部,就應該多宣傳,多報道。”

陸文武一聽立刻滿面笑容:“夏主任過獎了,這是我的本職工作,理應嚴格要求下屬。公安機關就是為了打擊犯罪保護公民而成立的,所以我們公安內部更應該嚴於律己……”

一場打架掀翻了市公安局局長

陸文武講話完畢,又一臉嚴肅地對歷飛說道:“歷飛同志,現在由你暫代北寧區派出所所長,等局黨委會討論之後,再正式任命。”

歷飛喜出望外,一句話就由副所扶了正,好事來得太快了,全是沾了夏想的光!

與陸文武的神采飛揚和歷飛的升官相比,張志強被就地免職的沮喪就沒人理會了。他失魂落魄地看著夏想,半天都想不明白他一個科級幹部,怎麼就讓陸局也親自出面,還讓陸局免了他的所長職務!

張志強連哭的心都有了,他好不容易混到了所長的位置。別小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一年光從看腳踏車的老頭兒老太太身上,就能撈到好幾萬的好處,更不用提轄區內的飯店、酒吧還有蔬菜批發市場,哪裡的孝敬能少得了?他一年賺個十萬八萬的都不嫌多!

現在好了,還不定落一個什麼下場。張志強看了夏想半天,心想,行,算你狠,你小子等著,別讓我有翻身的一天。

歷飛樂得跑前跑後,親自為記者同志倒水,杜同國見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就跟夏想提出了告辭。夏想送他到外面,笑著說道:“再次感謝杜記者為我解圍。”

杜同國擺手笑笑:“別,夏主任再這麼說就是寒磣我。你這是盡一個合法公民的責任,是為我們報社提供寶貴的新聞線索,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行了,我們兄弟之間就不客套了,有空一起吃飯。新聞稿,只要你們報社敢發,就大膽發一發,市民現在需要一些揭露黑暗面的報道……”

杜同國贊同地點點頭:“這個題材非常好,我想等餘震生的處理結果出來後,再做一篇大稿出來,肯定有積極的社會意義。”

告別杜同國,夏想就要回蔬菜批發市場,陸文武想留夏想一起吃飯,夏想婉拒了,他不能放下肖佳不管。陸文武見他確實有事,也沒勉強,說了幾句話,最後交了底:“其實我和夏主任也不算外人,我家那位也在市政府工作,還和夏主任打過交道,她叫林雙玉。”

夏想樂了:“原來還真是一家人,那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回頭請陸局吃飯。”

夏想也沒有要歷飛陪同,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打電話給曹永國或是孫定國,就是因為這事不宜驚動他們,畢竟涉及了肖佳,還是將事態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為好。還好歷飛也不是多嘴之人,也沒多問夏想為什麼要和餘震生起衝突。

回到蔬菜批發市場,現場已經恢復了秩序,肖佳的幾車蔬菜已經入場,分批批發到各個地點。

肖佳見夏想安然無恙地回來,才放下心,儘管她也知道夏想有點本事,但夏想的真實背景她並不清楚。肖昆一見夏想,就豎起了大拇指:“姐夫你太厲害了,省報的記者一來,餘震生還說狠話,人家記者才不怕他,一個電話就打到了技術監督局和區政府。很快技術監督局就來了專業人員,經過檢驗蔬菜全部合格,還開出了合格證。他沒有辦法就讓我們的車進場了,不過他說,以後只要是我們的菜,每車都查。現在算是暫時過關了,以後怎麼辦呀?”

夏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有我在……”一個電話就打給了高海。

高海聽完,也不多問:“一個小小的管委會主任也敢惹你?你可是連武大秘都敢當面頂撞的人!北倉區是吧?我給他們區長打電話問一下情況,既然省報也在等一個處理結果,我想北倉區肯定會慎重對待的。”

高海沒有再回來電話,夏想直接來到餘震生的辦公室,餘震生還氣勢洶洶地嚷道:“請你馬上離開我的辦公室。”

夏想蹺起二郎腿:“這辦公室歸管委會所有,不歸你個人所有。另外還想提醒你一下,張志強已經被免職了。”

餘震生的汗立刻就流了下來:“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個什麼來路?”他彷彿才明白過來,“省報是你請來的?”

夏想點點頭:“不錯,我還請了別人,估計一會兒就到了。”

“兄弟,誤會,大家是誤會。”餘震生覺察出了不對,急忙放低了姿態,“是我不對,是我不該見色起意,是我色迷心竅,兄弟,放我一馬,怎麼樣?”

“晚了……”夏想搖搖頭,“省報要對這件事情跟蹤報道,很不幸,你是反面教材。”

話音剛落,電話響了起來。餘震生接過一聽,如遭雷擊一樣愣在當場,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完了,一切都完了!”

餘震生被免去管委會主任一職,開除黨籍,移交司法機關處理。餘震生當場號啕大哭:“我錯了還不成嗎?我貪汙的錢都沒花,全上交國庫還不成嗎?放過我,再給我一次……”

可惜的是,有些錯誤是沒法原諒的。

肖昆對夏想佩服得五體投地。

晚上有車要來,肖昆就留在批發市場守夜,夏想和肖佳一起回家。一路上肖佳一直不說話,低著頭想心事,悶悶不樂的樣子。夏想逗她:“沒有了後顧之憂,你怎麼還不高興?”

肖佳勉強笑了笑:“我越來越覺得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得多,你是不是後臺很硬,本事很大?”

夏想笑了,愛惜地摸了摸她的頭:“別想那麼多,你只需要知道,任何時候有困難了,都可以找我。”

肖佳忽然又神秘地笑了:“我現在就有一個困難找你幫忙,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是什麼?只要我能做到!”

“你一定能做到,而且還能很輕鬆地完成。”肖佳的笑容中透露著古怪。

夏想就大感好奇:“說來聽聽。”

“我想為你生個孩子。”

夏想愣住,不明白肖佳為什麼突然就有了這個想法?他就開始撓頭,然後又要摸鼻子。還沒摸到,就被肖佳的手搶了先,她笑著說:“我幫你摸鼻子算了……我只是這麼一說,你可以先想著,什麼時候想通了就答覆我。想一年,我等你一年;想十年,我等你十年。”

三天後,《燕省晚報》以幾乎整版的篇幅報道公安系統基層民警素質低下,野蠻執法,個別市場管理混亂,管委會收受賄賂,擾亂正常的經營秩序……報道的口氣之嚴厲讓夏想大吃一驚,心中明白,由他不經意之間惹出了一件小事,已經被上層人物充分利用,成為一個***。

因為他清楚得很,只憑杜同國一個普通的記者,就算寫出這樣的稿子,沒有上頭的點頭,也不可能用批評的語氣。記者有監督的權力,但也不能隨便對政府指手畫腳。

夏想急忙給杜同國打了一個電話,果不出他所料,杜同國也說他的稿子交上去之後,主編什麼也沒有說,沒想到見報之後稿子已經經過了潤色,與他之前所寫的大相徑庭,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夏想想了想,就勸他什麼都不要說什麼也不要問,等著升職就可以了。

杜同國半信半疑,兩天後,他就被破格提拔為主任記者,並讓他繼續追蹤報道此事。杜同國才對夏想的先見之明無比佩服。

夏想雖然並不完全清楚裡面的內幕,但也能猜到,一場打架引發的事件,已經被別有用心的人上升到了政治事件的高度,正在演變成一場政治風暴。

陳風看到《燕省晚報》的報道後,勃然大怒,當場拍了桌子,把燕市的公安局局長凌松平叫來大罵了一頓。然後陳風讓他立刻開展對全市民警的整風活動,不要給燕市丟臉,不能給燕市的形象抹黑。凌松平有苦說不出,只好低頭挨訓不敢還口。

緊接著,《燕省晚報》又暗訪了幾個派出所,發現了同樣的問題。隨後省委宣傳部指示包括電視臺和《燕省日報》在內的所有媒體,一律公開公正地報道基層派出所的違法亂紀行為,不得瞞報,不要怕丟醜。幾天後,市公安局副局長孫定國帶隊微服私訪,又發現一些問題,並且經過核實,幾乎所有涉及的派出所都和局長凌松平有關……

夏想作為旁觀者,看是看出一點門路,等他找到高海,問了高海一句話之後,就更加斷定了心中的判斷。

夏想問的是:“凌松平局長是誰的人?”

