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盧美芳給李廣英發電報並沒說什麼,就一句話:於紅霞病退帶孩子回城了。

她瞭解李廣英的性子,知道後肯定要鬧著回城,所以她什麼都不用做,一個李廣英就能攪合得於紅霞不安生。

戶口能不能落上都不好說。

即使有二姨父幫忙能落上,那還能落下李廣英?反正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就一塊回城唄。

李廣英回來了肯定念她的好。

至於房子,姜廣軍一家已經住進來了,輕易不會搬出去。

家裡三個兒子,房子肯定是一人一間,她想多佔一間不太可能,不過李廣英回來沒地方住肯定要住家裡。

到時誰把房子讓出來?盧美芳幸災樂禍的想著,別看小叔子年紀小可一點都不好糊弄。而與房子相比,她更擔心的是婆婆拿錢給姜廣軍買工作。

一個工作少說要六七百,李廣英不會看著的,她一鬧,婆婆鐵定不會出這份錢。

於紅霞再厲害又如何?還能霸道過李廣英,那位可是姜姥姥從小帶大,別的沒學會,撒潑打滾口吐芬芳是學了一個全乎,家裡也就婆婆能壓制得住她。

所以怎麼算盧美芳都不吃虧。

只是她沒想到姜廣軍會搬出去,婆婆還反應這麼大,看來皓皓在婆婆心裡的分量不輕。

盧美芳思緒翻轉不停,這沒兒子就是沒底氣,還得生個兒子。

可是她肚子太不爭氣了,盧美芳心裡嘆氣,嚼在嘴裡的肉都不香了。

於紅霞跟姜廣軍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只是非常默契的決定儘早搬出去,離盧美芳遠些。

這人太能搞事兒,眼皮子還淺,總見不得別人好,為了一點利益在背後捅捅咕咕的,真不是個東西。

沒人說話,飯桌上靜悄悄的,幾個孩子有肉吃還是很高興,不過吃完飯就被攆回屋去玩了。

李廣成低著頭,放下筷子,好一會兒才說道:“媽,你別生氣了,過完年我們也找房子搬出去。”

為了一間房子盧美芳裡挑外撅的,弄得家裡不安生,他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不等姜鳳淑說什麼,盧美芳先急了,“咱們也搬出去,廣成,你開玩笑呢!”

“我沒開玩笑,你不是老唸叨房子小睡覺擠嗎?搬出去就是了。”廣軍能租到房子,他們也能。

他工資一個月有四十塊錢,盧美芳不如他多也有三十塊,他們就兩個孩子,搬出去住生活上完全沒問題。

盧美芳卻不樂意,搬出去,說的容易,就她跟李廣成這點工資,出去租房子住絕對沒有現在過得舒坦。

再說李廣成是個只知道吃飯不問家裡米缸有多少餘糧的甩手掌櫃,搬出去以後家裡什麼事都要她自己張羅,她才不幹呢。

“我不搬,在家裡住得好好的,我為什麼要搬!”

“那你想怎麼樣?”李昌順沉著臉,道:“我是上門女婿,這家裡的一切都姓姜,包括房子,以後都是皓皓的,老大媳婦,你不用惦記了!”

“爸,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上門女婿?”盧美芳撇撇嘴,一口一個上門女婿,公公也不嫌丟人。

李昌順平時極少吱聲,這會兒他是真忍不住了,也絲毫不覺得上門女婿有什麼丟人的,當年要不是他岳父,他早餓死街頭了。

“不管什麼時代我都是上門女婿!老大媳婦,如果你實在不想搬也行,就交房租吧,家裡房子不白給你住了。”

“爸,廣成也是你兒子,你不能太偏心了。”盧美芳一臉委屈,怎麼都擠兌她。

她有什麼錯?不就是替自己的小家多打算一些?

“我們怎麼偏心了?老大媳婦,你說說吧。”姜鳳淑聲音冰冷。

這些年她一直儘量一碗水端平,這女人還不知足,怎麼?非得家裡所有東西都給她才行?

“媽,你別聽她胡說,她就是不滿足,你處事一向很公平的。”

說完李廣成又對盧美芳道:“你不要再胡攪蠻纏了,就像爸說的,咱們要麼搬出去住,要麼以後給家裡交房租,你自己選吧。”

這女人,越來越不像話了,現在有多少人家住得比他們還要擁擠。

別的不說,就說這院兒裡的周家,兒子結婚媳婦娶進來能有張床睡就不錯了,人家還不照這樣過日子?

就盧美芳不知足,總想拔個尖尖,多佔點便宜,不然就好像吃了多大虧似的。

家裡兄弟姐妹們六個呢,怎麼能什麼事都可著他們來。

“李廣成,你沒良心,我是為了誰!”男人不跟她一條心,老扯她後腿,她還爭什麼勁!盧美芳吼完,氣呼呼的回屋去了。

姜廣軍看了看他爸媽,又看了看他大哥,都給氣得不輕,他不過就是想搬出去住,怎麼就鬧成這樣?

