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姜廣軍看著手上剛拿到的戶口本還有糧油本，高興之餘又不禁自嘲。

前世他真是識人不清，被盧美芳的幾句話耍得團團轉，為了落戶口的事，多繞了一大圈彎路，最後還是他二姨父找人幫的忙。

只是前世找的不是米翠華，也沒這麼痛快，他跑了好幾天才落上。姜廣軍揣好戶口本，準備把他二姨送回去。

大冷的天，不是親姨心疼他，誰會陪他出來這麼折騰，半上午的時間跑了好幾個地方，好在事情很順利，沒有白跑。

到家姜鳳賢氣息還未喘平，就說了個好訊息，“廣軍，紅霞工作的事你不用著急，我剛才聽你翠華姨說，她孃家侄女昨天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了。原來的工作肯定不會留著，我託她給問問，行的話咱買過來給紅霞。”

姜廣軍眼睛一亮，“二姨，你說的是米彤彤吧？她在哪兒上班？”

“對，就是她，你應該認識，她以前總來家屬院這邊玩，在幼兒園上班，她上個月參加高考了。”

姜鳳賢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只是不知道她之前答沒答應把工作給別人，你翠華姨讓咱們等著聽信兒，她會盡快給問問。”

扎著圍裙在走廊做飯的曹永年，跟進屋來，聽完後點了下頭。

他說道：“幼兒園的工作不錯，剛才我還琢磨，不行過完年讓紅霞去運輸公司的食堂當個臨時工。”

正式工作一時半會兒不好找，臨時工相對要容易些。

“食堂工作累，還總沾涼水，溼漉漉的，紅霞身體不好還是別去了，反正戶口落上了，沒有工作就在家複習，考上大學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姜鳳賢想說沒錢她給拿，想想又沒說，廣軍輕易不會要她的錢。

想起來姜鳳賢就覺得可惜，這次紅霞要是能參加高考，哪還需要這麼費盡心思地回城。

原本當年政策下來時，廣軍不用下鄉，可以跟著老曹在運輸隊當學徒，偏偏出了楚家小孩的事。

加上她婆婆鬧騰得厲害，到處跟人家嚷嚷，說廣軍要不去下鄉，老曹也得給兩個侄子解決工作，不然就去告他不孝！老曹一生氣，乾脆誰也不管了，全都下鄉。

老曹的兩個侄子早招工回城了，只有廣軍在東北結了婚，拖家帶口的，有些不太好辦。

現在紅霞跟孩子已經回城了，廣軍也快了，姜鳳賢算是去了一樁心事。

曹永年見她突然愣神，輕拍了拍她肩，“想什麼呢？把魚燉上吧，我已經收拾好了。廣軍，你中午在這兒吃，正好陪二姨父喝兩杯。”

米翠華是個急性子，她要答應的事立馬就會去辦，這事兒估摸下午就能有準信兒。

“對對，在這兒吃，你姨父的徒弟昨兒送來條大花鰱，有十多斤重，我這就去燉上，再蒸一鍋大米飯，琳琳可喜歡吃你帶回來的大米了。”姜鳳賢說完解下曹永年身上的圍裙，麻溜去做飯了。

姜廣軍笑著，要去幫忙，他早上拿來有二十斤東北大米，是他在當地找人換的，夠琳琳吃一段時間了。

曹琳琳一聽說有大米飯吃，立馬舉手道：“媽，我也幫忙。”

姜淑賢擺擺手，“我可不用你們，還不夠添亂的。等會兒魚做好，廣軍拿回去給你爸媽嚐嚐，琳琳就負責跑腿兒，給你翠華姨送一碗去。”

琳琳乖巧點頭，這事兒她最樂意幹了，每次跑腿兒，叔叔姨姨們都給她塞好吃的。

“媽，我表嫂也要考大學嗎？”

“嗯，你表嫂上學那會兒學習就好，這次要不是為了救人肯定能考上大學，太可惜了。回頭學習上有不懂的就去問你表嫂，明年你要是能考上醫專，就不用接媽班去站櫃檯了。”

姜鳳賢自己站了一輩子櫃檯，知道其中的辛苦，不想閨女跟她一樣。

“好，我一定努力學習。”曹琳琳被父母教養得很好。

雖然有些嬌氣但不傲氣，心思有些單純卻不愚笨，家裡條件好，可從不炫耀，學習上也知道努力，她明白自己在父母的羽翼下不能呆一輩子，總有一天要飛出去。

曹永年讓姜廣軍接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替閨女以後找個依靠，等將來他跟姜鳳賢走了，那兩個手高眼低的侄子根本指望不上，但有姜廣軍在，肯定會把琳琳當親妹妹護著。

當然也是姜廣軍人品靠得住，不然曹永年也不會有這種託孤的打算。

曹家這邊其樂融融，大雜院這邊卻有些安靜，也是有工作的基本都去上班了。

於紅霞叫媛媛看著欣欣，她去接水，準備把全家換下來的髒衣服洗了。

院子裡有共用的自來水管，於紅霞拎著鐵皮水桶出來時，一個帶著碎花套袖的女人正在水池邊上洗刷手上的鋁鍋。

北面正房門口，還有個大媽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

見她過來，女人抬頭朝她笑了笑，“你是姜師傅家的二兒媳婦吧，我姓邱。”