高海笑答:“凌局長一向和市委走得比較近。”

凌松平是崔書記的人,一直以來不太聽陳風的話,陳風早想動他,但凌松平為人持重,在公安系統又很有威望,陳風找不到下手點。正好出了北寧派出所的小事,就在杜同國的稿子完成上報之後,無意中被省委宣傳部負責審報的人看到,此人和曹永國關係不錯,就打電話告訴了曹永國。

曹永國自上任常務副市長以來,一直打不開局面,北寧派出所事件讓他眼前一亮,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絕好的切入點,他就立刻向省委宣傳部長盧淵源作了彙報。盧淵源聽了曹永國的想法之後,沉默良久,最後說道:“是一個好機會……”

在盧淵源的預設下,全省的媒體一邊倒地開始報道燕市各個基層派出所的問題。許多問題不但觸目驚心,還讓人無法想象。

三天後,仗著有崔向撐腰的凌松平仍不低頭。

隨後在省裡召開的常委會上,一向低調的省委秘書長錢錦松突然提議,燕市公安局局長凌松平在領導幹部的任命上有重大失職,建議對其採取措施,否則不足以平民憤……錢錦松的話如一枚炸彈,頓時讓常委會一片震驚。

雖然最終錢錦松的提議不了了之,但在北寧派出所事件之上一直保持沉默的崔書記,突然公開表態。他高調支援媒體的揭短報道,稱絕不姑息公安系統中的害群之馬,發現一個,查處一個。

兩天後,凌松平引咎辭職!

一週後,市委常委會討論之後,決定任命孫定國為燕市公安局局長。

曹永國和陳風第一次一暗一明的合作,大獲全勝。

硝煙消散之後,作為事件***的夏想,卻沒事人一樣。雖然曹永國也向夏想含蓄地說了一點內幕,隻字未提陳風,而夏想卻將其中的彎彎道道猜得八九不離十,暗暗佩服曹永國的出手果絕,和陳風配合得天衣無縫。薑還是老的辣,兩個市長第一次聯手,就扳倒了一個局長,而且還將自己人藉機扶正。要不是因為曹永國和他的關係,夏想差點把他和陳風形容成一對老狐狸。

只是讓他想不通的是,錢錦松明顯是助陳風一臂之力,究竟他是向陳風示好,還是另有原因?

猜是猜不到錢錦松的真實想法的,只能以後慢慢再看了。人性都是複雜的,錢秘書長此舉或許既有向陳風示好的意思,又有他自己的精心打算。

不是說譚龍既和錢錦松關係不錯,又和崔書記走得很近嗎?如此看來,錢錦松和崔書記的關係,也許很一般,也許另有內幕。

九月的燕市,雖然已經立秋,但秋老虎的威力還是讓人渾身燥熱,還好偶爾一陣涼風吹來,才感覺到一點秋的氣息。

算起來,城中村改造工作,已經停快一個月了。不過好像沒人著急,大家都還有事要忙,以前的城中村有許多遺留工作要做,吳港得和和曲雅欣還是經常要出去跑。曹殊黧開學了,夏想就感覺輕鬆了不少,至少小丫頭不用總想著他,總纏著他了。他除了經常前往森林公園履行一下聯絡人的職責之外,和連若菡的見面倒也不少。不過連若菡對他還是忽冷忽熱,好在他已經適應了連若菡的變化,反正她熱的時候熱不到哪裡去,冷的時候更不像以前是真冷,而是假裝。

宋朝度家裡也去過一趟,宋一凡還真把夏想當成了大哥哥,他一去,她就圍著他問東問西。諸如女朋友是誰,漂亮不漂亮,如何追到手的,等等,小女孩式的話題總讓他無法回答。宋朝度對他還是不遠不近的樣子,偶爾和他說起現在的局勢,也多半是提到李丁山,說是李丁山回燕市就好了。言外之意,他是想讓夏想多和史老走動。

夏想卻不接話,他也想和史老走動,但他明白了一點,史老只會為李丁山一人出手,其他人再有天大的難題,他也會無動於衷。再有史潔的態度還是沒有多大的改觀,所以他一直覺得多去無益,只要李丁山沒有事情讓他出面,他從不會主動去找史老。

期間,夏想還和連若菡一起拜訪過成達才。成達才對連若菡的來訪沒有表示出太多的意外,在談話時,夏想好奇地問成達才為什麼沒有介入小王莊的開發。成達才笑著擺手:“你和遠景集團的連總關係這麼熟,遠景集團都沒有插手,達才集團沒有插手的原因,應該是和遠景集團一樣的理由。”

從成達才輕鬆的表現來看,他根本就沒有把遠景集團當成強有力的對手看待。連若菡在成達才面前也表現出了恰當的恭敬,當然其中也有夏想再三叮囑的原因。否則以連若菡的出身,成達才再是燕省房地產的領軍人物,在她眼裡,不過是一個超級暴發戶而已。

當第一場秋雨伴隨著涼氣從天而降的時候,燕市將近兩個月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了。經過市裡幾輪協商,最後領先房產和吉成地產因為實力不相上下,不好選擇,由陳風提議,提交常委會討論。

常委會上,崔向端坐正中,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在場的十幾個常委,心裡琢磨到底要不要幫吉成地產說話?領先房產幕後是誰,他只查到了範錚,常務副省長的面子給是要給。但他本身也是省委常委,向不向範睿恆示好並不太重要,畢竟,和範睿恆的關係再好,也好不過吉成地產二百萬的許諾。

猶豫了片刻,崔向還是下定了決心:“領先房產是一家新興的公司,雖然從表面上也挺有實力,但畢竟小王莊是他們開發的第一家小區,以前並沒有成功開發過別的小區。我擔心,他們對市場把握的能力有所不足……”

崔書記的發言,是給領先房產定了基調。

曹永國舉手發言:“吉成地產雖然有成功的經驗,但他們在開發二十鋪的同時,還有一個小區正在收尾,吉成地產的實力不足以同時應付兩三個小區的開發。以前我在擔任城建局局長的時候,遇到過同樣的情況,一家公司同時開發了兩家小區,而且這家公司的實力比吉成還要雄厚。結果是兩家小區最後都出現了嚴重的質量問題,最後這家公司因為要承擔鉅額損失,而最終破產倒閉……前車之鑑,不得不讓我們慎重從事。”

曹永國在行業內有權威無人可比,他的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幾人的附和。

崔向眉毛動了幾動,眼神閃過一絲不滿。

和常委會上心平氣和的討論相比,在譚龍的辦公室,則是充滿火藥氣息的爭論。

武沛勇大馬金刀地坐在譚龍的對面,以十分自信的口氣說道:“譚市長,我勸你還是主動退出,和我作對沒什麼好處,而且領先房產是勢在必得,肯定可以透過常委會!”

設計一個連環坑

譚龍看武沛勇得意揚揚的樣子,心中不快,心想既然你有把握又何必找我說事?別以為你是省委書記的秘書就可以為所欲為!他心中厭惡,臉上也就沒有好臉色:“既然武秘書有十足的把握,就不用和我再多說了。再說,我哪裡和你作對了?一切按市場規律辦事,憑實力說話,是不是?”

武沛勇冷笑一聲:“譚市長是不是覺得我還管不到燕市市政府?是,現在是管不到,不過不知道譚市長有沒有聽說,省裡馬上就要成立建設廳了?”

“聽說了,武秘書有什麼內幕訊息嗎?”譚龍裝傻,他也聽說武沛勇可能是首任廳長,不過他並不擔心建設廳能卡住燕市的市政府規劃。建設廳是管轄全省的規劃和建築市場不假,但作為副省級城市的燕市,一旦市政府形成決議,只需要走完形式,在建設廳備個案就可以了。建設廳如果真沒事找事,卡著不放,身為廳長就太沒有政治頭腦了。

武沛勇卻呵呵一笑:“說不定我到了建設廳工作,到時也有和譚市長合作的機會。怎麼樣,譚市長,你現在讓一步,我會記在心上。”

譚龍搖頭:“什麼讓步?武秘書說的我聽不懂!”

武沛勇勃然大怒:“譚龍,不要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你是吉成地產的後臺,你拿了吉成地產的黑錢,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們的內幕交易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譚龍也不是被嚇大的,他用手一指門口:“出了市政府大門,向右拐,然後再拐到藍角街找到市委大院,裡面就有市紀委,武大秘有情況儘管去找紀委的同志去反映……不送了。”

武沛勇見譚龍絲毫不給他情面,還要趕他出門,更是氣急敗壞地嚷道:“譚市長你可知道領先房產的幕後老闆是誰?我說了你可別後悔!”

譚龍也正在氣頭上,哪裡還想那麼多:“誰不知道領先房產的老總嚴小時是範錚的表妹,範錚是誰,就不用我說出口了吧?武秘書,大家各憑本事做事情,憑什麼不是你退而是我退?”

“因為……”武沛勇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範錚還有一個合夥人,他叫高建遠!”

說完,武沛勇摔門而去。

譚龍愣在當場,他萬萬沒有想到,領先房產還有一個大人物隱在背後,竟然是高書記的兒子高建遠,怎麼可能?怎麼一點也沒有風聲傳出?

要是夏想在,肯定會願意幫譚市長解答心中的疑問。高建遠以紳士風度自居,行事又愛低調。他總喜歡躲在幕後操縱一切,又想證明自己幾年的國外留學確實學到了的真本領,所以他才不肯拋頭露面,打著高成松的旗號到處顯擺。高建遠想要的效果是,他既想合理地利用他身為省委書記兒子的優勢,又不想讓別人知道,等到他成功之後,別人大吃一驚,才發現他真實的身份。這樣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才是高建遠一直苦苦追求的驚喜!

