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吳亙簡要向洛冰彙報了先前所探情報,只是匿去了接頭人的資訊。洛冰皺皺眉,並沒什麼表示。

「院主,這些人當如何處置?」東方祭的聲音響起,指著跪著的十一名凡人和一名被吳亙廢了人事、早已昏迷不醒的人。

「扔給當地就是,是殺是剮......」洛冰忽然看了一眼吳亙,轉而吩咐道:「與當地交割時,只說這十一人是被天道門脅迫而來,勿處罰過重。」

隨著洛冰這一瞟,在場的人也是若有若無看了幾眼吳亙。

當即兩艘飛梭押解著這些人離去,剩下的人便在院中住了下來。一來方才在山腰洞中發現了大量的糧食,為免落於賊人之手,需要在此看管。二來此次行動突然,賊人說不得還不知道此地有變,若再來人時正好一併擒拿,拷問天道門所在。

一時無事,眾人便在此處住了下來。等安頓好後,一行人卻是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煩惱,那就是如何安排床鋪。cao

山頂小院東西廂房共四間,加上正屋三間,卻需要住上三十餘人,洛冰還要單獨住上一間。這讓平素住慣獨門小院的貴人們突然極不適應,特別是多人擠於一座炕上,讓許多人硬生生失了眠。

等第二天一幫人黑著眼圈、打著哈欠相互見面時,皆是搖頭苦笑,只有吳亙、如玉和齊合等人精神抖擻。這三人要麼是習慣如此簡陋住處,要麼是心大到倒頭就睡。

看著這些萎靡不振的學子,洛冰也是撓頭不止,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睡覺問題竟然影響了諸輩戰力。

眼看線索已斷,洛冰便召集大夥商議下一步行動。有的說可先行返回陰山城,待昭玄司情報再擇機行動。有的說不妨留少量人在此,其餘人等四下探察。有的說乾脆尋到當地官府,派出大量熟知地形人情的探子,總比這麼幾個人瞎踅摸為好。

「吳亙,你出自寶安郡,怎麼看。」洛冰忽然轉頭,問向隱有心事、一直有些沉默的吳亙。

吳亙茫然抬頭,洛冰是又問了一次,方才緩言道:「院主,咱出來可是受國師之命,原本就是存了歷練的目的。若稍稍遇些挫折便求助他人,難免會墮了自家的面子。」

「那你的意思呢。」洛冰有些不耐煩起來。

「院主,正如你所說,我出自寶安,畢竟對此地還熟悉些。不妨這樣,我帶人出去打探,此地留幾人即可,其餘人回陰山城待命。這樣,既可免得大家過於疲憊,又可防著賊人前來,也可分駐各地,便於相互照應。」

洛冰微微頷首,看著一幫學子期待的神情,便知道這些人恐怕心思早已回到城中。此地嘛,自已這個院長是跑不了的,換其他人也不放心。

很快,一行人商議妥當,吳亙便帶著人乘坐飛梭向南,兜了一大圈後,卻是直接向西飛去。

「吳隊長,此行我等去往何處。」被吳亙救了一命後,張榮明顯恭謹許多,船上的人聞聽也紛紛抬頭。

吳亙笑容可掬,笑意難掩,「此地有我曾駐守過的烽燧,名為撫冥關,我等不妨先去彼處。畢竟他們是坐地戶,比我等更為熟悉此地情形,說不得能摸到什麼線索。」

在座眾人一聽,自無不可,只要不用晚上擠大通鋪就成,連一向孤傲的蘇剪雨也不反對。

飛梭快速穿行於逶迤群山,漸漸的,如一顆人頭般聳立於諸峰的荒冢嶺,出現在眾人面前。

近鄉心怯,吳亙有些忐忑不安,關中不知情形如何,鬼蜮可還存在,滿山機關是否完好。

臨到峰頂,吳亙讓飛梭來回盤旋。很快,烽燧上出現了一人,如見了鬼一般看著山頂這隻怪船。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莫信明顯較以往胖了不少,指著飛船跳腳大罵

,指揮著另一人手忙腳亂的架起了強弩。

吳亙站起身,衝著莫信使勁揮手,若不是有陣法擋著,恐怕此時早已跳了下去。

莫信終於認出了吳亙的模樣,稍稍一愣,趕緊按下身邊人的弓弩,指了指山腰,自己掉頭跑了下去。

吳亙吩咐如玉緩緩操船,按著莫信所指落了下去。之所以不敢冒然落下,鬼知道自己走後,莫信新增了多少機關。

飛梭一停穩,吳亙當先跳了出去,莫信快步迎了上來,二人緊緊相擁。莫信用拳捶打著吳亙的後背,「他奶奶的,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還曉的回來啊。」話語間竟是帶了一絲哽咽。

久別重逢,吳亙亦是百感交集,「老莫,這不是回來了嗎,好人不長命,壞坯活千年,咱日子還長著呢。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說著,吳亙一一介紹著身後的同行之人。莫信腆腹負手,笑眯眯連連點頭,兄弟混的不錯,有了這麼些小跟班,做哥哥的與有榮焉。

別說,這些人穿的都還整齊,盤子也是正的很,身上穿金戴玉的哈,頭上都還有金冠、銀冠,倒是挺值錢的嗎。哈哈,金冠、銀冠……

莫信臉上笑容逐漸消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的撫冥關伍長莫信,跪迎諸位貴人老爺。」頭緊緊埋在土裡,一動也不敢動彈。

