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山上的風景歷來是定遠城一絕,黛綠孤山,滿山蔭翳,加上一流飛瀑,更是顯的雅趣盎然。

山中有一處溫泉,終年不結冰,是城南貴人女眷最願意賞玩的地方。累了,就在霧氣氤氳的池中泡上一泡,水洗凝脂,風生百媚。

這一日,原朝中太倉令周大人新續絃的夫人,與致仕的馬郡守妾室,相約到山中游玩。在出了一身香汗後,就在僕人相陪下到溫泉洗浴。

很快,僕人在溫泉旁圍起一圈帷幕,幾個貼身的丫鬟一同下水服侍。等泡的差不多了,兩位年輕的夫人玩興不減,在旁邊岸上放上銀壺,就在水中玩起了投壺。

正玩的高興時,從帷幕後伸出一隻手,輕輕接住了一枚投矢,一個相貌英俊、滿身酒氣的男子鑽了進來,“兩位娘子,如此良辰,不妨讓小生陪美人耍玩如何。”

池中的眾人一愣,接著驚聲尖叫,紛紛躲入水中不敢現身。帷幕外的人聞聽裡面異動,紛紛湧了過來,卻是不敢直接掀幕而入,只是在外面呼喝連連。

男子從池邊撿起一件衣衫,放在鼻下輕輕嗅嗅,“蘭湯沐芳,華衣若英,看玉人出浴,媚眼隨羞,真乃天大的幸事,姐姐們,小弟要來了。”說著作勢就要下水。

二位夫人驚駭異常,花容失色,沒想到在這平日裡再安全不過的鼓山上,竟然出現如此浪蕩子,再也顧不得羞恥,趕緊招呼外面的護衛。

兩個精壯的漢子跳了進來,手持鋼刀怒喝道,“哪裡來的賊子,竟敢偷窺貴人,不想活了。”臉卻看都不敢看向池中。

男子並不慌張,“我與姐姐們邂逅於此,關你們什麼事,告訴你們,我可是秦郡守府上的人。”

漢子聞聽一怔,卻並不害怕,“即使是郡守府的人,也要知廉恥,小子,不要以為有這張虎皮,我們就不敢拿你。等打斷你的腿,我們再上郡守府問罪。”說著輕輕一縱,身體高高躍起,分左右向男子包夾而來。

男子輕笑一聲,直接撲向池中,腳尖輕輕在水面一點,竟是直接越過了池子。兩名漢子可不敢如此放肆,繞過池子追來。

眼見兩人不敢從池子上越過,男子更加肆無忌憚,來回在池子上空穿梭,一不小心一腳踩在偷偷探頭觀望的周夫人頭上,沒入水中喝了一大口香湯。

兩名漢子大怒,其中一人甩出一根繩子,繩子在空中如蛇般追索男子。另一名壯漢腹部高高隆起,猛力一吹,從其嘴中吐出一個個圓圈向著男子身上套去。

男子怪叫一聲,連連躲避,果然在這城南之地,藏龍臥虎,連兩個侍衛也能使出如此詭異招式。一不小心,被一道圈子套住。

兩名漢子大喜,趕緊追了上去,誓要將這浪蕩子好好收拾一頓。此人倒也是有些本事的,用力一掙,竟然將圈子掙開,倉皇向著山中逃去。只是情急之下,身上不小心掉落一物。

兩名漢子緊追不捨,沒想到男子對山中倒是頗為熟悉,幾個縱躍就消失不見。

無奈之下,兩名漢子只得返回,撿起地上男子遺失之物,卻是一個腰牌,上有林若實的字樣。

雖然人跑掉了,但有此物在,還怕在定遠城尋不到此人。驚嚇之下,幾名女眷哆嗦著穿上衣物,趕緊在眾人的護衛下下山而去。

平白受此大辱,臨分別時,兩位夫人相約,不管那人是什麼身份,定要讓自家老爺出面拿了此人,否則以後在定遠城還能不能抬起頭來。

第二日,秦知禮秦郡守剛剛起床,正準備用飯去府衙,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秦郡守眉頭一皺,“何事如此喧譁。”

身旁的管家聞聽,趕緊出去察看,不一會兒,急匆匆趕了回來,臉色驚惶,“啟稟大人,是那周太倉和馬郡守兩位大人,氣勢洶洶帶著人,說是要找大人您討個公道。”

“公道,什麼公道?”秦郡守有些莫名其妙,這兩位都已致仕賦閒在家,雖然業已不在位上,但二人畢竟曾是官場中人,人脈還是有的,所以秦郡守平日裡也對二人尊敬有加,並無失禮之處,不知今日為何登門問罪。

趕緊放下手中的碗,秦郡守起身邊往外走邊問道:“可知道是什麼事嗎。”伸手從一旁丫鬟端的盤子上抓起一碗茶,準備漱漱口。

管家面色有些古怪,“說是二位夫人洗澡時,咱郡守府的人昨日在鼓山上調戲偷窺來著。”

“噗。”秦郡守忍不住一口茶水噴出,“咳咳,什麼,偷看人家洗澡,誰幹的?”