高建遠……高書記的兒子?譚龍心中五味雜陳。

高書記他可得罪不起,而且又傳聞高書記一向容不得別人質疑他的權威。他兒子想要小王莊的開發權,要是被他和吉成地產搶到了手,以後還會有他的好日子過?譚龍敢和武沛勇叫板,他卻沒有勇氣和高成松作對。

猛然間,譚龍想起了省裡叫停了城中村的改造之後,陳風一直非常平靜,沒有一絲急躁不安。他還一直不解,為什麼陳風不急著找省裡要說法,原來癥結在這裡。

高書記是要為領先房產鋪路,陳風心知肚明,只有他和崔書記矇在鼓裡。想起常委會正在討論的小王莊的歸屬問題,還有崔書記在上會之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譚龍重重地一拍腦袋:“糟糕,上當了!”

只是為時已晚,常委會上經過一番討論,最後崔書記力排眾議,將小王莊的開發權拍板給了吉成地產!

夏想知道訊息後,第一時間通知了高建遠,他語氣沉重、痛心疾首地說:“對不起高兄,陳市長和曹市長盡力了,方部長也幫著說了不少話,可惜的是,崔書記的決心太大,其他常委又附議崔書記,最後……”

高建遠聽起來很平靜,彷彿早已知道了結果一樣,淡淡地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夏想,你的幫助我會記在心上。”

夏想忙客氣幾句,又安慰他說:“不要緊,建遠,也不是除了小王莊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好專案了。我有一個想法,有時間跟你再交流一下,保證比小王莊的收穫還要大上不少。”

高建遠也知道夏想在開發小區上有些見解,心中雖然對小王莊的失利大大的不爽,不過為了保持風度,還是努力不流露出來。夏想的提議讓他心中一動,正是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夏想如果真的有新的開發專案,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晚上有時間的話,一起坐坐,地點就在聚賢莊園,怎麼樣?”

晚上八點,夏想準時趕到聚賢莊園,人已經到齊了。除了高建遠之外,還有範錚、嚴小時,出人意料的是,武沛勇竟然也在。

武沛勇對夏想還是不屑一顧的態度,見他進來,坐在原地動也不動,一副不與他為伍的姿態。夏想對武沛勇的態度毫不在意,不是說誰表面上越囂張就越厲害,真正笑到最後的,是始終不動如山的那個人。

寒暄過後,高建遠臉上看不出失落,範錚卻憤憤不平地說道:“譚龍不過是一個副市長,就仗著錢錦松的關係,就敢這麼不把我們領先房產放在眼裡,欺人太甚。我已經給我爸說了,找機會好好找回來。”

武沛勇瞥了夏想一眼,猶豫一下,還是說道:“夏想你知道什麼內幕不?我明明已經當面告訴譚龍,領先房產和高書記之間的關係,譚龍還一點面子也不給,是不是陳市長也暗中幫他?”

夏想聽了心中來氣,武沛勇有話就是不能好好說,他也就沒給武沛勇好臉色:“陳市長?你不知道天安房產的事情吧?爭奪二十里鋪的時候,陳市長本來也是支援天安房產的,也是在最後一刻崔書記發了話,二十里鋪才給了吉成地產。陳市長也被吉成地產擺了一道,你說他還會支援吉成地產?陳市長沒這麼大度吧?據我所說,常委會上明確支援領先房產的有陳市長、曹市長和方部長,其他人的態度,我就不太清楚了……”

武沛勇還振振有詞:“我怎麼懷疑你也在暗中搗鬼?”

“武大秘,你也太瞧得我了吧?我能影響得了燕市的市委常委?你以為我是誰?”

“武秘書,你少說幾句,夏想自始至終都對領先房產幫助不少,我們都心中有數。你不要因為對他有成見,就亂扣帽子。”高建遠說話了,一臉的不耐煩,看了嚴小時一眼。

嚴小時一臉無辜,擺擺手,直截了當說了出來:“是武秘書主動要來的……”意思是,不是她邀請來的。

武沛勇也看出高建遠對他有點不滿,他站起身:“我也是為你好,建遠,你自己要多個心眼兒,反正夏想,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好了,我先走了,你們聊。”

武沛勇一走,夏想就笑著說:“武秘書對我不太信任,要不我的建議就不要說了……”夏想就是有意試探一下幾個人的反應。

範錚最先開口:“不,要說,一定要說。我相信你,夏哥,武秘書這人,耍橫他行,別的本事我看也有限得很。”他又看了高建遠一眼,“建遠別多心,我沒有說高書記用人不行的意思。”

範錚還真是夠二,話也不用說得這麼直接吧?高建遠有點尷尬地點點頭,沒說話。

嚴小時也看著夏想說:“夏主任有什麼想法就說說,別在意武秘書的態度,他有時就是有點不靠譜,其實人倒不是很壞,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高建遠笑了笑:“我請小夏過來,就是想聽你的高見,有話直接說,我們也不是外人了……至於武秘書,他不是已經走了嗎?”

高建遠的意思夏想明白,合作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和武沛勇無關。

夏想也就不再矯情,用手向西面一指,說道:“西郊的風景不錯,有山有水。而且有一處地勢非常好,前面平坦,後面依山,正是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

“有什麼用?”範錚不解地問,“離市區這麼遠,就是建成免費的公園,也沒什麼人去。”

“建成公園當然沒人去,建成高檔的別墅區,自然就成了有錢人聚集的寶地了。”夏想一伸手,還未開口,嚴小時就拿過一份燕市地圖遞了過去。他衝她一笑,心想三人之中,最有心機的應該就是嚴小時了。

夏想接過地圖,鋪在桌子上,用手一點西郊:“燕市的遠景規劃雖然是向東南發展,但是,由太行山吹的清新空氣,卻是要首先經過西郊的西山……有錢人最在乎的是什麼?是風水寶地,是身體健康,是居住環境的優雅和安靜。如果在西山建一處花園別墅,然後大力宣揚健康生活、健康環境。建遠,你說說看,燕市的有錢人會不會蜂擁而來?”

高建遠低頭看地圖,不說話,眼睛卻慢慢地閃出一絲光亮。

範錚還是不太相信夏想的判斷:“燕市的消費水平太低,有多少人能買得起別墅?而且在西山開發別墅,需要平整山石,肯定成本很大,這樣分攤下來,別墅的售價絕對高得驚人。”

“不會,別墅的造價不會太高。”高建遠想到了什麼,自得地笑了,“西山的地皮,價格不過是市中心地皮的幾十分之一,就算再開鑿山石,成本也不會太高。而且我們還可以依託山腳下的便利,充分地將山水圍在別墅區內,化天然的景觀為我們別墅區的景觀,不用花錢就能為別墅帶來升值……小夏,主意不錯,值得一試。”

嚴小時閃動著一雙大眼睛,無比仰慕地看著夏想:“夏主任,你太厲害了,別人的目光還在市中心轉來轉去時,你就已經把目光放到了西郊,先人一步就是無限商機。還有,燕市的富人雖然不多,但買得起別墅的也大有人在。而且我們要把西山別墅建成身份的象徵,限量銷售,有錢不一定買得到,這樣就會造成晚一步就買不上的假象。人們的心理就是要比面子,要搶稀缺資源,我們捂盤銷售,不但能讓人們以搶到一套西山的別墅為榮,還能抬高售價。”

嚴小時不簡單!

她的一番話一說出口,夏想頓時對她的長遠眼光刮目相看。

“真能行?”範錚聽高建遠和嚴小時都贊成夏想的想法,也動搖了。

“領先房產——處處領先一步,趁現在達才集團還沒有開發別墅的時候,領先房產就要先下手為強,否則等達才集團將目光投到西山的時候……”夏想故作神秘地搖搖頭,“達才集團要是一出手,建遠很清楚會發生什麼。”

高建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和達才集團相比,我們領先房產沒有任何優勢,不過現在卻有一點,就是搶佔先機!”

