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進、出刀、突砍、戮殺、迴轉,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吳亙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招式拙樸,沒有什麼羚羊掛角,出神入化,就好似軍中士卒人人都會的入門刀法。

吳亙知道,今天要殺的人很多,每一份氣力都要精打細算,所有無謂的動作都得摒棄。

身上的血疊著血,有自已的,更多的是獸人的。山洞前的石臺上,已經擺了密密麻麻一層獸人屍首。這裡面有吳亙的功勞,也有柳有、鳳兒等人的斬獲,他們或主突,或主守,或在吳亙進攻的時候牽制、佯動、輔助,將獸人牢牢擋在了山洞口外。

吳亙雙手拄刀,深深吸了口氣,胸脯高高鼓起,又重重吐出,好似要把石臺上濃郁的血腥一掃而空,腹部裹著的衣服又滲出了一層血。

方才廝殺中,不知從哪裡來的一根箭矢,好巧不巧射入了吳亙的腹部。因為肚子隆起的緣故,玲瓏甲已經很久沒有穿,結果就被這平平無奇的一箭險些洞穿。幸好齊合及時救援,將箭矢取了出來,脫下自已的衣服纏裹了上去。

獸人躲在石臺上或是石臺下,正在重新調整人手,此時正是難得的休息間隙。

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胳膊,踩著如泥水一般的血漬,吳亙看了看身後的三人,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三人也是不同程度的受傷,只是沒有自已這麼重而已。

柳有靠著一塊石頭,左臂軟軟垂下,墨劍隨意支在地上,衝著吳亙揮了揮拳頭,示意自已尚且能戰。鳳兒正給齊合背上敷著傷藥,在一次救援吳亙時,齊合不巧被一名獸人砍在了後背上。

水從月仍在洞中砸著石脈,一向喜戰的他,今天並沒有來到洞口,而是如苦力一般一戟一戟破著堅硬的玄凝玉。

沒有什麼鼓動,沒有什麼許諾,每個人都在堅持,每個人都在拼命。吳亙看了看洞內,寶象還沒有發出訊號,水從月還沒有出來,再累,也得堅持下去。

沉悶的吼聲傳來,一個近兩丈高的巨人,從高臺下現身。巨人身穿皮甲,露在外面的肌膚如岩石般嶙峋堅硬。這應該是獸人的攻堅勇士,只不過由於體形笨重,直到此時方才到了山洞前。

手持一根狼牙棒,巨人費力的爬上了高臺,雙拳擂著胸口,狂嚎大叫。震耳欲聾的聲音傳來,山洞中灰塵簌簌落下。一時之間,四周的獸人皆在歡呼,英武的助威聲響徹山谷。

巨人惡狠狠盯著吳亙,腳步隆隆,邁開大步前衝。巨大的身軀如山,勢不可擋的推了過來,地面也在隨著其動作而顫慄抖動。

吳亙一聲不吭,身體高高躍起,斬向巨人的面門,只有那裡,才是巨人的弱點所在。身在空中,吳亙忽然看見,這個看起來有些呆傻的巨人,眼底竟閃過一絲狡黠。

巨人對著空中的吳亙張開口,驟然咆哮起來,雷鳴的聲浪夾雜著腥臭的味道,竟然將吳亙躍在空中的身體滯了一滯。就是這麼稍稍停頓的時間,閃著寒光的狼牙棒已經砸了過來。

危急間,吳亙將斷刀橫在身前,試圖擋下對方的這一重擊。

難以言說的巨力傳來,身體如一隻蒼蠅,快速砸向後側的山岩。貼在堅硬的石頭上,吳亙眼前一陣眩暈,身體軟軟的順著巖壁滑下,肋骨已經斷了幾根。真他孃的疼啊,看著巨人快速逼近的碩大身體,吳亙不由暗自感慨。

一側的齊合已經持劍而上,闊劍刺入巨人的小腿,卻只是讓其趔趄一下而已。感受到腿上的疼痛,巨人嗷嗷大叫,大腳如錘踢出,齊合只能抽身而退,以避其鋒。

巨人似乎就是認準了吳亙,不顧他人的干擾,拎著狼牙棒直奔跌坐於巖壁下的吳亙。隆隆腳步聲中,二人的距離只有不到十步的距離,巨人的狼牙棒已經高高舉起,尺把長的尖刺寒光森然。

柳有單

臂持劍,斷了的左臂綁在腰間,低伏著身子衝到巨人腳邊,一咬牙將墨劍刺入巨人右腳面,逆氣不要命的催動。雖然知道逆氣對青木山上的獸人可能作用不大,但此時還有誰能阻這個怪物。吳亙死了,在場的難不成能活?

巨人徹底被激怒了,這些小螻蟻一次次的傷了自已身體,絕不可恕。震天的吼聲再次響起,宛若實質的音浪擊在柳有身上,把他震的連翻幾個跟頭,再起身時,已是七竅流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鳳兒緊咬銀牙,身體燃起熊熊大火,雖然對吳亙拒不逃走十分不滿,但在這個時候,也只有自已能阻一阻這個大怪物。否則,不僅是吳亙,連齊合也得隕落於此。

看著雙手間凝聚的磨盤大小火彈,鳳兒也顧不得修為是否會受損,雙手向前一推,火彈呼嘯著向巨人飛去。轟的一聲,火彈撞在了巨人的胸口,一時間如同炸開了煙花,火焰如金菊怒放,蝴蝶般翩躚落下,灑滿了整個石臺。

巨人噔噔噔退了幾步,口中的咆哮戛然而止,上身的的皮甲已蕩然無存,岩石般的肌膚上出現了一個個駭人的口子,藍色的血液如瀑流下。

看了看身上的傷口,巨人的臉變的猙獰起來,渾身上下冒出蓬勃白氣,那些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鳳兒不由瞠目結舌,這是怎樣的怪物,怎麼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