於紅霞也衝她露齒一笑，“邱姐，我叫於紅霞，你今天沒上班？”

“學校放假了，不用上班。”邱姐拿著鍋讓開了些地方。

於紅霞上前擰開龍頭，清涼的水順著水管嘩嘩的流進鐵皮桶裡。

“紅霞，你家廣軍呢？”在門口洗衣服的大媽是周家的大兒媳婦，叫劉桂珍，她昨天就見過於紅霞了。

“他剛出去了，大媽，你在外面洗不冷嗎？”

這寒冬臘月的，又剛下過雪，於紅霞瞧著她雙手通紅都覺得冷。

不用溫水至少也回屋裡去洗，在外面多遭罪。

“習慣了，一點不覺得冷。”劉桂珍比姜鳳淑大不了幾歲，面容看著卻要蒼老許多，頭髮都花白了。

這位是個熱情好打聽事兒的，昨天於紅霞跟姜廣軍帶孩子回來時還特意跑過去看看。

於紅霞等了一會兒，桶裡的水接滿了，拎回屋，兌上熱水把衣服泡上。

再出來時邱姐已經端著洗好的鍋回去了。

這院子裡一共住著五戶，聽起來比其他大雜院裡人少，其實並不是。

就說周家，住的正房有三間，左右還有兩間耳房，可兩房四代加起來有三十多口。

對面馮家也有十好幾口人。

而周、馮還有姜家，這三家是院子裡的老住戶，解放前就住在這兒都幾十年了。

另外兩家，馮家隔壁的是六幾年搬來的，姜家隔壁也就是邱姐一家四口，是前幾年才住進來的。

於紅霞知道邱姐是小學老師，她男人在發電廠上班，兩個孩子都比媛媛大，這些當然都是從夢裡知道的。

只是更具體的一些事她想不起來了，畢竟是夢，時間跨度又大，她腦子再好也不可能全記住。

衣服不髒，於紅霞給過兩遍水去去灰就擰乾晾到了外面。

中午，她沒等姜廣軍回來，簡單煮了一鍋小米粥，還有早上沒吃完的饅頭熱了，帶著幾個孩子吃過飯，收拾完躺到床上眯了一會兒。聽到客廳裡有動靜就醒了。

於紅霞推門出來，小叔子李廣平正在客廳裡捧著搪瓷缸咕嘟咕嘟灌水呢。

“二嫂，給我留飯了嗎？”李廣平用袖子抹了一下嘴，也不知道去他哪兒玩了，頭髮亂糟糟的。

“留了，有粥和饅頭，爐子還有火，二嫂給你熱熱再吃。”於紅霞說著就去熱飯。

“嘿嘿，謝謝二嫂。”李廣平笑著撓撓腦袋，以前他可沒這待遇，每次出去玩回來晚了只能啃涼饅頭。

他大嫂單位離家近，小玲小菊要是不去幼兒園，大嫂中午會回來做飯，但不會特意給他留，趕上有什麼吃什麼，沒有就餓著。

還是二嫂好，鍋裡給他留了有兩個饅頭一大碗粥，即使不熱也不會太涼。

“皓皓來，小叔給你好玩的。”李廣平從口袋裡掏出個陀螺。

這是他今天上午贏來的。

聽見小叔叫他，皓皓顛顛跑了過來，一臉歡喜，只是他人小，還不太會玩，李廣平手把手教他。

客廳裡是水泥抹的舊地面，平日經常擦洗，看著很光滑，陀螺嗡嗡的倒也能轉起來，就是動靜有些大。

小玲小菊跑出來看熱鬧。

媛媛護著妹妹躲得遠遠的，生怕小叔手裡的鞭子抽到妹妹臉上。

飯熱的差不多了，於紅霞就趕緊出聲制止，“廣平，洗洗手吃飯吧。”

客廳狹窄，哪是能玩陀螺的地方，她一喊幾個孩子立馬散開了。

李廣平收起陀螺，唏哩呼嚕片刻功夫吃完飯，又跑出去了。皓皓邁著小短腿非要跟著一塊出去。

於紅霞當然攔著不讓，他一個四歲的小豆丁，這麼冷的天氣出去玩，還不給他凍感冒了。

皓皓眼巴巴的望著小叔漸漸消失的背影，哼哼唧唧的不肯進屋。

這時姜廣軍回來了。

他板著臉，放下手裡的網兜，一把將皓皓給提溜進了屋，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再不聽話，你就跟我回鄉下放羊去吧！”

這臭小子，前世三十多歲一事無成，每次氣得想揍他卻不好動手，畢竟都那麼大了，打也沒什麼用。

現在才四歲，姜廣軍管教起來毫無壓力，手也不會軟。

皓皓還不知道自己捱揍是前世留下的禍根，他紅著眼圈求饒，“爸爸，我聽話了，不打。”

姜廣軍這才放過他。

皓皓眼睛裡含著淚花看了眼無動於衷的媽媽，轉身去找姐姐。

媛媛拿著小手絹幫他擦了擦眼淚，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他點點頭，立馬不哭了。

姐姐說放羊可累了，他不想回去放羊，他要跟媽媽留在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