夏想不失時機地點頭:“建遠說的是,不過還有一點,達才集團現在緊盯城中村的開發,目光只放在城中村上面。如果城中村一直沒有重新開發的跡象,說不定他們也會盯上週圍的地皮,我聽說達才集團已經有意向東南的郊縣進軍了。”

高建遠心領神會地笑道:“也是,城中村也該重新開始了,就讓大家都去搶城中村。等他們回過味兒的時候,卻發現在西山已經建成燕市第一家高檔別墅區,肯定會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

夏想此時將西山的誘餌拋給高建遠,表面上看是又一個金點子,實際上,此時燕市的富人太少,加之西山一帶人流過少,雖然環境安靜,但過於冷清,開發別墅區,可以說大賣的可能性極小。

一週後,省委召開常委會議,原則上同意燕市的城中村改造工作重新開工。

隨後不久,副省長沈復明來燕市視察工作,由副市長譚龍陪同。視察過程中,突然出現一個女子闖到譚龍面前,指責他對她始亂終棄,只管玩不管負責,當場讓譚龍大丟顏面。儘管後來那個女子被帶走,沈復明還是委婉地發表重要講話,點明身為領導幹部要注意個人的作風問題,不要因小失大。

夏想聽到訊息後,大笑了幾聲,不用說,餿主意肯定是範錚的傑作。

十月,省里正式成立建設廳,不出所料,武沛勇在高成松的大力推薦下,當上了燕省首任建設廳廳長。讓燕市市政府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武沛勇上任之後,也到燕市市政府視察,譚龍在市政府分管城建一塊,不得不出面陪同。

武沛勇卻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譚龍的工作橫挑鼻子豎挑眼,處處指責他的不是,最終把譚龍氣得拂袖而去。此事轟動一時,據說崔書記聽到之後,臉色鐵青了半晌,沒有說話。

因為崔書記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在常委會上,他也被高書記明裡暗裡批評了幾次,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高書記眼中無小事,他的批評不管力度大不大,給人的壓力卻是非常大。崔向也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有些事情解釋又未必有用,而且高成松做得太過分。沈復明和武沛勇聯合打壓,大有沒完沒了的意思,讓他也咽不下這口氣。

他是省委常委,犯不著對高成松畏之如虎,他就有意暗中對抗一下高成松,準備找葉石生請示,還聯合其他的常委,也讓高成松感受一下反抗的力量。

葉石生葉省長,雖然是省裡的第二號人物,但他為人低調,在高成松的光環之下,從不多事,甚至還不如常務副省長範睿恆強勢。夏想回到燕市幾個月了,從來沒有感覺到葉省長的存在。可見葉石生的為人,要麼真的是性子軟弱,避開高成松的鋒芒;要麼就是隱忍不發,等待關鍵時候的出手一擊!

一男二女上山,機密事件

比起省裡的一系列變化,燕市也有了一些不小的動作。經市委市政府研究決定,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市委將搬到市政府大樓,市委市政府將合併一處辦公。

離得遠,還好說些,離得近了,各種矛盾將會集中地爆發出來。市委市政府合併一處辦公,好處有,壞處也是不少。

還好,在矛盾爆發前夕,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放鬆一下。十一月初正是燕市秋季最美的季節,受連若菡之約,夏想要陪她前往西部的太行山深處攀巖,看紅葉。二人本來一開始誰也沒有說叫上曹殊黧,後來又不約而同提出不如約上黧丫頭。

結果二人之行就成了三人行。

曹殊黧和連若菡坐在後座,二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具體說些什麼,夏想沒聽清,也沒心思聽。女人之間的話題,男人千萬不要試圖去弄明白或是加入她們,否則到時無法脫身,可別怪別人。

夏想很瞭解這一點,所以他從來不插嘴她們之間的話題,自己欣賞起舒緩的音樂,讓大腦難得地放鬆一下。伴隨著優美的鋼琴曲,汽車一路向西進發。

燕市西高東低,向西出市區不遠,西南之地,有一處並不險峻的山峰,名封龍山。傳說有一條惡龍為害人間,被仙人以大法力封印於此,故名封龍山。

曹殊黧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典故,講給了連若菡聽。連若菡聽了,笑著問在前面開車的夏想:“世間是不是真有仙人?”

“世間有沒有仙人我不清楚,但世間絕對有仙女。”夏想也不回頭,張口就來。

“淨胡說,哪有什麼仙女?”連若菡笑他胡說。

曹殊黧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連姐姐,你上他的當了……”

連若菡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夏想又說:“我半個小時前,就親眼看到兩個仙女上了我的車。”

連若菡就嘻嘻直笑,悄聲對曹殊黧說:“我就知道他要說什麼,故意假裝上當,騙騙他。”

“車上就有我和黧丫頭,哪裡有什麼仙女?”連若菡明知故問。

夏想嘆氣:“是呀,這也正是讓我耿耿於懷的事情。我正高興終於有仙女看上我了,突然就又來個兩個醜女上車,結果仙女嚇跑了……”

連若菡和曹殊黧對視一眼,一齊驚呼:“好你個夏想,變著法子罵我們是醜女!”

於是,夏想的左右胳膊上,就同時多了一塊瘀青。

封龍山不是正式開發的風景區,只有一條不寬的山路直通山頂。夏想駕車繞了九曲十八彎,上到半山腰之後,終於前面無路可走了。他將車停在路邊,拿出望遠鏡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報告兩位首長,沒發現敵情,可以上山。”

連若菡點點頭:“小夏同志辛苦了,稍息。”

曹殊黧上前踢了他一腳:“裝,裝你個大頭鬼,還不前面帶路!”

夏想就又光榮地背起揹包,義無反顧地全副武裝地肩負開山闢路的艱鉅任務。他戴著迷彩帽,一身運動衣,腰間還彆著多功能軍刀,脖子上掛著望遠鏡,揹包裡面也是應有盡有,差不多算是武裝到了牙齒。

說是沒路,其實還是有一條寬約三米的山間小路,只不過高低不平,又不夠寬,路虎車要上來,想都別想。夏想一馬當先,曹殊黧和連若菡手拉手,在後面有說有笑,反而顯得夏想成了多餘的人,他就嘆了一口氣說:“我就是你們二人的苦力,對不?”

“你是黧丫頭的苦力,不是我的。”連若菡伸手從路邊摘了一朵野花,要給曹殊黧戴上,“我可不敢拿夏主任當苦力,夏主任是我們遠景集團的貴賓。”

話裡有話,夏想就嘿嘿直笑,不接話。

曹殊黧站著不動,任由連若菡給她戴上野花,笑嘻嘻地說道:“連姐姐別跟他客氣,想拿他當什麼就當什麼。夏想就是脾氣好,你怎麼擺弄他,他都不生氣。”然後她就又一臉威脅地衝夏想說,“我說得對不對?”

“對,完全正確。”夏想忙不迭表示同意,“連總很清楚我的脾氣,我是好人,天大的好人,任勞任怨不說,還從來不耍小性子,不亂髮脾氣,對不?”

不過夏想心裡卻說,可不能想拿他當什麼就當什麼,連若菡要是拿他當男朋友,他可無福消受。

連若菡調皮地一笑:“別自戀了,好不好要讓別人說了算,自己說了不算。要我說,你是對自己的人真好,對別人就一般了,甚至還可以說有點壞。”

“不是呀,連姐姐你誤會夏想了,我都沒見過他對別人不好過!”曹殊黧連忙維護夏想的形象,還不忘衝夏想眨眨眼睛,“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連姐姐的事情了?”

夏想撓了撓頭:“讓我想想……好像是沒有得罪過連總,就算有,也是無心之過。連總大人大量,就別記在心上了,好不好?胸懷放寬廣一些,女孩子只有心胸開闊了,才能面板好身材好,越長越漂亮。”

曹殊黧咯咯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會花言巧語了?”

連若菡不笑:“他早就會了,一直沒有露出來而已。等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夏想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秘密……”

越說越危險了,夏想急忙打斷連若菡的話:“快看,山上有座廟……”

山上確實有座廟,不過三人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廟還是遠遠在望,好像沒有拉近一點距離。看山跑死馬不假,看廟也能累死人,曹殊黧不幹了,嚷嚷道:“不行了,我走不動了,除非夏想揹著我,否則說什麼我也要歇息半個小時才上山。”

夏想精神抖擻地說道:“揹你沒問題,我力大無比……不過你今天穿的是牛仔褲,要是穿裙子的話,才更好背,而且背起來也舒服。”

曹殊黧不解:“為什麼呀?”

連若菡在她耳邊耳語幾句,曹殊黧頓時面紅耳赤,衝夏想嚷道:“流氓。”

連若菡也緊跟著說了一句:“色狼!”

夏想直叫屈:“我怎麼了?別冤枉好人呀。”

沒人理他。

封龍山人跡罕至,三個人走了半天,只遇到幾個山民。山民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三人,尤其是看到曹殊黧和連若菡,好像見到天女下凡一樣怪異。一遇到這種情況,夏想就笑嘻嘻地湊向前去,遞上一支菸,然後就問山民山裡有沒有仙女,說他想上山尋找仙女。每次山民都是一樣的回答:“那兩個女娃長得就跟仙女一樣,你還上哪裡找仙女?”

每次都能把曹殊黧和連若菡逗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曹殊黧耍賴,磨蹭,賴著不走,最後還是夏想背起了她。

曹殊黧個子不低,不過還真不重,夏想背在身上,感覺後背熱熱的,壓了兩團彈力球,雙手又緊託著她的大腿,手感一流,就不免有點心猿意馬。不過連若菡就在一旁,他又不敢調笑曹殊黧,只好老老實實地當起了苦力。

二人身子貼身子,也不覺得炎熱。山風習習,讓人心曠神怡。

曹殊黧不時地在他脖子後面吹幾口熱氣癢他,還調皮地拿一根小草撥弄他的耳朵,夏想就惱了:“再搗亂,我就把你賣到山溝裡,給山民當媳婦。”

“你要捨得你就賣,反正我也賣不了幾萬塊。因為幾萬塊你就損失了一個又乖巧又聽話,又聰明又漂亮的女朋友,你自己算算賬,合不合算?”曹殊黧才不怕夏想的威脅,一邊嘲笑他,一邊伸手從路邊摘樹葉。

“也是,你分析得十分到位。那我就把連若菡賣了算了……”夏想笑著,扭頭看了連若菡一眼。

連若菡步履輕鬆地邊走邊東張西望,聽夏想要賣她,哼了一聲,一把從夏想腰間抽出軍刀,刷刷幾下將旁邊的一棵小樹砍得七零八落,說道:“你敢賣,有人敢買嗎?”