秦郡守不由的急火上頭,這是什麼事嗎,偷窺人家家眷洗澡,這得是多無恥的事。特別是在貴人之間,這不是當眾往人家臉上撒尿嗎。

“不清楚,說是要見到大人方才告知。”管家趕緊答道。

秦郡守腦袋中轟然炸響,馬上回頭問道,“秦觀呢?”對方說見面方才告知,那便是涉及到自己家人,想了想,也只有三子秦觀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能幹出這種事來。

“不知道,昨夜就沒回來,我還專門給留了門,門房說公子一夜未歸。”管家膽戰心驚說道,若偷窺之事是真的,還真說不準是秦三公子乾的

“這個逆子。”秦郡守連跺了幾下腳,“遲早有一天,我秦家的名聲要敗在他手上。”跨過門檻時,腳下一絆,險些摔倒在地。

等走出大門,只見門口圍了十幾個人,周太倉和馬郡守坐在轎中,正暗自運氣。

“兩位大人,今日如何有空登門造訪,不知秦某何事做的不妥,讓二位如此大動幹火。”秦郡守一出門,臉上滿是笑意,衝著兩人連連拱手。

周太倉和馬郡守互相對視一眼,周太倉恨恨道,“哪裡,我二人不過是致仕的廢人,哪裡敢對秦郡守無禮,連府上的人也不敢得罪半分。”

“大人哪裡話,知禮後進之輩,怎敢對兩位老大人不恭。還請到屋中一敘,此處人多嘴雜,難免會傳出些閒話來。”秦郡守側身相讓。

周馬二人眼神交流一下,也是起身下了轎子,昂首走進院中。

等到了屋中,主客落座。秦郡守方才開口道:“兩位大人有事直說,若是知禮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定會向兩位賠禮道歉。”

周太倉取出一塊棗紅色的腰牌,“秦大人,昨日馬郡守與我家兩位夫人,在山上溫泉玩耍時,被你家府中人公然調戲。可憐我家夫人,”說到此時,周太倉長袖掩面,“我家那夫人當時可是一絲不著,被人活生生看了個通透。”

馬郡守切齒道:“我家亦然,那賊子口出狂言,被人發現時還直言是郡守府中人,絲毫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秦大人,我等雖已經賦閒,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可雞也是有性子的,怎能隨意受人侮辱。這賊子逃跑時,遺留下此腰牌,還請秦大人看看是哪位狂徒。”

秦郡守將腰牌拿過一看,林若實,不認識,轉頭遞給身旁管家,“府中可有此人?”

管家拿過打量半天,“府中並未有此人。”

秦知禮剛鬆了一口氣,管家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此人倒是來過府中幾次,聽說是校尉府的,與三公子頗為相熟。”

“啊,竟然還來過府中,怪不得自稱府中人。大膽狂徒,做下如此齷齪事,還敢壞我名聲。”秦知禮勃然大怒,只要不是府中人就好說,管他什麼來頭,逮住了定然不饒。

轉頭對周馬二人道:“兩位大人放心,只要此人在寶安郡中,我定然將其拿了回來,重重懲處,給兩位大人洩憤。”

“來人,速去緝拿此人,注意不要走漏風聲,畢竟此事不雅。”秦知禮開口對府吏交待道。

手下人得了口令,急匆匆衝出城南,直往校尉府而去。既然有牌子,那就好說了,直接按圖索驥。

等到了校尉府,卻是先見著了宇文校尉,傳達了郡守口諭。

宇文校尉聞聽不敢怠慢,立即傳下號令讓林若實過來對質。可四下尋找,卻未尋到其人。找到平日與其相熟之人詢問,無人知其下落,宇文校尉的額頭汗珠滲出,這要是人跑了,那他宇文校尉可就得好好喝上一壺了。

郡守府府吏不放心,一個個詢問終於得知,昨日林參軍好像與畢參軍相約,去畢華家裡飲酒。

聞聽此言,府吏會同校尉府的人,立即趕往畢華家中。等到了其家門口,敲門卻無人應答。急躁之下,一腳踹開,衝了進去。

等到了堂屋,府吏的頭險些炸開,只見堂屋中,自家三公子袒胸露背,與一個年輕女子相擁在一起,這個女子府吏倒是認得,就是畢華女兒。此女早已與秦觀勾搭上,二人經常私下幽會,除了秦郡守外,全府皆知。

再看另一個躺在地上的男子,經校尉府辨認,正是林若實,身旁躺了一名歌姬。畢華也在其中,同樣摟了一名女子。

幾人仍在沉睡不醒,不知昨夜喝了多少。更令人瞠目的是,三人做此事竟然互不避諱。

眼見無法將幾人弄醒,府吏無奈之下,只得找了毯子將三人包裹,放在車上送回了郡守府中。

到了府上,在府中大夫的調治下,三人方才醒來。看著怒氣衝衝的三位大人,不由的心頭一震,抱著毯子裹住了身子。

“父親大人。”秦觀一臉驚恐,剛一開口就被秦知禮打斷,“閉嘴,我沒有你這樣的逆子。”

倒是林若實最先冷靜下來,看了看四周情形,細細回想昨日之事。

昨日他與畢華在城東吃酒,二人各叫了一名歌姬作賠,不知為何突然失去知覺。想到此處,林若實如何不知,自己是被人做了手段,只是不知為何秦三公子也在此地。

“大人,我等是被人陷害。”林若實趕緊開口。

“閉嘴,這種地方豈是你一介中人講話的地方。押下去。”秦知禮陰惻惻開口,轉頭對周太倉、馬郡守道,“若是方便,還請兩位大人辨認一下,賊子是不是此人。”

兩位大人點了點頭,正好隨行中有昨日緝拿賊人的兩名壯漢,當場指認林若實正是那個浪蕩子。

林若實被人押到大獄,身上氣竅被封,再也使不出一絲手段。

至於畢華,待兩位大人離去後,府吏方才將其女與秦三公子有染的訊息告訴了秦知禮。秦知禮鄙夷的看了一眼畢華,“卑賤之輩,賣女求榮,難不成還想與秦某結個兒女親家嗎,可恨。”

畢華連連求饒,秦郡守理都不理,一揮手同樣押入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