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依依看見西瓜的時候,他穿著破洞的汗衫和油得發亮的牛仔褲,左右手各一根冷飲一邊舔食一邊朝她走來。

一路吧唧有聲、踢踏作響,偶有女人經過,不管老少,皆招來他一聲口哨外加一個飛吻。

“人渣!”

陸依依的腦瓜子又開始疼了。

司機趙義眉頭緊皺,透過後視鏡,目光快速的在陸依依精緻的臉上掃過。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車門拉開。

人還沒進來,冷飲已遞到了陸依依的紅唇邊。

“寶貝兒,吃!”

“誰是你寶貝!”

忽然閉嘴,要死,說漏了兩個字。

“哈哈,第五次啦!”

西瓜幸災樂禍地大笑。

陸依依狠狠瞪了一眼,側過臉去,不想和這個痞子再多說一個字。

“帶他去洗個澡,做個頭發,再買身衣服。”

至於別的,她什麼也不想說,甚至,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生怕溜了,趙義對他寸步不離。只是西瓜也不想逃,不然就憑這歪瓜裂棗似的,怎看得住他。

“老女人,多大啦?有男朋友沒?哦喲,這胸不大嘛,是B吧?有些下垂哦!呶,那是我老婆,你看是D還是E?”

美髮店的阿姨只以為遇上了色狼,嚇得趕緊招呼男同事過來。陸依依氣從中來,恨不得一棍子打死他。

買衣服的時候,陸依依直接甩出一張信用卡,她則在車裡琢磨著如何能夠讓他在奶奶面前倒背三字經。

正想著細節,西瓜西裝筆挺地出來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陸依依有些恍惚。

他不僅帥呆了,還有些像那個人。再定睛一看,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咻”!一聲口哨響起,接著,一個飛吻:“美女,有約沒?請我看場電影啊!”

“白瞎了這身皮囊。”

陸依依長長嘆了口氣,板著面孔來到了民政局。

蓋章的工作人員瞅瞅面無表情的陸依依,看看一臉苦瓜的西瓜,好心提醒:“兩位,離婚在隔壁。”

“離婚了還可不可以在一起睡覺?”

工作人員差點憋出內傷。

辦完證,剛坐回車裡,陸依依甩出一本筆記本。裡面,是她手抄的《三字經》。

“要是背出來了,能不能獎勵個吻?最好是賞個撲克打打。”然後學著葉問吼了起來,“我要打十個!”

趙義嗤嗤竊笑,陸依依一臉黑線。

“人之初,性本惡,性相遠,習相近……”

搖頭晃腦,煞是認真。

“讀都還讀錯?”

陸依依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作孽,又忘了,她氣得直跺腳。

“六六六啊!八匹馬呀!這回,怕是要爆炒豆子,噼裡啪啦了!”

計謀得逞,西瓜開懷大笑。

知他故意為之,陸依依恨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寶貝兒,這字怎麼念?”

這回,她學乖了,別過臉去不理睬。

不說話就不會有錯。

“背不出來,你怎麼在老太婆那裡交差?寶貝兒,漂亮寶貝兒?”

知道這痞子存心找茬想讓她開口,陸依依忍著火氣就是不說話。

“西瓜的寶貝兒?我的親親好寶貝兒?西門慶他娘?”

蹬鼻子上臉了!?

“滾!”陸依依脫口怒喝。

“七了哦!我的寶貝兒,mua!”西瓜開懷大笑。

陸依依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想到今後要和這個痞子同住一個屋簷下,她只覺得天空都是灰色的。

“我真不認得。寶貝兒,快告訴我。”

還來這一套?

陸依依差點氣暈,不斷勸慰自己不要計較一時得失,一切以大局為重,等塵埃落定,一腳踹死他。

這麼想著,心中抑鬱倒也稍稍減輕了一些。

“爸……爸……這字念苟,苟且偷生的苟。”這膩人的稱呼實在說不出口。

聽到陸依依對西瓜的稱呼,趙義差點憋出血來。

“苟不……咦,寶貝兒,接下來這個字怎麼念?”

“爸……爸……”陸依依差點崩潰,“你……真不認得還是假不認得?”

“我就唸了兩年書,好多字不認得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小時候沒讀好,現在逼著讀……啊喲!我腦袋疼,放我下車,我要去蹦迪,我要K歌,我要泡妞!”

陸依依又要暈厥了。

照這樣下去,別說一天,就是一年,他也背不出來。可奶奶下了死命令,今天七點晚餐前必須透過考試,否則,她將與CEO無緣。

趕緊讓他惡補一下才行了。

“小趙,去我公寓。”

“好的,依姐。”

透過後視鏡,趙義的目光迅速在陸依依的胸脯上掠過。忽然發現西瓜正在瞪著他,目光微微一錯。

雖然只是剎那,但西瓜彷彿覺得頭上已經頂了一片青青草原。

貼近陸依依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臉:“你這司機為什麼總是盯著我老婆的胸看?立刻辭了!”

“這是我爸的乾兒子。”

話音未落,又覺上當,忍著氣扭頭望向窗外,再也不搭理。

“啊喲,幹舅子!難怪一表人才,帥氣逼人。我對你的仰慕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阿諛奉承的好話立馬一頓瘋狂輸出。

“別理他。”陸依依冷哼。

夕陽西斜,城市的街景恬靜而優美,可在陸依依眼裡,卻顯得一片荒涼。

忽然!