這下子輪到吳亙尷尬了,忽然才意識到,原來身後這幫人,除了齊合外,竟然都是貴人。只是自己在神武院裡,滿目皆貴,時間長了,便視若無睹。可這是荒冢嶺啊,就整個寶安郡,能有幾個貴人。

按著趙國律法,除了皇室,就連當初在寶安郡一手遮天的秦郡守,也只能遺澤一世。到他孫兒輩時,若沒有什麼大功於國,或是仕途再進,那就要自動喪失貴人身份,可見貴人之難得。

伸手扯了扯莫信,對方卻絲毫不敢動彈。吳亙乾笑著衝著後面幾位同窗道:「山裡人,沒見過世面。」

還是胡嘉喊了一句,「起來說話。」莫信方才慢慢起身,有些畏縮的躲在吳亙身後。

如此一來,搞的吳亙興致大減,只得讓莫信幫著幾人尋幾處寬敞住處,妥當安頓。

莫信畢恭畢敬將幾人往山下領去,山上是不敢讓這些爺住的,萬一落到鬼蜮中有個什麼閃失,自己再長几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一路走來,吳亙眼睛一亮。別說,這莫信經營起來還是頗有一套。原本上山路上並無關隘,莫信一連在轉彎或狹窄處做了七道石門,加上四周星羅棋佈的陷阱機關,若是人手充足,擋個幾千人不成問題。

吳亙不時提醒,一定要跟著莫信前行,千萬不可隨意行走。可就是這樣,還是有人手賤。一不小心,張榮不知觸發了哪處機關,被倒吊在了樹上。就連木雲這個平素看起來老實的傢伙,也險些被暗弩射上幾個窟窿。

眾人膽戰心驚、亦步亦趨,終於平安到了山下。回頭看看這一段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山路,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莫信。若是趙國關隘皆是如此,豈俱敵寇叩關。

山下、山腰處,都新建了七八間高闊的屋子,這是吳亙走之前所沒有的。吳亙一直以來就想著多蓋些屋子,若撫冥關人氣漸汪,也有個駐腳的地方。

沒想到,莫信給了自己一個驚喜,不僅建造了這些房屋,還收了兩個小弟在此。

入夜,小院槐樹下,吳亙與莫信慢慢小酌。朦朧的彎月從蟬翼般的雲裡鑽了出來,銀色清輝灑下,樹影婆娑,顯的一切都不那麼真實。

「兄弟啊,你可算是混出來了,不像哥哥,只能呆在此地做個小小的伍長,一輩子也就如此了。」莫信不勝唏噓。

「說哪裡話來著。一路履冰臨淵,幾次歷經生死,方才走到如今境地。可又如何呢,還不是將

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吳亙重重躺在椅子上,拇指食指伸出,空出一點點距離,「在外面,想著往上爬這麼一點點,都得拿命去填啊。倒不如老哥在此地,自由自在,瀟灑恣意。」

「那倒也是,欲承其重,必受其難。孃胎沒帶造化,只能自家去尋。」

「對了,寶象近期可曾來過。」吳亙忽然轉頭問道。

武寞眼神閃爍,「有些日子沒有來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怎麼了,尋他有事?」

吳亙沉默半晌,方幽幽道:「兄弟間生分到如此地步了嗎,需要你為他遮遮掩掩。」看到莫信方要解釋,一擺手,「山路上的鹽屑尚在,未被雨露所掩。」

莫信咬咬牙,難掩黯然,「寶象家中有變,其母業已病故,其人不知道入了什麼門派,神秘的很,我幾番打聽皆是緘口不言,還勸我不要知道太多,免得引禍上身。

這次你帶著這麼多人到此,攜刀帶劍的,個個看起來都是有些本事的,終不能是到此遊山玩水吧。吳亙,你是官家的人,雖有職司所在,但看在老哥哥的面子上,放寶象一馬吧。」

說著莫信竟然從椅子上縮了下來,跪倒在地。

籲,長出了一口氣,吳亙嘴角綻出笑意。過了那麼久,莫信還是那熟悉的味道。一把抓住其前襟,拎到自己面前,「小看人了,我叫吳亙,還是那個要當寨主的人。」

莫信眨了眨眼,「你還是吳亙。」

「當然。」隨手一甩,將莫信丟在地上,「那個四條胳膊的小子呢。」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在這呢。」隨著聲音,從屋後閃出一個胖大漢子,來人正是寶象。

吳亙早已感知有人在此,只不過兄弟既然不願出來,又何必逼著他現身。

走到近前,寶象面容滄桑了些,顯的心事重重。拍了拍吳亙的肩膀,「興師動眾帶著這麼些人,還以為你是來抓我的呢。」

吳亙嘆了口氣,輕拍其手背,「你什麼時候入了這個什麼天道門的,可知國中派了什麼人來?神武院院主,大將軍之女,還帶著一幫貴人,廢話少說,把你知道的說上一說,咱仨一起商量個妥當的法子。」

寶象坐下,喝了一口酒,「你到觀夕城不久後吧,家也沒了,又不想從軍,在販鹽途中救下一人,便稀裡糊塗入了其中,圖的就是人家給錢。不過天道門也不怎麼信任我,連門主的面都未見過。只是利用我私鹽的路子,當個信使罷了。」

「說說吧,這天道門是個什麼玩意。」

「行,我知道的也不多,沒什麼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