無奈之下,鳳兒只得一個個的火彈打出,一時之間,洞口處不大的石臺上濃煙滾滾,火焰熊熊,炙熱的火舌將周圍的樹木全部引燃,倒好似白晝一般。

坐在地上的巨人連連咆哮,雖然被火彈打的步步後退,仍是用狼牙棒撐著勉力起身,紅色火焰和藍色血液交相輝映,場面顯的十分詭異。

剛起身,被柳有刺中的腳一陣劇痛,右腿重重跪了下去。一道黑氣正從腳向上延伸,所到之處皮肉潰爛,生出一個個如觸鬚般的肉芽,胡亂蠕動。眼見黑氣就要蔓延到膝蓋,巨人掏出腰間的大斧,重重朝著右腿剁下,從膝蓋以下全部斬斷。

一陣不似人聲的慘嚎過後,巨人滿臉猙獰,死死盯著鳳兒,用狼牙棒支撐著身子,拖著一條腿一步步向前挪去。

看到眼前毛骨悚然一幕,鳳兒一時心神激盪,方寸大亂,竟然忘記了再次攻擊。

齊合本就在鳳兒身側,正要提劍上前遮擋,只聽身後傳來怒喝:「讓開。」隨著聲音,一柄大戟呼嘯著從洞中飛出,正中巨人的咽喉。

驟然受此重擊,巨人不由一頓,艱難低頭看了看猶在搖晃的黑色戟杆,雙手抓住大戟,試圖將其拔出。很快,一個黑影從洞中飛出,順手操起吳亙的斷刀,一步就到了巨人的頭頂。

水從月站在巨人肩膀上,雙手高高舉起斷刀,怒目圓睜,刀尖深深刺入巨人的頭頂,直沒至刀柄。身體抽搐了兩下,巨人終是重重倒地,落於火焰之中。

吳亙等人都是鬆了口氣,終於殺死了,若是再來幾個這樣的怪物,今天在場的人恐怕沒一個能逃的脫。

水從月拔出斷刀和長戟,一步跳到吳亙身邊,將斷刀拋下,「還能動嗎。」

吳亙苦笑著點點頭,「沒問題,只是斷了些骨頭,玉髓收集的如何。」

「石脈已經砸開,應是還有一些玉髓,不過也不多了,寶象收集過後就會出來。」水從月平靜相對,看了看吳亙腹部的傷口,蹙眉道:「不能打就不要硬撐,裝什麼英雄,為什麼不早叫我。」

吳亙一聽從地上跳起,氣沖沖道:「誰說不能打,你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哎呦。」斷了的肋骨被牽動,不由疼的額頭冒汗,緩緩蹲下身子。

「菜雞。」水從月冷哼一聲,將吳亙扶著坐下,扔了一顆丹藥過來,「抓緊服下,老實待著,有我在用不著你出手。」

你才是菜雞呢。」吳亙嘟囔著,暗自調息。方才倒不是他託大,實在是真要打,還真有一戰之力。體內的琅果還未被完全消解,而且殘存的沌形正在拼命吸引琅果的生力,修補自已身體的傷害。傷勢雖重,但卻以極快的速度在恢復。

禍兮福所倚,沒想到沌形和琅果還有如此奇效,吳亙此時倒是有些後悔,早知道多帶兩個琅果出來,再大回肚子怕啥,還是不統統轉化為自身實力。只可惜水從月、寶象等人吃了金鱬,沒法再讓沌形附身了。

水從月單手持戟,威風凜凜站於幾人身前,面向蜂擁而上的獸人。

「殺。」一聲大吼,如一頭猛虎,水從月衝入獸人群中。長戟翻飛,左擊右砍,前挑後掃,所過之處,獸人人仰馬翻,紛紛飛出。

看到水從月威猛,齊合等人也是精神大振,紛紛跟上,連吳亙也暗搓搓取出震天弓,不時射落幾個想偷施暗箭的獸人。

一時之間,石臺上喊聲大作。雖然獸人數量眾多,可石臺上畢竟空間有限,每次只能添油般攻擊,漸漸的,獸人心生怯意,頹勢漸顯,竟被生生壓了下去。

在連續被打退三波進攻後,獸人終於改變了策略,不再派人進攻,而是驅使一些小獸廝殺,同進從上下兩側用箭弩強襲。

很快,石臺上出現了無數蛇蟻,還有狐猿之類的小獸,悍不畏死向眾人撲來。這些平日裡相互捕食的對頭,今天竟然能通力合作廝殺。

這種打法讓吳亙等人頗為難受,這些長蟲小獸殺之不絕,極為耗費體力。雖然每一個造成的傷害都不大,但累土至山,時間長了,吳亙等人身上都出現細密的傷口,就連水從月也不能倖免,身上爬了一層毒蟻,分神之下,左臂亦是中了一箭。

眾人只得退到洞口,依靠鳳兒的大火掃出一塊乾淨區域,相互幫著去除身上的蟻蟲。

看著面前層層疊疊、足有三尺高,後面仍在源源不斷湧出的蟲獸,眾人一時有些絕望。不用獸人再攻,僅憑藉這些蟲獸就可以將幾人拖死在此地。

「吳亙,兩具皮囊都收集滿了,連砸下的玄凝玉我也沒放過。」寶象興奮的聲音傳出。這句話不啻於仙音,讓在場的幾人幾欲落淚,終是可以走了。

「媽呀,這是啥玩意,你們招惹了什麼東西。」剛邁出洞口的寶象看著眼前情景,嚇的又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