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起最終帶了四節青翠欲滴的竹子離開,這些竹子有隔絕魂術的效果。只要沿著四角放在人的身側,一般的魂術就無法穿透這樣的屏障。

反正大遺洲的人就是這樣做的,吳亙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向起用法。

至於那個酒壺,吳亙則是重新收了起來。這個壺,原本明亮如鏡,出了大遺洲後則變的有些灰暗,應該是接觸到靈氣的緣故。吳亙可不敢讓這把壺流出,碰上有心人自會看出,此壺的材質絕非人族所能擁有。

臨走前,向起告訴吳亙,他已向國師遞了辭呈,自此便不用再做臥底的生意了。

看著向起的背影,楊正扶著一身酒氣、有些站不穩的吳亙,“都說財不外露,你可倒好,把自已的寶貝都抖摟個乾淨,這人真是你的朋友?”

吳亙笑嘻嘻坐在地上,“不是朋友,但是兄弟,他救過我的命。”

楊正撓撓頭,“那好吧。”

“楊正,你幫我辦件事,這種事也只有你能辦的妥當。”吳亙忽然抬頭。

“行,什麼事。”

吳亙又在谷中呆了三日,方才與幾人告別,準備重新返回京城。五十里的路程,對於會神行術的他來說,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

一路急行,前方到了一處名為十字坡的所在,這裡是從葛山進入京城的必經之地,橫縱兩條路交叉於此。

忽然,吳亙停下了腳步。

前方的十字路口上,擺放著一座一尺多長的銅像。銅像面色猙獰,腳下踏著一個骷髏,一手託著一個碗,一手拎著個人頭,身上還有一個個的人臉輪廓,正痛苦的欲從其體中脫出。

銅像一看就不是什麼善物,這麼突兀的放在此處,吳亙心裡一沉,摸了摸了有些發燙的左手腕,準備從一側的田地裡繞過。

隨著身體移動,銅像也在慢慢轉動身體,惡毒的面孔始終看向吳亙。

吳亙此時如何不曉得,這是有人針對自已來著。看了看四下無人,吳亙毫不猶豫發動神行術,一步躍出。

嘩啦,眼前一變,吳亙停下腳步,伸手摸向腰間,可卻摸了個空,斷刀早已不知去向。

火,四下俱是熊熊的黑炎,暗紅的山,暗紅的谷,上面跳躍著如蛇般的火焰。無數的哀嚎聲四起,有各種各樣的人在火焰中掙扎殘喘。

黑色的火舌捲了過來,天地黑炎滔滔,再無一處可立足之地,那些陷於火中的人,呼天叩地、痛苦不堪,身體漸漸融化,化為灰燼不見。

不一會,這些人又憑空從黑炎中出現,繼續下一輪的炙烤,重複著剛才的酷刑。

吳亙抱著頭四下打滾,身體上燃起了層層火焰,猶如一個人形火炬。一些醜陋的人形怪物從火焰中出現,這些怪物渾身噴吐著火星,有的長著尖角,有的生有骨刺,在吳亙身邊不斷徘徊,試圖分而食之。

忽然,吳亙的左手腕處有白光亮起。光澤如水,迅速覆在了吳亙身上,接著光亮凝聚成球,在其中出現了一座小巧的雪山。

若是寶象等人在此,自然就會認出,這座雪山正是浮玉山

浮玉山一出,吳亙漸漸清醒起來,看著周圍嘶吼跳躍過來的怪物,忍著疼痛與之戰在一起。

這些怪物都是從黑炎中蘊化而生,天然不懼火焰,而且只要腳踩著火焰,即使被打碎了也能很快復原。

怪物實力並不是很強,若是單對單,吳亙並不畏懼,可對方難纏就難纏在殺之不絕,而且數量眾多。

在接連滅殺近百次怪物後,吳亙發現,自已的身體小了一圈,再這麼耗下去,遲早會被磨滅殆盡。

此處機關不知是何人設下,看來非要置自已於死地不可。

眼見吳亙力乏,怪物蜂擁而上,紛紛撲向吳亙,將其死死的壓在地上,最後竟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球,連白色的浮玉山也淹沒於其中。

過了許久,球漸漸晃動起來,有黑氣從怪物的間隙中射出,如劍般向著四周刺去。

嗷,巨大的球中,傳來一聲不似人聲的吼叫,怪物如亂石般紛紛崩開,球中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吳亙站在原地,身上黑煙繚繞,口中噴吐著黑焰,雙目漆黑如墨。一道濃濃的死氣散發開來,將周邊的黑炎逼的遠遠退開。

身後的浮玉山忽明忽暗,似是也耐受不住這咄咄逼人的死氣浸染。

吳亙雙手垂下,頭耷拉在胸前,身體不斷搖晃,好似行屍走肉。

怪物們看看吳亙並不反擊,便又再次圍了上來。覺察到威脅,吳亙仰天大叫,臉上浮現出一道道的黑線,神情十分恐怖。忽然,吳亙縱身躍到一個怪物身前,雙手扯住其身體,將它生生撕為兩半。

