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邊,吳亙左右看看,指著自已的鼻子問道:「是在說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秦觀厲聲道,轉頭彎腰對少年解釋:「此人我倒是認的,出身***,是個中人。

當初在定遠城時就為非作歹,不想這麼些年過去,倒是跑到京城來了。而且,今日見到世子,舉止輕佻,目無綱紀,須得重重責罰,讓他知道趙國法紀威嚴。」

吳亙眨眨眼,沒想到這秦三公子如此記仇,這麼些年了,一見面就要給自已安個罪名。在京城呆的時間長了,吳亙也漸漸知道,所謂的三品量表,在地方可能執行的更為嚴格,在京城反而沒那麼嚴苛。

由於京城中人口眾多,貴人也是扎堆,誰出個門都要沿途的人下跪行禮,那京城裡豈不亂了套,日子都沒法過下去。所以便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中人、庶人見到貴人,只要低頭不直視即可,也就是所謂的「不目禮」。

即使有人偶爾犯了這規矩,說實話,一般的貴人也會視而不見,畢竟在京城魚龍混雜,說不定某個中人就是哪家豪閥權貴的下人,打狗還得看主人面不是。

沒想到今天秦觀竟然咬住不放,吳亙本就對這小子膽敢覬覦朱淺畫不滿,此時更是有些惱怒,早把李正祿的話給丟到了腦後。

「秦公子啊,這麼些年過去,你還是隻會仗勢欺人,沒一點長進。你也不想想,這位小少爺一看就秀外慧中,聰明伶俐的緊,豈會受你蠱惑,被言官扣個欺壓黎庶的名頭,連累家中父母。對吧,小少爺。」

此話一出,對面的少年並沒有說話,倒是四名漢子有些不滿,其中那名長臉漢子大怒道:「大膽,豈敢如此輕慢殿下。」對著吳亙口中咯嗒作響。

吳亙只覺著一股無形巨力傳來,如有重拳砸在身上,身體往後一退,便落到了河面上。

啪啪,吳亙單臂一甩,將巨力驅散,神行術發動,身體從河面消失,轉瞬間已是到了長臉漢子身邊,一拳擊在其腹部,便又迅疾退了回去。

在外人眼裡,只是眼前一花,殘影過後,就見那長臉漢子痛苦的捂著肚子倒了下去。

其餘漢子也是大驚失色,方才河中那人出手,三人竟然絲毫未能察覺,同伴便中了招。

高手,三人瞬間緊張起來,趕緊將少年護在當中,緊張的盯著吳亙。

秦觀見狀,乾脆利索的閉上了嘴。這位真是虎啊,在京城還敢當眾傷人。自是不敢再挑釁吳亙,萬一這位給自已來這麼一下,半年都不要起床了。

那名少年卻是一點也不害怕,從三名漢子的縫隙間露出頭來,好奇的問道:「為何你會站在水面而不沉下,難不成這也是法術。」

吳亙一看,這小傢伙倒是單純,哈哈大笑道:「這是我的秘密,我自小家貧,只能在岸邊以捕魚為生,還經常被一些惡狗追趕。時日長了,便學會了這種手段,讓那些惡狗無可奈何。」說著朝秦觀努了努嘴。

少年回頭看了看一臉狼狽的秦觀,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著吳亙道:「這倒是挺便利的,你上來吧,我覺著你這個人挺好玩。」

旁邊一名漢子趕緊開口,「殿下,此人身份未明,還請快些離開。」

少年一把分開兩名漢子,「放心吧,他若是發難,在場的人能攔得下嗎。」說著揹著手像個小大人一般對吳亙說道:「這樣好了,你陪我逛街,我便不計較你失禮之罪。」

此言一出,幾名漢子都面現愧色,從方才吳亙那一手來看,要是真的猝然突襲,四人還真攔不下來。

吳亙一聽,這少年倒也聰明,不由失笑,「得,行,但咱說好,我沒錢,買東西的話,你自已掏錢。」

少年有些得意,「那沒事,此次出門,我可是專門帶了自

已的私房錢來著。」說著從腰間取下一個口袋,從裡面倒出幾顆金瓜子。

吳亙一步跳上岸來,「走,我們一起逛逛,只不過。」說著斜瞥了一眼秦觀,「有些不相干的人在此,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少年回頭衝著秦觀一笑,「秦公子,改日我們再聚如何。」秦觀聞言不由滿臉通紅,趕緊拱手告辭。

吳亙與少年邊走邊談,這少年畢竟還是年幼,童心未泯,一路之上見什麼買什麼,四個漢子身上很快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臨近中午,更是豪氣的請吳亙就近在一間酒肆用飯。

