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營大帳篷旁邊的空地上,一共搭了三十多個帳篷,平川推著趙樽很負責任的逐個檢視。

熄了燭火,帳篷裡的光線很昏暗,傷員們都閉著雙眼,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能看清每個傷員的手上都掛著著兩瓶亮晶晶的液體,和身上包紮的白色繃帶。

每個帳篷裡都有一個小兵在巡視,液體沒了就按照韓蕾教的那樣,立即更換。

每個帳篷住四個傷員,三十多個帳篷,就有一百多個傷員。

趙樽這一路巡視過來,雖然還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如何,但僅僅是韓蕾半天加一夜的工作量,就讓趙樽忍不住讚歎。

“咳!咳!咳……”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傳來。

竟然有人醒了?

趙樽的目光像利劍一樣,立刻鎖定在角落的一個傷兵身上。

“快!過去。”趙樽指著那邊命令。

平川趕緊將趙樽推到傷員的地鋪邊,趙樽俯下身子,垂眸觀察。

昏暗中,傷員微微的掙扎了一下,許是躺的姿勢並不舒服。

“快躺好,躺好。你哪裡不舒服?”

趙樽難掩激動,伸出手顫巍巍的拍打在傷員的肩膀上,以示安撫。

“韓姑娘真乃神人啊!”平川也忍不住讚歎。

傷員感受到身邊有人,睜開沉重的眼皮,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面前放大的臉龐,頓時嘴唇哆嗦。

“是…是元帥?”

傷員聲音嘶啞,胸口劇烈起伏起來,他同樣的激動不已。

他明明命不保矣,為何竟然看到了元帥?難道元帥也陣亡了?他在地下又做了元帥的兵?

“你……真的醒了?”趙樽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傷員,一邊激動的命令平川。“快,快,快去把所有的軍醫都叫過來。”

“是!”

負責這間帳篷的小兵應聲而去。

很快,帳篷外就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快讓老朽看看,讓老朽看看。”是何軍醫的聲音。

“你別擠呀!”

“喂!你踩到老夫了。”

“#*&$%…”

“噓!你們小聲點,傷員還在休息呢!”平川快步走出去,瞪了他們一眼。

十幾個軍醫一縮脖子,迅速安靜下來,踮起腳尖走進帳篷。

裡面,趙樽也回頭瞪視著他們,那意思很明顯,你們都多大年紀了,還不知道輕重?

趙樽平時軍威甚重,其他軍醫都嚇得噤若寒蟬,只有仗著老資格的老何頭臉皮最厚。

“呵呵呵,元帥,聽說有人已經醒過來了?”老何頭腆著一張滿是褶子的臉上前。

“何老,你快來看看吧!”趙樽有些無奈的白了他一眼,不忍苛責。

畢竟老何頭在他爹的手下辛苦了一輩子,是看著他長大的。除了愛喝酒,脾氣大,倚老賣老,也沒什麼其他的毛病。

平川將輪椅往旁邊輕輕挪開,老何頭一下子就擠了上去。

傷員轉頭看向老何頭,目光遊離,艱難的吞嚥了一下口水,那嘴唇乾裂起皮。

“快給他喝點水,再去弄點兒米湯來。”

說完,老何頭抓起傷員的手臂,一把搭在他的脈搏上。

一群人在老何頭身後圍了一圈,屏氣凝神,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影響了老何頭把脈。

老何頭的心跳的很快,染霜的眉頭在皺緊和舒展中來回交替。

足足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老何頭才深吸一口氣,收回手。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吶!”

老何頭的話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可其餘的軍醫趨之若鶩,非得輪翻著上前也把一個遍。每一個把完脈的軍醫眼裡皆滿是震驚。

不,應該說是震撼!他們都被那個小姑娘神一般的醫術震撼到了。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傷兵的情況,每天混戰拼殺下來的傷兵就有成百上千,而軍醫就那麼十幾個。

戰事持續十幾天,傷員越積越多。有些傷員確實是重傷不治,可大部分傷員卻是靠喝止血的湯藥吊著,等待醫治。

由於時間拖得太長,有的人傷口潰爛發癢,有的傷口化膿流水,有些傷口甚至開始泛綠長毛。

只要出現了這些糟糕的情況,伴隨而來的就是發熱,直至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這些傷兵在被他們放棄時,已經到了藥喂不進,棒打不醒,毫無生機的地步。他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

可昨日下午到現在,不過八九個時辰,面前這名死亡邊緣的傷兵,不僅奇蹟般的甦醒,而且脈搏逐漸有力且平穩。

這叫他們如何不震撼?

………我是懶散的分線………

午後,外面飄起了雪。

北風如刀割般凜冽,天空灰濛濛的,壓抑的緊。

也許是心裡裝著事情放不下,無夢酣睡的韓蕾猛地睜開眼睛。

韓蕾覺得周身暖烘烘的,眼前是一片朦朧的光線,卻很快被一道熟悉的身影聚焦。

趙樽!

那個帶著幾分軍威與清冷的王爺,此刻正居高臨下的站在她的床邊。他丰神俊朗,身著常服衣袂飄飄,像電視劇裡演的偏偏公子,卻又帶著幾分銳利。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又似春水般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龐,彷彿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趙樽的目光反覆在韓蕾身上來回遊走,像科學家在研究大猩猩的習性,既充滿了好奇專注,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他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

難道是自己的睡相太差?

韓蕾的心猛地一緊,趕緊抬手用衣袖擦過嘴角,生怕是自己睡覺流口水了。

那雙從她穿越過來,還沒來得及留意過的深邃雙眸,此刻卻彷彿只容得下她一人。

韓蕾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慌亂,咬了咬唇,隨即直接迎上趙樽的目光。

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噼裡啪啦地碰撞,彷彿有千言萬語在無聲交流。

趙樽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悸動,這丫頭眼神清澈而堅定,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這丫頭美麗強大,出現得又那麼巧合,雖然這兩天他仔細觀察並分析過她的一舉一動,但仍然忍不住去猜測這丫頭究竟是敵是友,來此何意?

忽然,趙樽笑了,笑容中充滿溫柔與釋然。

彷彿在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備與猜忌,只想與她共享這份難得的寧靜。而韓蕾也在趙樽的笑容中找到了某種瞬間的安心,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開口。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是傷員有什麼問題嗎?”

說完,韓蕾掀開被子,起身就要去檢視情況,不料卻被趙樽一把按住了肩膀。

“傷員已有所好轉,其他大夫在照顧,不用擔心。休息好了就起來吃點東西。然後,再抽空告訴我……”

趙樽頓了一下,笑容更加深邃,他緩緩俯身,在韓蕾的耳邊低語。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