夏想搖搖頭,嘆息一聲說:“算了,我把自己賣了得了。”

結果遭到了曹殊黧和連若菡的一致白眼:“誰要你,一個臭男人。”

走了一段路,夏想實在背不動曹殊黧了,就放她下來。她紅著臉,拉著夏想的手問:“累不累?”

“親一下就不累了。”夏想俯身過來就要親,曹殊黧嚇得“呀”的一聲跳開,“你臉皮真厚,連姐姐在旁邊呢。”

連若菡冷冷地說:“臉皮厚的人,任何時候都會保持著厚度,才不管旁邊有沒有人。”

終於爬到了山頂上,才發現小廟荒廢已久,根本沒人。三人又休息了一會兒,消滅了幾杯水,又朝前走了一段路,終於發現了一處絕佳的攀巖地點。

連若菡頓時興奮起來,一把從夏想身後拿過揹包,翻出了裡面的工具,兩三下穿戴完畢,衝夏想揮揮手:“我上去,你在下面守著黧丫頭就行。”

夏想就坐在一塊石頭上仰望連若菡矯健的身姿,見她在岩石之上盪來盪去。一會兒彎腰翹臀,一會兒又舒展腰肢,有時如壁虎一樣緊貼山壁,有時又雙腿併攏,站在石頭之上,迎風而立,山風吹動她的秀髮,飄飄欲仙。

夏想就想,連若菡是不是有意向他展示她健美的身材,和她身體難得的柔韌性?不得不說,連若菡的身材不但完美得無可挑剔,她還有著舞蹈演員一樣柔韌的腰,富有彈力的大腿和極富衝擊力的胸部。讓人看了,恨不得在她身上流連忘返,不願意收回目光。

忽然,一隻小手出現在眼前,擋住了他的目光,曹殊黧不滿地說道:“哎,看夠沒有,眼睛就像生了根一樣,真沒羞。是不是覺得連姐姐的身材比我的好?是不是羨慕得很?”

“沒有呀,誰說她的身材比你的好了?”夏想忙收回目光,逗曹殊黧,“要看女人身材,穿著衣服怎麼能看得出來……”

“呀,你可真是大色狼,怎麼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曹殊黧彈了夏想一個腦瓜崩。

“我怎麼了?我發現你和連若菡就愛汙我清白!”夏想非常堅決地維護自己的清譽,“我的意思是說,什麼時候你和連若菡一起游泳,我就能比較出你們身材各自的優點了,我又不是說非要光著比……”

曹殊黧滿臉通紅,抬腿就踢了夏想一腳:“叫你胡說八道,不理你了。”

說是不理,過了片刻,她又臉紅著湊了過來,輕輕拉了拉夏想的衣服:“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怎麼了?”夏想見曹殊黧扭捏起來,心中奇怪,印象中黧丫頭就算害羞,也沒見過她這麼古怪過,就問,“是不是想要方便一下?”

曹殊黧點了點頭。

“那邊有塊大石頭,去石頭後面就行了。”

曹殊黧站著不動。

“怎麼了?”夏想奇怪。

“我怕有蟲子,有蛇,有……”曹殊黧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哼哼道。

夏想終於徹底明白過來了:“不早說,要我陪你去,就明說,怕什麼?”

曹殊黧打了夏想一下:“我臉皮沒你厚,怎麼好意思?”

二人來到石頭後面,見石頭後面是一塊空地,沒有什麼嚇人的東西,夏想就放了心,說:“可以了。”

“可以什麼?”曹殊黧一把將夏想推到石頭前面,“你站在這裡就可以,不許偷看,不許偷聽,不許偷想……”

也太霸道了吧,什麼都不許,人怎麼能管得住自己?夏想一開始還好,能忍住不看,不過聽到嘩嘩的水聲,還是不免浮想聯翩,差點轉身衝過去。想想來日方長,不能嚇著小丫頭,咬咬牙就算了。

等曹殊黧來到夏想面前,見他靠在石頭上,眯著眼睛曬太陽,心裡就無比開心:“今天你表現得真不錯,又老實又聽話,想要什麼賞?”

夏想猛然睜開眼睛,露出了本性的一面,一把抱住小丫頭,直接就親了上去:“親一口再說。”

曹殊黧被親個正著,唔唔著說不出話來,伸手去推夏想,卻被他又抓住雙手。後來乾脆也就不再反抗,反而緊緊抱住了夏想。

二人正忘我時,忽然從遠處傳來連若菡的呼喚:“夏想,我下不去了,快來幫我……”

曹殊黧藉機推開夏想,心中卻有一種偷情一樣的刺激,臉上紅潤未消,看了夏想一眼:“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以後我可得離你遠一點……快去幫連姐姐,別傻愣著。”

夏想所站的角度看得清清楚楚,連若菡站在遠處,正好能看清他和曹殊黧在做什麼,不由心中苦笑,連若菡肯定是故意的,看她在上面站立的姿勢,肯定一點事也沒有。她就是氣不過,要故意折騰自己一趟。

夏想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壁,見連若菡一臉促狹的笑容,就知道上了她的當:“非要折騰我上來,是不是很好玩?”

連若菡不滿地說道:“我看你精力過剩,就幫你消化一下多餘的體力。背了黧丫頭半天,還有力氣親人,你還真行。”

“親嘴這樣的事情,是不耗費體力的,算了,給你說了你也不懂。”夏想揮揮手,知道連若菡有些吃味,不願意當面看到他和曹殊黧親熱,就又說,“現在下去嗎?我幫你。”

“不下,我有事情要問你,要和你說個清楚。”連若菡一臉堅決。

夏想頭大,撓了撓頭說:“我發現你就喜歡跑到山頂上談話,上次在壩縣也是,這次在燕市還是。是不是爬到了高處談話,不會有人聽見?”

“別打岔,聽我說。”連若菡朝山下望了望,看到曹殊黧坐到一塊石頭上,沒有焦急不安,就心中篤定,“是不是我真的不如黧丫頭?”

夏想有點上愁,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只好模稜兩可地答道:“有時候兩輛好車都無法相比,兩個完美的女人,更是分不出高低。”

“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是我沒什麼出身,你也會對我更好一些,是不是?”

“其實我一直對你挺好的,從來都是彬彬有禮。”

“你別裝傻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沒有出身,你也許會像對待黧丫頭一樣對待我,是不是?”連若菡提高了聲調。

夏想十分誠懇地說道:“我也喜歡你,若菡,不過我承認自己很怯懦,不敢去喜歡你。如果我們之間真發生了一些什麼,你的家族知道之後,要麼拆散我們,要麼非要讓我們在一起。他們的手段很強大也很恐怖,為了維護家族的利益,說不定會對黧丫頭採取一些非常手段,甚至還會連累到曹伯伯……我們二人在一起,不止是兩個人的事情,還牽涉到許多人的利益,我們不能自私到只顧自己。”

連若菡一臉黯然:“你真的很聰明,看問題真的很準。如果讓家族知道我的心思,他們不出手是不出手,一出手,肯定是一系列讓人防不勝防的手段……要是我不認識黧丫頭該有多好,那樣就可以不管黧丫頭和她的一家。只是我不但認識了她,還和她十分要好,我,我該怎麼辦?”

夏想心中也有些無奈和失落,只好勸連若菡:“你別忘了,你可是認識黧丫頭在先,然後才看上了我。”

“誰看上你了?自作多情!”連若菡臉一紅,啐了夏想一口,“好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我就不信我想不出來好辦法。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年齡相近又比較成熟的人,不能這麼輕易放過……”

陳市長高明的用人之道

夏想汗顏:“我有這麼好嗎?你以前總說我是小毛孩,好像你就喜歡成熟的男人,是不是有戀父情結?”

“我喜歡又年輕又成熟的男人,就是說,和我一樣年輕,但又和中年男人一樣老成穩重;既有年輕人的朝氣,又有成熟男人的滄桑。”連若菡的心情說好就好,簡直就和小孩一樣善變,她笑吟吟地看著夏想,“找來找去,就發現你還有那麼一點點符合我的要求。”

連若菡還真是古怪,她的要求簡直就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哪裡會有又年輕又成熟的人?

夏想正要開口說下山,連若菡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到石頭後面去,你在前面等著……我也要你守著。”

“守著什麼?”夏想一下沒反應過來,隨即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不由無奈地笑笑,“這也爭?”

“我是真的急,誰要和黧丫頭爭,你真下流。”

夏想摸了摸鼻子,明明是你讓我等著,還說我下流,女人真是不講理的動物。

無奈之下,他只好在一旁又聽了一會兒水聲。等連若菡從石頭後面閃出來,他見連若菡耳朵上還有一絲紅潤,又因為運動的原因,鼻尖上,臉上,還有一層細細的汗珠未退,格外迷人。他就悄悄向山下一看,正好不在曹殊黧的視線之內,就小聲問:“要不要也親一下?”