“嘭”!

車身猛顫,差點翻進路旁的河道里。

只道發生了車禍,陸依依正要訓斥,忽見商務車裡下來八個西裝革履帶著墨鏡的男人。

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西瓜和趙義被掐著脖子從車裡拖了出來。

緊接著,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兩人的腦門。

“聽話,就不會死!”一個大塊頭惡狠狠說道。

趙義繃著臉不說話,餘光看向車裡的陸依依。

一旁的西瓜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聽話,很聽話的,我還想留著命泡妞呢。”

大塊頭冷笑一聲,把玩著手裡的匕首坐進駕駛室,貪婪地望著陸依依的胸脯,驚歎道:

“大小姐果然很大!”

“想怎樣?”陸依依冷若冰霜。

大塊頭抹了抹嘴巴,邪笑道:“聽說你牌技不錯,想和你賭一賭。”

說著,他從衣服裡抽出一副撲克牌,笑嘻嘻的說:“抽中大王,放你走。抽中別的,陪哥哥樂呵樂呵。”

陸依依目光一寒。

“怎麼,不賭?那哥哥就直接上了。瞧你的大胸脯,夠哥哥吃好幾頓的了。”

大塊頭咧著嘴巴,露出滿嘴的黃牙大笑。

“還不出手?”

趙義不服氣地白了他一眼:“槍頂在腦門上,要死你去死。”

西瓜冷笑,正要出手,忽聽那大塊頭慘叫一聲,捂著下身從車裡滾了出來。

面色蒼白,鮮血淋漓。

反抓,奪刀,迅雷不及掩耳的這一招,斷送了這牲畜下半身的幸福。

“腿上功夫好,一腳一個倒。床上功夫妙,累斷老公腰。依依胸大又風騷,老公歡喜的不得了。”

西瓜一邊拍手一邊吆喝,眼前一花,一個靚麗的身影從車窗內竄出。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八公分高的鞋跟精準地踩中了那大塊頭的咽喉!

好快!好狠!

大塊頭慢慢擴散的瞳孔裡充斥著不可思議。

其它人見狀,撇下趙義和西瓜,趕緊舉槍。

槍口挪開的瞬間,趙義動手了。纏腕衝拳,抓腕砸肘。陸依依提膝前戳,側踹下砸。

眨眼間功夫,場面上只剩下一個瘦子。

“陸總饒命!”那瘦子見勢不妙,毫不猶豫地跪倒。

“誰派你來的?”陸依依喝問。

“獵豹……是獵豹……讓我們來抓你逼迫那老太婆就範……”

“誰是獵豹?”陸依依冷問。

這是山本次郎的手下,看來,他們果然來了。西瓜暗暗皺眉,爺爺說過,未見山本,先防三分,果然沒錯。

“只有代號,沒有名字。”瘦子老實回答。

趙義一腳將他踹倒,冷笑道:“留你一條狗命,回去告訴獵豹,我不會放過她。”有意無意的,他把最後一個字提高了八度。

瘦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抬腳準備開溜。

陸依依突然上前一腳踹倒,高跟鞋戳著他的喉嚨冷冷說道:

“不是要賭麼?簡單點,比大小怎樣?”目光向趙義投來不滿地一瞥,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趙義搓著手滿臉尷尬。

“洗牌。”

趙義應了聲,將撲克牌甩在引擎蓋上,或兩手一拉牌成一線,或向上拋起牌成海浪,互相穿插,幾次三番後,牌面朝下,在引擎蓋上一字攤開,等待著陸依依選牌。

西瓜目光一凜。

趙義手法再快,也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這個王八犢子偷走了大王是幾個意思?

陸依依當然也看出了蹊蹺,心底一寒,面上卻不動聲色,淡定地瞥了一眼那瘦子。

瘦子很是從容地抽了一張,不出所料,是張小王。

陸依依裝模作樣的皺皺眉,纖纖玉指慢慢在撲克牌上滑過,然後裝作十分謹慎地摸了一張。

不用她就知道,這張一定是方塊二。

西瓜正在路邊踢著石子打發無聊,忽見陸依依柳腰輕擺至他面前:“幫我開牌好不好?”

隨後,身子前傾,吹著他的耳朵輕輕吐出兩個字:“爸爸。”語聲婉轉面容嬌羞,分明一個小女生模樣。

“這調調,讓我死都行。”

西瓜瞬間破防,大步流星走到車前,二話不說抓起引擎蓋上的撲克牌狠狠一拍!

“啪”!

一張大王赫然出現在三人面前!

趙義大吃一驚,悄悄往口袋裡看了看,大王變成了方塊二,當場呆住。

陸依依會心一笑,這爛西瓜除了說話欠扁,做事還真不掉鏈子。

“寶貝兒,旁邊喝口水歇歇,看我打死他!”西瓜來了精神,挽起袖子與那瘦子幹架。

哪知那瘦子雖然體型消瘦,卻是異常靈活,西瓜根本碰不著邊,反而被他踹倒。

“救命啊!”西瓜連滾帶爬地大叫。

陸依依直搖頭。出拳為虛,側踹為實,虛實結合,兩三個照面便將那瘦子踢得慘叫連連,在落日的黃昏裡,像極了樹上的昏鴉。

“哇!老婆好厲害!”

西瓜咧嘴拍手,活脫脫一個低能兒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