閒聊中,吳亙開口問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啊。」

「我姓趙,名予正。」少年漫不經心答道。

吳亙心裡一個咯噔,姓趙,難不成,趕緊追問道:「不知是府上是......」

趙予正微微一笑,老氣橫秋道:「府上就不必問了,一旦說了,你拘謹,我難受,還不如不知為好。」

吳亙啪的一拍桌子,「痛快,這就對了,英雄不談出身,來,能喝酒嗎,咱今日一見投緣,走一個。」

趙予正卻是為難的看了看四周,「我今日出來,並非全是遊玩,乃是完成朱先生布置的作業,喝酒就算了,免得先生知道了打我手心。」

「朱先生?哪個朱先生。」吳亙心頭一跳。

「說了恐怕你也不知道,乃是朱不展先生。先生讓我到蓬門蓽戶之地多走走看看,一路走來,他們就只讓我到這種地方。」說著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四名漢子。

「來之前我也說了,要微服而行,不得滋擾百姓,可他們就是不聽,搞的我好像紈絝一般,回頭要是讓朱先生知道,又得衝我搖頭了。」

吳亙一聽哈哈大笑,原來是朱先生的的弟子,這下子倒是好辦了,「趙師弟啊,你可知,我也是朱先生弟子,只不過比你早入門兩年罷了。按著朱先生的規矩,你還真得稱呼我一聲師兄。」

這下子輪到趙予正驚詫了,「你莫誆我,並未曾聞朱先生在京城收過弟子。父王也是找了他幾次,先生方答應偶爾抽空到府上指點一二。」

父王?吳亙眼睛一轉,自已在京城人脈稀少,這什麼王的倒是可以下點功夫。

二人越談越投機,等分別時已是師兄師弟般親暱,並相約擇日到朱不展府上相聚。

與趙予正分別,吳亙興沖沖趕回朱不展的宅邸,與這位未來岳丈住在一起總是覺著有些彆扭,打了聲招呼便在就近尋了一家客棧住下,這裡正好能看到朱不展的院子。

對吳亙的離去,朱不展並沒說什麼,說實話,吳亙住在這裡他也有些不方便。也未詢問此次前往太常寺的情形,倒是對趙予正的事有些無奈。久居官場,他深知一介平民,若沒有人幫襯提攜,想進上一步有多難。

對於吳亙的趨炎附勢,朱不展只能聽之任之,畢竟當初就知道,其人在某些事上是沒有什麼底線的。

吳亙也藉機打聽了一下趙予正的來歷,原來這小少年是當朝四王爺趙逸獨子,為人秉性倒也不錯。

朱不展自上次被貶斥離開後,就一直不願再教授這些皇家子弟,只不過這次是四王爺幾次屈尊紆貴上門,方才勉強答應上府指點一二,並不算真正的府中西席。

等搬到客棧,吳亙終於鬆了口氣,縱身一躍,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在朱不展面前,時時得保持一個正經人模樣,可是把他給累的要死。

第二天,吳亙並沒有出門,一人坐在客棧中睜著眼睛盯著窗外。因為他深知自家天賦,以他惹事子的天性,出去走一圈說不得又會惹出什麼禍事。

如今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貴人冊封一事上,等此事一了,有了與人掰手腕的實力,再

好好與那榮魁什麼的鬥一鬥。

從清晨坐到傍晚,一天平安無事,吳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腰身,正準備下樓去用個餐。忽然,房門被敲響。

「來了。」答應了一聲,吳亙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一名陌生的中年人,吳亙一愣,「請問您是......」

「吳亙是吧。」中年人頗為客氣的施了一禮,「有位貴人想見你,請隨我來。」

吳亙一聽就有些不樂意了,此人說話雖然十分客氣,但言語間卻多是命令的口吻,儼然是久居上位之人作態。

「你算哪......」剛罵出半句,吳亙悚然醒悟,這裡是京城,說不得是哪位顯貴豪閥家的人,趕緊改口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尋我。」

中年人稍稍沉吟,亦覺著自已有些唐突,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是大皇子有請。」想了想又補充道:「大皇子亦是朱先生的弟子,也算是你的師兄。此次有事相商,還請快些隨我來。」

吳亙微微一笑,自家先生的弟子多了,「閣下且稍待,既然是先生弟子,待我稟報過先生後再去不遲。」

那人有些著急道,「此事斷不可讓朱先生知道,放心,大皇子對你並無歹意。先生當年因為青魚案被人陷害,亦是為了大皇子而遭劫。

吳亙,你不是憂心於貴人冊封之事嗎,大皇子雖然有些失勢,但還是能說上些話的。望你三思。」

青魚案?吳亙一聽就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