連若菡還真的湊了過來,夏想嚇了一跳,還沒有來得及考慮是躲開還是主動,卻被連若菡一口咬住了耳朵,聽見她咬牙切齒的聲音:“想得美!”

下來之後,曹殊黧見夏想一臉尷尬,就問:“你是不是看了不該看的?”

女人都和鷹一樣,有一雙無比敏銳的眼睛,夏想急忙搖頭:“我什麼都沒看見,也沒聽見,就是爬上爬下累得不行。”

“瞎說,累的話能把耳朵累紅了?”曹殊黧眼睛挺尖,看到了夏想耳朵上的異樣,又問連若菡,“連姐姐,他是不是發壞了,是你擰他耳朵了?”

連若菡比夏想還能裝:“他只敢衝你發壞,不敢衝我壞……他剛才去上面採花,沒想到驚動了一隻蜜蜂,耳朵就被蜇了一下。算他倒黴,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隨便採花?”

夏想有苦說不出,只好不說。曹殊黧卻心疼地要為夏想的耳朵擦清涼油,夏想不讓,說他皮糙肉厚,沒事,逗得曹殊黧和連若菡笑個不停。

三人晚上一起吃了晚飯,因為是週末,就送了曹殊黧回家。本來夏想也想住下,連若菡卻以她晚上記不清路為由,讓夏想送她回去。曹殊黧也信以為真,也讓夏想去送。

夏想只好硬著頭皮上車。

一路上連若菡都沒有說話,好像在想什麼心事。到了荷塘月色,夏想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沒車,還得打車回住處。連若菡就咬著嘴唇說:“我的房間是套間,要不你就住下?”

“你就是故意的吧?”夏想就問。

“不是故意的,是成心的。”連若菡終於笑了,一副計謀得逞的壞樣,“黧丫頭認識你在先,我是落後一步,但至少我也要有一件事比她搶先。”

夏想大驚:“什麼事?你是不是又想亂來?”

“你胡思亂想什麼?”連若菡不滿地撅起了嘴,“一腦子的壞水,還以為你是多老實的人,原來也和別的臭男人一樣。”

“這個不能怪我,換了是你,放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在你面前,你能不動心嗎?”夏想大呼冤枉。

“不動心,我對美女沒感覺。”連若菡的話就有點耍賴的意思了,不過她是說出了她的真實想法,“我就想和你共宿一室,當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你說說,在這一方面,我是不是已經搶在了黧丫頭的前面?”

夏想就笑:“你其實早就搶在她的面前了,在國際大廈的時候,你不就是先投懷送抱,然後又和我在一個房間裡過夜?”

“什麼叫過夜,真難聽,那叫借宿好不好?上次不算,今天才算。”連若菡一揚拳頭,“不過我可事先警告你,不要胡思亂想,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則的話,我自認可以三拳兩腳把你打倒。”

連若菡不知道她越強調越容易給人暗示的感覺,夏想睡在裡間,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給曹殊黧發了簡訊報平安,還是難以入眠。連若菡更是氣人,在外面洗澡、唱歌,還不停地走來走去,也不知道折騰什麼,反正就是故意弄出點聲音,讓人不得安生。

夏想恨得牙根直癢癢,差點忍不住衝出去和她探討一番如何才讓人深度睡眠的方法,後來忍了一忍,還是壓下了衝動。衝動是容易的,但衝動的懲罰是不好承受的,算了,不上她的當。

第二天一早,連若菡就為夏想準備好了早飯,還笑意盈盈地問他:“昨天晚上睡得可好?我怎麼聽到好像有人一直在對床撒氣?”

夏想沒好氣:“少來,你拍拍你的胸,捫心自問,你對得起黨對得起國家對得起全國人民對得起黧丫頭嗎?”

連若菡直接反問:“你問我,我倒問你,你對得起我嗎?”

夏想顧左右而言他:“吃飯,吃飯……你做的早飯?挺不錯呀,色香味俱全,我得好好享受享受。”

連若菡遞給他一杯果汁,說了一句話,差點沒把夏想嗆著:“沒想到你還挺能忍得住,這麼久了,黧丫頭還是一切完好,沒有被你得手。”

上午連若菡也要到市政府辦事,就由夏想開車,二人一起趕到市政府。

無巧不巧,剛進市政府大樓,又遇到了林雙玉。林雙玉一雙眼睛上下打量連若菡好幾眼,然後才笑著對夏想說:“夏主任,我們家老陸總說要一起吃頓飯,你總是抽不出時間,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然後林雙玉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說夏主任,這個連總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

夏想剛想解釋,正好高海從外面進來,一見連若菡就熱情地說道:“連總來了?是不是要找陳市長?正好陳市長有事要找你商量,一起上去吧?”

高海一扭頭又看到夏想:“小夏也一起來,你是遠景集團的聯絡人,正好也是你的工作職責之內。”

林雙玉見狀,忙笑著和高海打了個招呼,然後衝夏想笑了笑:“我先走了,夏主任,老陸可是等你電話呢。”

“陸文武要請你吃飯?”上樓的時候,高海好奇地問道。

“是呀,陸局人還挺熱情,總說一起坐坐,說了幾次了,我一直沒抽出時間,總覺得挺過意不去的。”夏想答道,看了連若菡一眼,見她若無其事地跟在後面,就放了心。

“陸文武為人還算不錯,倒是可以走動走動。”高海點到為止,就又轉移了話題,“市委市政府合併到一處辦公,以後大院裡頭頭腦腦就更多了,說話和辦事都要多注意一點分寸,別讓別人挑了理。”

夏想點頭應下。

陳風對連若菡的到來十分熱情,客氣地站起來主動握手,對夏想就沒有那麼客氣了,只是點點頭,然後示意二人坐下。

“森林公園專案現在進展到什麼程度了?”陳風開門見山地問道。

“基本上已經成形,不管是移植的大樹,還是新種的樹苗,成活率還是比較滿意的,明天春天就會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連若菡優雅地一攏頭髮,微笑著答道,“不過今年冬天肯定會凍死一批,我們會盡量採取保護措施,爭取減少損失。中心湖也已經挖好,考慮到冬天的原因,就暫時不再引水進來,明天開春之後再引水入湖。其他設施,暫時還沒有動工……”

陳風點點頭,看了夏想一眼:“小夏,城中村改造的下一步工作重點,就是位於市中心的最後四五個城中村了。達才集團也有意仿效遠景集團,也想建造一處大型公園,既有綠化城市淨化空氣的作用,又可以為燕市人民帶來休閒、娛樂的便利,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燕市現在剩下的城中村已經不多了,也就是位於市中心的小馬村和大馬村最適合改造成公益場所。

達才集團要做公益事業,顯然是受到了遠景集團的刺激,不過夏想並不認為成達才看不出來遠景集團的長遠目標。成達才如果連鋼廠和藥廠搬遷之後,因為森林公園的原因,地皮大幅升值都看不出來,那他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不過成達才也應該明白,成功是不可複製的,而且燕市的鋼廠和藥廠只此一處,他想做公益事業,肯定也有出於日後升值的考慮。不過市中心剩下了幾處城中村,都和西里村位於鋼廠和藥廠之間的地理優勢無法相提並論,也只有位於市政府不遠處的小馬村和大馬村,還有一些附加價值可以挖掘。

因為小馬村和大馬村正好位於燕市最早的公園——人民公園的兩側,小馬村在人民公園以東,大馬村在人民公園以西,隔著人民公園相望。而人民公園作為燕市的第一家公園,和新興公園相比,不但面積小,而且設施陳舊,基本上沒有什麼可玩之處。現在除了老頭兒老太太早上去鍛鍊身體之外,基本上處於荒廢狀態。

小馬村和大馬村如果開發成公益場所的話,不從賺錢的角度考慮,和人民公園連成一片,改造人民廣場最合適不過。夏想就說:“陳市長,市中的幾個城中村,就小馬村和大馬村最適合改造成公益場所,對推廣企業形象最有幫助。”

陳風的眼睛亮了:“繼續說下去……”

“人民公園位於小馬村和大馬村的中間,如果將小馬村和大馬村與人民公園連成一片,建成一座開放式的露天廣場,廣場之內,既有公園園林景緻,又有休閒放風時可以漫步的廣場,可以吸引許多周圍的居民,也可以成為燕市的標誌性建築之一。如果燕市市民知道廣場是哪家企業出資興建的,肯定會對這家企業心生好感。”夏想知道陳風是有意考他,如果說上次的森林公園的考驗是初試,那麼這一次就是複試了。

陳風臉上浮現出招牌式讚賞的笑容,扭頭問連若菡:“連總對夏想的看法,有什麼意見沒有?”

