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理絮絮叨叨半天,吳亙終是明白了。

這箭矢的紋路乃是一種特製的符文,其作用只有一個,就是讓普通人能夠以己血勇,去抗衡甚至殺傷那些修行中人或是異鬼。

讓吳亙興奮的是,這也意味著,若是此物能推廣出去,平日裡高高在上的修行人,說不得也會懼怕幾分凡人。

至於如何復原這一古老符文,卻不是件簡單的事。因為每道符文的製作,無不是根據當時的天地環境而定,以古人的手段用於現在,無異於刻舟求劍。

就如趙陵辛苦得來的那些典籍,若是直接照搬,能不能修煉兩說,就是使的出恐怕已與典籍初衷大不一樣,必須得根據今時情況細細修改。

所謂某人入山洞得了一部上古驚天秘笈,練成後無敵天下,純屬扯淡。古人還吃生肉,為什麼今人不吃,凡事都要與時偕行方可。

至於這符文,黃理坦言自己難以全然畫出,說不定回到雁鳴山,找他師父虯真人方有法子。

吳亙極力攛掇黃理儘快回去一趟,對方卻只是推託。

黃理顯然是不勝酒力,兩壇酒下肚,頹然倒下,連一口豆腐都沒吃。吳亙費了好大勁,方才把他送回了住所。

抹了一把臉,吳亙還得繼續磨豆腐,初霽拿個小桶在一旁將漿汁接入桶中。終是年歲小了些,不一會兒已如雞啄米般點頭。吳亙只得把她送回了房間,自己一人在院中推磨。

許是今晚酒喝多了些,不一會兒,吳亙也有些迷糊,眼皮不停往下耷拉。

月光灑下,清輝被雲彩切成一層層、一片片在地上徜徉,漸漸爬上吳亙的腰身,越過了院牆,掃過偌大的王府。

迷迷糊糊間,度妄訣運轉開來,兩個光團在吳亙心神中跳躍。

光團漸漸相合,卻是化成了一個磨盤模樣,周圍如鳥兒般飛舞著九個影影綽綽的物事。

虛無的空間中,四周皆是灰暗,只有磨盤閃著金黃色的光暈。旋轉間,滄桑悠遠的氣息傳來,片片光華從石盤間落下。

吳亙目前處於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現世中他的手還在不斷推著磨盤,心神中的磨盤也在不斷旋轉,漸漸變的清晰。周圍的九個物事也凝實起來,卻是九個大大的銀錠,與磨盤散出的幽邃氣息相比,顯的十分違和。

這種狀態,可謂可遇而不可求。若是這廝此時琢磨一下武道,說不得能夠大悟特悟,另有一番收穫。可惜,只是一心盯著銀錠出神。財迷心竅這句話,斷不是譏諷人的空話,而真是現實的寫照。

不知過了多久,吳亙從迷離中驚醒,已是月上當頭。拂去身上露水,一頭迷茫中,吳亙起身回屋休息。

和衣躺在床上,翻了一個身,卻發現有東西硌腰。伸手將其掏出,卻是一塊黑色的石頭,正是當初在問天宗時雲冥所贈。

隨手將石頭拋在枕頭旁,吳亙沉沉睡去。

這一夜,盡是夢到磨盤,忽大忽小,有時還會聽到莫名的濤聲。

第二天一早,吳亙伸了個懶腰,起身準備繼續熬製豆腐。剛一下床,“哎喲。”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哪個龜兒子亂扔東西......”大清早摔跟頭,多不吉利,正要開口大罵,轉頭髮現地上趴著一人。

伸手將其翻過來一看,此人雙目緊閉,看起來有些面熟,應也是王府中人,只是不知道為何躺在這裡。

吳亙伸腳踢了幾下,“喂,想碰瓷也不找個爽利地方,你也不打聽打聽,小爺我是何等人物。”

此人定是趁夜摸至此處,也不知是要害命還是謀財,可倘若死在自己屋中,麻煩事也不少。探了探其鼻息,還好還好,尚有呼吸。

檢查了一下房中,到處都有被翻找的痕跡。奇了怪了,此人定是奔著某件東西來的。在屋中踱了幾步,吳亙決定還是上報為好,畢竟這裡是王府,不是星落原。

一出門,初霽揉著眼睛正在洗漱,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二人住的相距兩間房,這樣不遠也不近,有事也好招呼。

看到吳亙,初霽指著院中磨盤抱怨道:“哥哥,昨日夜間老做怪夢,夢見這大磨盤飛呀飛,還有很多銀子,抓也抓不住,逮也逮不著,急死我了。”

吳亙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妙的感覺。伸手上前試了試初霽額頭,並無異樣,“你可是感覺身子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初霽搖搖頭,氣鼓鼓的拍打了幾下磨盤。

這下子輪到吳亙心神不寧了,不錯,若是自己一個人也就罷了,連初霽也夢到了這磨盤,而且屋中還躺著一人,沒有古怪才叫古怪呢。

正不知所以間,門外傳來喧鬧聲。很快,敲門聲響起,“吳門客,翁主駕到,快些開門。”

趙陵?吳亙額頭滲出一絲汗水,這屋裡的人怎麼辦。眼見敲門聲越來越大,吳亙無奈只得上前開啟院門。

門一開,趙陵輕裝便服,帶著一群人站在門前,只是那名叫雙兒的侍女卻是不見。

“見過翁主。”吳亙低頭施禮,眼睛不住亂轉,這趙陵來此何意。

“吳亙,自打你來到王府,本翁主尚未過來探訪,初霽可安好?”趙陵目光越過吳亙,向院中看了看。

吳亙站在門口,連忙道:“託翁主的福氣,自是安好,初霽,過來見過翁主。”聽到呼喚,初霽連臉上的水珠都未擦拭,就匆匆過來拜見趙陵。

“這小丫頭倒是長的白潤了些,可見觀夕城還是養人的,過些日子,待朝廷冊封下來,初霽你可也是貴人了,倒是要有個單獨的院落,不能與吳亙在一起了。”趙陵笑眯眯看著這個未來的妹妹,伸手摸了摸其臉蛋。