接著吳亙手腳並用,如野獸般在地上快速前行,衝向一個個的怪物。很快,四下火星飛濺,怪物的殘肢不斷在空中飛舞。

吳亙停下了腳步,站於一片黑炎中,手中還提著一截怪物的大腿,毫無表情的雙眼冷冷掃過四周。

身邊已沒有一隻怪物,其餘的怪物都遠遠逡巡咆哮,卻是再也不敢向前。

“咦。”遠處傳來驚疑的聲音,接著大地隆起,一個渾身是火的巨大身影升出地面。舉目望去,正是吳亙看到的那個古怪銅像模樣。

與之相比,吳亙甚至還沒有其腳面高。

銅像微微低頭,冰冷的眼神深邃悠遠,好似穿越了萬水千山,遙遙的看向吳亙。

手中的碗微微傾斜,無盡的黑炎如流水般湧出,空間中的火焰頓時高漲起來,撲天蓋地,火光沖天,天地間再無其他,只餘熊熊烈火。

一些更大的怪物從火焰中漸漸顯現,雙目通紅,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吳亙。

吳亙身後的浮玉山亦是變的大了起來,幾與銅像同高,白色的輝光灑下,護住了吳亙身旁的一隅之地。

睥睨著對面兇惡的銅像,吳亙麵皮扭動,臉上的黑線如活了般蠕動起來,其人看起來更加的邪惡。

吳亙木然看著眼前銅像,聲如梟泣,“這十幾年來,我小心翼翼,縱然幾度跌宕,陷於死境,終是告訴自已,要做個好人,秉持良善之心。

你們非要逼我,不給我留一條活路。既然好人難活,那我就換個活法,順遂你們的心願,做一個惡積禍盈的惡人吧。”

說著吳亙的死氣更盛,氣焰騰騰,臉上掛著邪魅笑意,整個人宛若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魔。張嘴一吸,面前的黑炎被吸入腹中。

正在此時,左手腕一陣劇痛,一根紅色的繩子浮現出來。吳亙低頭看著紅繩,口中喃喃,“是他們逼我的,是他們逼我的。”

身後的浮玉山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長長的白髮飛起,俯視著面色痛苦的吳亙。

吳亙抬頭看著這個熟悉的身影,慘然一笑,“我也不想變成此種模樣,但他們不會放過我。”

浮玉山中,一個白色的花朵從身影手中飛出,花朵如玉似冰,晶瑩剔透,蹁躚飛舞,慢慢沒入吳亙的眉心。

吳亙臉上的猙獰少了些,右手緊緊握住了紅繩,面色複雜的抬頭看向那個身影,“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會一直沉淪。”

說完,吳亙直直衝向遠處的銅像,所過之處,黑色的火焰紛紛被吸入腹中。

一個獨目怪物衝了過來,試圖阻止吳亙,巨大的手掌重重拍下,深深陷入岩漿之中。

怪物將手抬起,掌下卻是空無一人,正詫異間,只見一個小人正順著自已手臂向上急速攀爬。

伸手向吳亙抓去,卻見其人身形一晃,已是到了咽喉處,掌如劍般刺入其體內。一道黑氣從吳亙身上飄出,入到了怪物的體內。

說來也怪,黑氣一入體,就迅速向怪物的全身蔓延,怪物仰天嘶吼,身體卻是一動也不能動彈。

吳亙一口咬了上去,怪物體中更為濃郁的黑炎被吸出,源源不斷入到吳亙腹中。

很快,怪物的身體冷卻下來,轟然倒地,化為一堆碎石,這次卻再也沒有重生。

吳亙如一頭餓狼奔行於獵物之中,收割著一個個怪物的性命。身體好像無底洞一般,貪婪的吸食著其中的黑炎。

那個銅像默默看著遠處的浮玉山,神情有些複雜。山中的那個身影,亦是遠遠與其對視。

忽然,銅像身體一顫,原來不知何時,吳亙已經跑到了其身上,正在快速往上攀爬。所過之處,黑氣滲入銅像體中,如同蜘蛛網一般散開。

銅像冷哼一聲,手中的碗對準了吳亙,黑炎如瀑布一樣滾滾而下。對面的浮玉山亦是光華大作,山上的那個身影亦是清晰了些,與銅像遙遙對峙。

覆蓋吳亙身上的光球越發明亮,球身穿過銅像的身體,撲向吳亙的黑炎不斷被消弭。

與此同時,吳亙已經爬到銅像的胸口處,如瘋魔般用手又抓又刨。不一會兒,銅像胸口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缺口,黑炎激射而出。

吳亙身上的黑氣蔓延了進去,與黑炎交雜在一起。黑氣似乎能剋制這些肆虐的黑炎,很快,被黑氣所染的火焰化為一個圓溜溜的黑珠。吳亙大笑著一把抓過,毫無顧忌將其塞入口中。

銅像悶哼一聲,臉上卻是露出笑意,“真以為可以白吃我的黑炎,遲早有一天,你會遁入黑暗,無法自拔。浮玉山,你們護不住他的。”

微微低頭,銅像看著附於自已身上的吳亙,“小子,我們還會見面的。”

說著,銅像的身體崩散,轟隆隆落向地面。

銅像一去,吳亙身後的浮玉山也緩緩消失。緊接著,此處空間劇烈的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