“沒有。”連若菡十分乾脆地回答,笑著對夏想說,“你真聰明,真的,想法不但極有創意,而且考慮得十分周全。作為遠景集團的負責人,我非常贊同你剛才的說法,也為夏主任傑出的眼光而感到讚歎不已。”

連若菡一本正經地誇獎夏想,小臉繃得緊緊的,和她以前的形象判若兩人。

夏想忍住笑:“多謝連總誇獎,我就是愛琢磨事,琢磨多了,也就好像有了見解一樣。其實在陳市長面前,在連總這樣的業內人士面前,就是起一個拋磚引玉的作用。陳市長,我說得不對的地方,您儘管批評。我說得對的地方,也不用表揚……”

“哈哈,你呀你。”陳風終於還是大笑起來,“好了,算你透過了。我就奇怪了,你又不是市裡的規劃專家,又不瞭解市裡的遠景規劃,怎麼總能說到點子上?你怎麼好像我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陳市長,這叫充分領悟領導意思。夏主任既有能力,又總能和您想到一塊兒,這樣的人才要培養。”連若菡坐下了身子,雙手放在腿上,樣子十分端莊,“夏主任負責遠景集團的專案以來,為我們遠景集團提出了不少建設性的意見,不但為我們節省了大量資金,還縮短了工期。我當時就和高老商量,要不把夏主任挖過來,到遠景集團擔任副總,我給他開二十萬的年薪……不知道陳市長肯不肯放人?”

“放人?不可能,連總就不要打夏想的主意了,你把他挖走,誰來給我挑起改造小組辦公室的重擔?再說小夏可是我從壩縣找來的人才,我說什麼也不會放他走,哈哈。”陳風一伸手,高海急忙遞過去一份資料,他將資料拿在手中,“我已經向市委編制辦提交了資料,要將改造小組辦公室正式列為市政府辦公廳的副處級機構。”

陳風是先出了一道考題,考題過關了,再給一顆糖果吃。雖然夏想也清楚剛才不管他是不是過關,改造小組辦公室列入編制一事,也是勢在必行,但陳風就是要先考他一考,就是他高明的用人之道了。過關了,就給他造成以後必須努力工作,必須陳市長滿意了才能受到重用提拔的事實。不過關,陳風一樣將改造小組辦公室升格,就更讓他對陳市長的重用感激涕零,然後再接再厲,爭取做出更大的成績來回報陳市長。

夏想明白歸明白,但對陳風還是心存感激。不管他是為了改造小組辦公室的整體利益,還是為了他自己的政治前途,畢竟自己也是受益者。所以夏想就立刻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說道:“我的理想和志向就是在陳市長的英明領導下,為城中村的改造和開發,做出更大的貢獻。至於連總說的去遠景集團當副總,我還真沒有考慮過,對不起了,連總。”

陳風擺擺手,笑罵:“太假了!不但馬屁拍得很低劣,而且話也說得假大空,在我這裡,不許來這一套。”

夏想就謙虛地笑:“陳市長批評得對,我完全接受批評。其實自從我來到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以後,就一心要做好每一份手頭的工作。畢竟陳市長把我從壩縣調到,是看重我,是賞識我,而且給我壓上重擔,是陳市長有意把我這匹百里馬打造成千裡馬。別的方面不敢說,反正我來了燕市這麼長時間,以前跑五百米就會累得氣喘吁吁,現在跑一千米下來也不算累。陳市長比伯樂還伯樂,因為伯樂只能發現千里馬,陳市長卻有把百里馬培養成千裡馬的本事。”

夏想有意說一大堆表忠心的話,也是讓陳風明白,不管他有沒有事情瞞著他,都是一心放在工作上,沒有二心。

初會市委組織部部長方進江

陳風用手指著夏想,呵呵地笑了幾聲:“什麼歪理邪論,百里馬都出來了,你還真是天馬行空,張口就來。好了好了,快下去工作吧,別在這裡貧嘴了。連總也在,你要注意一下形象。”

夏想就衝連若菡點頭笑笑:“連總見多識廣,形形色色什麼人都見過,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她見過就忘,才不會放在心上……那我先下去了,陳市長,高秘書長……”

夏想禮節挺到位,一個個都打了招呼,才態度恭敬地退出來。他一到門外就長舒了一口氣,比起即將升到副處的喜悅,剛才陳風的表現,顯然是對他有意隱瞞高晉周的事情而產生的不滿,已經算是既往不咎了。

獲得了陳風的諒解,夏想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雖然也知道陳風並不是斤斤計較的領導,但他畢竟是領導,是副省級市長,而且領導也是人,也會鬧情緒,真要是陳風一直揪著高晉周的事情不放,夏想也只有低頭。還好,不管是陳市長想明白了他的難處,還是因為別的原因不再就此事對他不滿,總之一切都過去了。

真的可以升到副處了?夏想內心狂喜。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處級幹部就是非常大的官員了,沒想到,他也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地由科級升到副處了。科級是國內最龐大的幹部群,而由科級到副處,是透過權力階梯的第一個非常重要的關卡。許多人也許年紀輕輕就升到了科級,但一輩子就卡死在科級,再也邁不過副處的坎兒!

回到辦公室。夏想就將剛才陳市長的話一說,將喜悅分享給曲雅欣和吳港得,果然二人都欣喜若狂。吳港得甚至還眼帶淚花,喃喃地說道:“太好了,太好了,終於不用再回城管局受氣了。”

曲雅欣也是喜不自禁:“這一切都多虧了夏主任,夏主任來了以後,改造小組辦公室就喜事不斷……你可真是我們的福星!”

如果改造小組辦公室一直沒有正式編制,一旦城中村完全改造完畢,就面臨著解散的命運。夏想是從壩縣調來的,又有來路,現在又是主任,到時肯定會另有重用,而曲雅欣和吳港得說不定就得回到原單位了。誰也不想再重回原單位,畢竟出來這麼久,再回去哪裡還有位置?況且和領導生疏了這麼長時間,回去之後,肯定就直接被閒置了。

所以一聽到改造小組辦公室要有了正式編制,二人算是終於把心放到了肚子裡,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怎麼會不高興呢?

中午,三人一起去外面會餐,好好慶祝了一頓。

下午,孫現偉打來電話,說是十里鋪蔬菜批發市場正式落成,邀請夏想親臨參觀。同時他還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要求:“夏主任,蔬菜批發市場雖然不算一個重大專案,但也是關係國計民生的菜籃子工程,對不對?我就跟方部長關係好一些,市政府裡面沒有過硬的熟人,到時落成儀式上,沒有市政府的頭頭出面,我這面子上也說不過去,你能不能幫我走走關係,聯絡一個說得過去的頭面人物賞光?市長副市長我是不想了,也不夠面子,政府秘書長級別的就成……幫老哥這個忙,怎麼樣?”

夏想微一沉吟,心中有了主意:“方部長會不會親臨?”

“會,不過他不方便直接露面……”

“曹市長如果大駕光臨,怎麼樣?”夏想有意賣了一個關子。

“曹市長?你沒開玩笑吧?老弟,你能請動曹市長,我的面子就全有了。你可別唬我,別讓人空歡喜……真要是成的話,沒說的,我欠你一個人情。”孫現偉急切地說道。

夏想笑了幾聲:“別急老哥,我幫你問問,一會兒給你回話。”

夏想也理解孫現偉的心思,方部長身為市委常委、組織部長,雖然級別上和曹永國相同,但他畢竟是黨委一塊的幹部,管人事不管政府事務,遠不如曹永國這個常務副市長出面,象徵意義大。再說方部長露面也不合規則,曹永國出席的話,會向許多人傳達一個資訊,不管曹市長代表是市政府還是他本人,曹市長對天安房產肯定是持支援的態度。

夏想就上樓找到曹永國,將他的想法一說,曹永國想了想,笑了:“小夏呀,你這是故意安排我私下裡和方部長接觸,是另有所圖?”

夏想在曹永國面前沒必要隱瞞:“這不市委市政府馬上要合併一處辦公了,以後政府這一塊就要和市委的常委們,抬頭不見低頭見了。既然大家在一起辦公了,提前熟悉一下也沒有什麼,是不是,曹伯伯?”

曹永國沒再說什麼,他對夏想總是能夠及時發現機會利用機會深感欣慰,也知道這是一個難得地和方部長走近的好機會,他就讓秘書古秀文進來,對他說:“替我安排一下行程,後天出席一個落成典禮。”

古秀文恭敬地答應一聲,然後退了出去。夏想正要告辭,曹永國卻又叫住了他,好奇地問:“你今天早上怎麼和連若菡一起過來的?”

夏想嚇了一跳,曹伯伯目光太敏銳了吧?市政府上班時候這麼多人進進出出,他怎麼就一眼看到了他和連若菡?看來,在未來岳父的眼皮底下工作,實在是太危險了。

夏想嘿嘿一笑:“昨天殊黧讓我送連若菡回去,我就回住處了。今天一早她正好來市政府辦事,路過我那裡,就隨便捎上了我。”

曹永國看似無意地“哦”了一聲,一邊整理他手頭的檔案,一邊隨意地說道:“連若菡是個好女孩,不過相比之下,還是殊黧更溫柔體貼……可不是我當爸的誇自己女兒,連若菡太清冷了一點,初看驚豔,只是有點像月亮一樣,可望而不可即。”

夏想強作鎮靜:“曹伯伯,這裡是您的市長辦公室,這些話我們還是回到家裡說,好不好?”

