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晚膳就在太極殿偏殿用的。

齊桓修不是好色的人,也沒叫後宮誰陪著。用完膳在太極殿後面小花園溜達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又回來批摺子了。

潤玉閣主殿,安貴嬪聽了彩玉的回話倒也沒動氣,只是低垂了眼簾,手裡慢慢絞著帕子。

若是半年前,她還得摔兩個茶盞出出氣。

現在,摔不起了。

當初她一度盛寵,後宮裡即便是幾個妃位都要讓她三分。

可後宮生了一個又一個,偏就她的肚子沒訊息。

所以她才會心急,聽了彩雲的慫恿,把沈月兒送上龍床(人家彩雲本來是想自薦的,是娘娘你自己會錯意,選了沈月兒)。

自那日起,皇帝便冷落了她。

最初幾個月御膳房和內侍省還不敢做什麼,後面見皇帝是真的冷落了她,這潤玉閣的日子便難過起來。

還記得最後一次摔茶盞,彩蝶去內侍省取茶盞,那群閹人說什麼?

“安貴嬪娘娘氣性也忒大,這瓷片的東西恐怕不夠摔呢。咱們陛下都廉潔勤政,這後宮的娘娘們也不好奢華不是!不如今兒就給貴嬪娘娘換套錫器,那玩意兒,耐摔——”

“貴嬪娘娘不喜錫器啊?那奴才可為難了……不如,這粗白瓷的茶碗倒是便宜,姐姐拿兩套回去,給娘娘摔著玩兒?”

“這脾氣大的主子,奴才們也伺候多了,要麼仗著家世,要麼仗著恩寵,要麼便是位份極高。倒不知娘娘是……哈哈哈哈……”

這些話,彩蝶自是不敢跟安貴嬪說,是彩霞和彩蝶說話的時候無意中被她聽到了。雖然氣憤,但也讓她收斂了很多。

這奴才說話雖不中聽,倒也實際。

皇后娘娘是中宮,尊貴自不必說;李賢妃娘娘是太后的表侄女,寧妃是寧大將軍的獨女,九嬪位上的三個也都是潛邸的老人。

陛下登基五年,只在登基第三年選秀一次,進了四個人也就封了寶林,生育晉位也不過才人。

她既不是出於潛邸,又不是出於選秀,只是陛下南巡的時候地方官獻上的美女。

她爹不過是個七品縣令,這樣的孃家在後宮著實上不得檯面。

之前的囂張跋扈,無非是被皇帝的寵愛迷昏了頭。

安貴嬪悽然一笑。

是啊,卑微如她,本以為最多是嫁給當地富戶為妻,或是被她爹送給高官為妾,誰想到一朝機緣竟然能侍奉於真命天子身邊,且一入宮就連升幾級,不到半年就封了正四品貴嬪,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娘娘。

皇帝每月總有十幾天在她這裡,即便皇帝不來,她有意從旁人宮裡截胡,皇帝也都寵著她,順著她。一時間風光竟壓過了宮裡所有的娘娘,她怎能不傲?

也怪她當時太年輕,樹敵太多,一朝失寵便被眾人踩踏。

本想著咬緊牙關挺過九個月,只要沈月兒生下男胎她便能借勢翻身。

可惜了,又是個公主。

不過,公主也是皇嗣,她如今若是還想翻身,就只能緊抓住這個皇嗣!

“彩雲,去把九公主抱來,給本宮瞧瞧。”

“是!”

彩雲極不情願,但又不敢違背主子。氣沖沖去偏殿指著金嬤嬤說:“你,抱著孩子跟我走!”

金嬤嬤來潤玉閣是先被主位娘娘叫去訓了話的,這會兒也不敢違背,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沈選侍。

沈月兒輕輕點了點頭。

九公主再怎麼說都是皇嗣,貴嬪娘娘不滿意也只能是磋磨大人,不敢對孩子動手的。

不過這彩雲……

沈月兒輕輕一笑,總有一天,她會把自己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