初霽眨了眨眼,反對道,“我要和哥哥在一起,賣白玉菽。”

“那可不成,堂堂貴人行商賈之事,豈不是丟了王府的面子。到時貴人用度府中自會撥付,哪裡還用賺這些辛苦錢。”趙陵邊說邊準備進入院子。

“那我不當什麼貴人不成嗎?”初霽有些著急了,離開荒陵,只有吳亙一個親人,若是二人分開,寧可不做什麼勞什子貴人。

吳亙趕緊捂住她的嘴,賠笑道:“小孩子口無遮攔,翁主勿怪。”眼見趙陵要走進院子,抬頭看了看天,大聲道:“今天風和日麗,不如讓初霽陪翁主湖邊賞景如何?”

趙陵冷冷瞟了眼堵在門口的吳亙,“怎的,吳門客不歡迎我上門?”

“哪裡哪裡,翁主大駕光臨,實乃蓬蓽生輝。”吳亙訕訕的讓開了門,就連這蓬蓽也是人家的,只盼著對方在院子裡坐坐就走。

院子裡,吳亙低頭站在趙陵身後,一聲不吭。四下安靜下來,察覺有些不對的吳亙抬起頭,只見趙陵負手看著屋子,身旁的人一個勁衝著自己擠眉弄眼。

等了片刻,一個侍女實在忍不住了,走到吳亙身邊低聲道:“快請翁主進屋啊。”

“哦哦......”吳亙看了看屋門,又瞅了瞅趙陵,是禍躲不過,咬咬牙上前開啟了門。

趙陵冷哼一聲,“進吳門客的門可是難的很,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屋中到底藏了什麼。”說著率先邁步,一個個看著屋中陳設。

一進臥室門,趙陵停下了步子,看著床前躺著的人,回頭看了一眼吳亙,“何故。”

“唉。”吳亙長嘆一聲,緩步走到趙陵面前,深施一禮,抬起頭時,已是一臉高深莫測狀,“翁主,可能遮蔽不相干的人?”

趙陵狐疑的看了其一眼,不知道吳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轉頭道:“都出去。”

“是。”眾人答應一聲紛紛退出,順勢將門掩上。

“說吧,怎麼回事。”

吳亙一臉無奈,“翁主,你自是知道,我是魂師。魂師為人所厭,自有些提防手段。此人昨夜趁我入眠,潛入房中欲行不軌。

但他估計未曾想到,我夢中好殺人。幸虧醒來及時,未傷了其性命。原本想著今天向翁主稟報,未曾想翁主一早到此。”

趙陵眼睛有些發直,“既然如此,為何不把他送給府中管事。”

“咳咳。翁主,王府重地,竟然讓小賊輕鬆入內,傳出去豈不是丟了王爺和翁主的面子,所以小的想悄悄處理為好。”

“倒是有心了,不過無妨,此處乃內院,叫人帶走就是,我堂堂錦春王府還怕人議論。”趙陵霸氣說道。

很快,侍衛進來將那人抬到院中,仔細辨認,還真是王府門客。

一盆冷水澆下,那人幽幽醒了過來,雙目呆滯,身體縮成一團,“好大的磨盤,疼死我了......”反覆就是這兩句話,嘟嘟囔囔不停,儼然已是失了神智。

看著這怪異一幕,在場的人都有些後背發涼,有意無意離院中磨盤和吳亙遠了些,就連趙陵也是輕挪了幾步。

吳亙心中如驚濤駭浪,昨夜夢中的磨盤還真能殺人,如此一來,那自己豈不是躺著的人形殺器。幸好初霽離的遠了些,沒有被誤傷。

往深處一想,吳亙額頭汗水湧出,若是將來自己娶了親,難不成還要分房睡,這這這,豈不是讓新娘子守一輩子活寡。

夭壽了,這該死的古怪手段。老天爺啊,可憐我年經尚輕,把這本領收回去吧,咱不敢要啊。

看到吳亙臉上陰晴不定,趙陵還以為是他怕有人追究,安慰道,“無妨,此人入室盜竊,可見品性惡劣,正好被吳門客發現,也算除了一害。你隨我進來。”

說著二人再次進屋,趙陵低聲道:“你這到底是何種手段,如此厲害。”

吳亙此時已經平靜下來,想了想道:“此乃磨盤大法,只不過只能自衛,不可外放傷人。”

趙陵皺眉在屋中踱了一圈,忽然轉頭道:“此法甚妙,必須外放出去,你可有何需要,王府定當全力提供。”

這狗屁的磨盤大法自己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哪裡知道需要什麼。

吳亙心中哀嘆,忽然念頭一轉,拱手道:“曾聽黃理說過,雁鳴山上虯真人處,藏有不少典籍,倒是可能與魂術相通。只不過,其師虯真人敝帚自珍,不捨的給他人借閱罷了。”

“哦,你說那個虯老頭,他那裡能有什麼好東西,不過也罷,說不得觸類旁通,能有助於你魂術大成。改日我帶你上山就是,看他還敢藏私。”

吳亙心頭暗喜,這箭矢符文的事看來還應在趙陵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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