夏想十分狼狽地逃出了曹永國的辦公室,心裡怦怦跳個不停,曹伯伯太厲害了,目光如炬,分明是提醒他,不要和連若菡走得過近。

再換個角度一想,黧丫頭還真幸福,有這樣一個好爸爸。

夏想還不忘憤憤不平地在心裡反駁曹伯伯,誰說連若菡清冷,那是對外人,現在對他,可是妖得很,也很誘人。

回到辦公室,夏想就急忙給孫現偉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事情成了,讓他直接聯絡曹永國的秘書古秀文商議細節問題。孫現偉不敢相信地大聲說道:“夏老弟,雖然我們已經很熟了,但這件事情你要是騙我,我跟你沒完!”

夏想樂了:“我們認識以來,我說過一次假話嗎?”

孫現偉信了:“那倒沒有,主要是我太激動了。好了,我打電話了,老弟,我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

不多時,連若菡再次現身辦公室中:“夏主任,感謝你在陳市長面前替我們遠景集團美言,晚上高老想請你吃飯,不知是不是賞光?”

剛被曹永國點了一點,夏想哪裡還敢再和連若菡走近?儘管連若菡在吳港得等人面前也裝得有模有樣,他還是擺擺手說道:“連總客氣了,本來遠景集團就做得很好,為燕市人民做了好事,我也是受益者……飯就不吃了,我晚上還有事。”

連若菡也沒勉強,告辭而去。走了不久,就又發來一條簡訊:“森林公園的湖心別墅,叫什麼名字?叫安夏居,好不好?”

夏想驚得手一哆嗦,手機差點掉地上,忙回了過去:“你別開玩笑了,就叫湖心居最好。”

連若菡只回了一個字:“俗!”

過了一會兒,又回了一條資訊:“我決定了,就叫蓮居。明天就動工,明年春天就能入住了。”

夏想正忙著看小馬村和大馬村的資料,沒空回她,不料不多久又來了一條簡訊:“別擔心,我會給你留一套向陽的房間……我來親自設計!”

夏想徹底無語。

兩天後,十里鋪蔬菜批發落成典禮之上,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曹永國出席儀式並發表講話,陪同人員有市政府副秘書長鄭冠群等。很不幸,夏想被排到了等外,沒有在電視臺的新聞上小露一面。

當然,夏想的本意也不在於此,他忙完之後,就跟隨曹永國來到孫現偉安排的會議室裡,要和組織部長方進江見面。

方進江其貌不揚,是典型的南方人,穿著也很普通。不過就是一臉肅穆,眼神有些冷,神態有些傲慢,即使和曹永國握手之間,流露出來的熱情也讓人感受不到什麼真誠。曹永國也不在意,客套地和方進江寒暄了幾句。

方進江儘管不苟言笑,但還對曹永國的到來表示出了極大的熱誠,不過可能是他多年在組織部門工作的關係,言談舉止還是無意中流露出一絲高高在上的做派。曹永國混跡官場多年,心中清楚組織部的人向來都有眼高過頂的習慣,況且方進江又是身為常委的組織部長,可謂位高權重。他保持客氣的同時,又適當地向方進江表示出敬意,讓方進江十分滿意。

夏想沒好意思湊上前去,他級別太低,還暫時入不了方進江的眼。孫現偉擠到他旁邊,小聲說:“方部長面冷心熱,在組織部時間長了,面部表情習慣成自然,不好放下來。回頭給曹市長說一聲,別太在意,其實方部長為人不錯。”

夏想笑了笑:“你真當我這麼膚淺,你真當曹市長這麼簡單?行了,別瞎操心了,說說你的蔬菜批發大計……”

“我想聘請一個管理人員,幫我管理十里鋪的批發市場,具體經營思路交給他去實施,我的主要目標還是房地產。”孫現偉一邊說,一邊拉著夏想擠到前面。

批發市場一般有兩個管理組織,一個是管委會,是由政府出面設定,負責市場內的行政管理、工商、稅務等;一個是管理辦公室,是由開發商設定,代表開發商的利益,主要是負責經營方面的管理。孫現偉所說的要聘請管理人員,自然是經營方面的人才。

夏想不明白孫現偉為什麼非要把他拉到前面,還沒來得及問他,就聽見方部長說道:“小孫,這位是?”

夏想明白了,孫現偉很會來事,是介紹他和方部長認識。

“方部長,這是夏想,我的好朋友。”孫現偉不說夏想職務,只說和他的私人關係,顯然是想讓夏想和方部長以私人的關係見面。

“夏想,我聽過你的名字,來到燕市之後,做出了不少驚人之舉,果然是年輕人,想法很超前,也很有幹勁。”方進江伸出手來,和夏想握手,話說得挺熱絡,可是臉上卻沒有什麼笑容。

夏想急忙向前一步,雙手握住方進江的手:“方部長過獎了,我不過是做了一點分內之事,哪裡值當方部長一誇!”

方進江眼神複雜地看了夏想幾眼,忽然扭頭問孫現偉:“小孫,市場的招商工作進展得如何了?”

“還算不錯,目前已經有了幾家大批發商入駐,還有十幾家表示了濃厚的興趣。樂觀估計的話,三個月之內,就能分走橋西蔬菜批發市場一半的份額,半年之後,就能贏利。”孫現偉對十里鋪市場的前景充滿了信心。

“我介紹一個大批發商給你認識,到時她過來的話,至少能帶來整個燕市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份額,你說的三個月之內達到一半的份額,還是太保守了。我估計,半年之後,你就能佔據燕市的三分之二的市場。還有,不要把目光只放在燕市,而要放到整個燕省,至少在半年之內,開啟單城市和寶市的市場,問題不大。”夏想不失時機地給孫現偉打了一針強心劑。

當然,這話也是說給方進江聽的。

果然方進江大感興趣,直接就問:“小夏說的有什麼依據沒有,還是隻憑猜測?”

所謂關心則亂,再身居高位的人,也有弱點,也對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放心不下。雖然夏想一直沒問過孫現偉,到底他和方進江是怎麼樣的一種合作關係,但從方進江關切的態度來看,孫現偉和方進江之間的合作,恐怕比夏想原先想象得還要深入一些。

夏想完全是根據肖佳對市場的分析得出的結論,不敢說百分之百正確,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肖佳對市場的分析和把握連夏想都十分佩服,而且根據肖佳自身的經營狀況來看,十里鋪市場不但可以拿到燕市一半以上的市場份額,而且用不了多久,市場就會人滿為患。

最關鍵的一個因素就是燕市日益增長的人口。

一九九八年時,燕市人口一百五十萬,到一九九九年,人口增加到近兩百萬。而且根據現在城中村的改造速度,以及新建的無數小區來看,估計用不了多久,市區人口就會超過三百萬大關。一般來說,每新建一個小區,就會有一個菜市場成立,由此可以推算,人口越多,對菜的需求量也就越來越大。

夏想知道方進江和孫現偉都是聰明人,不用他過多解釋,就直接點出了問題的關鍵:“燕市現在新建小區的速度在一年前就是不敢想象的,人口增長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許多倍,人都是要吃飯的呀……”

方進江總算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小孫,我現在相信你所說的話了,小夏比不少官員都有經濟頭腦得多……這樣,小格剛從北大畢業,他不想回南方,也分到了市政府工作,我讓他跟你多學學,怎麼樣?”

孫現偉忙一旁解釋:“方格,方部長的兒子,北大的高才生,有時間一起坐坐,認識一下。”

能和方部長的兒子走近,就等於和方部長建立了私人關係,夏想正求之不得,一口答應。方進江就沒再說什麼,轉身去應酬別人了。

孫現偉倒是一個辦事利索的人,中午在他的安排下,向來很少在外面吃飯的方部長破天荒地答應留下吃飯,而且和曹永國一起進了包間。夏想就和孫現偉一起,在旁邊的包間會餐。孫現偉跑到外面打了一個電話進來,神秘地笑道:“一會兒就到。”

果然很快就有一個年輕人來到包間,他膚色較白,戴著一副眼鏡,中等身材,有點偏瘦。不過看上去還算壯實,只是神情之間有一股淡淡的傲然。

孫現偉向夏想介紹:“方格,北大的高才生,今年剛畢業,現在在市政府綜合處工作……”

夏想起身相迎:“夏想,很高興認識你。”

方格淡淡地點了點頭:“我聽說過你,孫哥也說你挺有本事,連我爸也說過你有眼光,是真是假先不說,不過看你挺年輕的,現在已經是正科了,很了不起。我比你小兩歲,還沒有級別呢。”他眼中流露出質疑的目光,有點盛氣凌人的味道,“對了,你的正科材料報到組織部的時候,本來科級幹部的提拔還不值得我爸過目,他也是出於愛才的心切,才過問了一下……你知道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