好男兒不吃分家飯,不管家裡的東西還是房子,他真就不稀罕。

不過姜廣軍沒傻的當眾說出來,既然盧美芳口口聲聲說爸媽不公平,偏心他,不做實了貌似很對不起她費盡心機搞出來的那些事呢。

姜廣軍眸光一冷,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臉,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而此時,機械廠家屬院,於家。

也在討論於紅霞回城的事。

於紅霞的父親於興民,母親崔大妮,他們一共生了四個孩子。

於紅霞是老大,她下面的兩個弟弟都結婚了,還有一個妹妹今年十九,剛剛訂婚,過完年出嫁。

“紅蓮,你大姐回來了,你知道嗎?”說話的是崔大妮,她剛才上廁所,聽人閒說話才知道,姜廣軍昨天來家屬院了。

姜廣軍回來了,那紅霞是不是也回來了?那個沒良心的丫頭,太狠心了,七年,一片布絲兒沒往家寄過。

吃完飯,兩個嫂子都躲回屋了,又開始糊紙盒的於紅蓮聞聲頭都沒抬,她漫不經心的道:“我哪知道,又沒聯絡過。”

當年她大姐結婚,姜家給了三百塊錢彩禮,她爸媽卻一分錢嫁妝沒給大姐準備,於紅蓮就清楚的知道,她以後也會被父母當貨物一樣嫁出去。

所以她很早就開始替自己打算了。

只是她沒工作,學歷只有初中,長得也不如大姐漂亮,太好的物件找不到,現在訂婚的這個還是一塊糊紙盒的大媽給介紹的。

她自己相中就定下了,沒聽家裡的,於父於母現在有些管不了她。

“紅蓮,你明天去姜家看看。”一旁的於父吱聲了。

“我不去。”於紅蓮把臉扭到一邊。

“叫你去就去,去了打聽打聽,你大姐夫是不是回來接班的。”

別的於興民不在意,可姜廣軍要是回來接班,到時在一個廠子裡上班,少不了接觸,總不好鬧得太僵。

崔大妮一臉苦大仇深,埋怨道:“都七年了,紅霞也不說回來看看。”

於紅蓮一聽不樂意了,“當初不是你們說的,就當沒她那個閨女!”

她媽真是,自己說過的話都能忘!不過她姐才聰明呢,結婚就不和孃家來往了,也是這個破家沒什麼好留戀的。

要是她也不回來,在她爸媽眼裡只有兒子,女兒連棵野草都不如。

“去看看吧,當初說的不過是氣話,誰家嫁閨女不要彩禮?”於興民不以為然的道。

“那你們給嫁妝了嗎?有幾個嫁閨女不給準備嫁妝的?”

“啥嫁妝,給你帶一身衣服出門子就不錯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我們又不指望你們養老!”

崔大妮自己就是這麼過來的,她出嫁時孃家要了不少彩禮,結婚後,除非年節,她平時都很少回孃家。

“那也不能一點嫁妝沒有吧?多讓人笑話,你們要想老死不跟我往來也行。”於紅蓮噘著嘴,“反正你們啥樣,這家屬院的人又不是不知道。”

於父氣得要死,他在機械廠上班,每天進進出出的,臉面還是要的,“行了,我給你打對箱子。”

“現在誰還用箱子,都用立櫃了,我想要個梳妝檯。”別的於紅蓮不指望,出嫁時能有個梳妝檯就不錯了。

“大不了我這個月多糊點紙盒。”

“糊紙盒能掙幾塊錢。”

“從我初中畢業到現在三四年了,掙了總有幾百塊錢吧?”

“那你不吃不喝了?”

“我也給家裡幹活啦,做飯,洗衣服,帶孩子,哪樣不是我?”

“你姐當初可沒有嫁妝,彩禮也比你多一百。”總之就是不太想給嫁妝。

“我跟大姐能一樣嗎?她十六歲下鄉了,我十九,初中畢業就在家裡糊紙盒,每個月怎麼也有十來塊錢,你們可沒給過我幾毛!”

於紅蓮是個厲害的,哪怕父母臉色不好看還是把話說完了。

於父想了想,“成吧,就一個梳妝檯,多了沒有。”他最後還是妥協了。

這個小女兒嘴巴厲害,能說會道的,物件家裡兄弟多條件一般,但好歹是個正式工,出嫁時是不能太寒磣,讓人笑話。

“你哪天去看你大姐?”

“明天吧,我就空著手去呀?”於紅蓮想著,雁過拔毛,她能拔一毛是一毛。

“咋地,你還想拿個四盒禮?他們一個小輩,哪來的那麼大臉!”一聽她要錢,一旁的崔大妮不幹了。

“那我不去了,我當小姨的頭一次上門,空著兩隻手我嫌丟人!”摳搜的,自己外孫子都不惦記。

於興民面色鐵青,最後還是做主,讓崔大妮拿了兩塊錢出來。

可有錢沒票也不行,於紅蓮又要出來一斤糧票,可把崔大妮心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