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女子如一座小山般坐於水面,蘭花指翹起,潔白的手擺了個優雅的姿勢。

吳亙站在女子手心處,無暇欣賞如此纖纖素手,額頭冒出一絲冷汗。

方才女子透露了一個駭人的秘密,這所謂的度妄訣,乃是邪神故意傳下的手段。只要修煉此訣,就會冥冥間與之建立聯絡,每一次修煉,就是向他提供信仰之力,相當於世俗神廟奉上香火一般。

修煉度妄訣的人越多,邪神的修為就會越發精進,這恐怕也是當初鹹江這麼容易就傳授自己此訣的原因。而且隨著修為的日益加深,修煉人與邪神捆綁的越發緊密,受其影響也就愈大,也越容易為其所控制。

驟聞如此秘辛,吳亙心頭打了一個寒戰,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魂術,竟然最終為他人做了嫁衣。

“修行度妄訣的人,看著魂力會快速漲大,實則內裡漂浮,根基不穩,遇到真正強悍的對手就會現出原形。”女子目睹吳亙緊張神情,微笑著又補了一刀。

“有沒有什麼斬斷與其聯絡的法子。”吳亙趕緊向這位女子打聽。

“修為低些的時候,停止度妄訣的修行即可。但觀你神魂,已是被其侵入,只能一點點磨滅。或者是你的修為反超於他,將他滅了就是。”女子輕描淡寫說道,言語中帶著一絲戲謔。

吳亙的臉越來越黑,怪不得自已的神魂小人在命族時會被人家輕易給破了,原來倒也有一分度妄訣的功勞,看來以後自已只能用玄元術和魂曲一點點補齊了。

“不過呢,這度妄訣雖然不能修煉,但其中記載的一些法門還是可以用的。千面邪神想吸引人修煉,還是要給些甜頭方成。”看到吳亙沮喪的神情,女子又補充了一句。

“請問閣下怎麼稱呼,我們乃是路過寶地,能否行個方便。”吳亙原本想稱呼姑娘的,可看到對方如此巨大的體形,還是換了個稱呼。

既然留在此地無益,看這女子也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徒,便想著能否平安離開。

“我叫艾姬,你們為什麼會跑到此處。”女子看了看遠處的船,並沒有立即放一行人離開的意思。

“我們被神教追趕,倉皇之間到此,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寬宥一二。”既然打不過,眼見有商量的機會,吳亙趕緊好言相商。

“呵呵。”女子突然笑了起來,“你可知我為何在此地候著,乃是我與神教互有默契,凡是繞過定夷門的,皆會由我替他們攔下。

要不然,神教豈會容我在他們眼皮底下逗留。你說,我當是如何處置你們呢。是沉入海中餵魚,還是將你們吃下,禁錮於體內永不得出。”

隨著其人話語,那些長長的觸手蠕動起來,在吳亙身邊輕輕晃動。

吳亙輕輕一笑,毫不在意那些蠢蠢欲動的觸手,“閣下就不必如此作態了,若是真想殺了我們,恐怕早已動手,犯不著還要相談這麼多,總不能說是閒得無聊找人聊天吧。

而且,閣下盤踞於此,恐怕亦是中了神教的什麼手段吧。要不然,天下之大,以你的修為,又豈甘於久居此地。”

艾姬笑著搖搖頭,“果然是個聰明的人兒。”說著其人身體從海水中站起,吳亙此時才發現,艾姬的腳踝處赫然有一副巨大的腳鐐,下面連著長長的鐵鏈,沒入深深的海底。

“這麼些年來,神教允我在此惑人殺人,為的就是替他們守住這片海域,抵擋牧人的進攻。

當初千面邪神這個壞種,誆我有法子去了此鐐,才被他取了一滴血去。只是沒想到他如此情薄,離開後竟再也沒有回來。”艾姬的神情有些惆悵,眼中閃過一絲悔意。

“這麼說,你就是神教放在此地的......此地的打手吧。說吧,怎樣才能放我們離開。”吳亙本想說對方是一條狗的,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既然對方講了這麼多,肯定是有所求,有求便有談的可能。

“不必有什麼忌諱,你說得對,我現在就是神教拴在此處的一條狗。我泰人一族有一項神通,可以冥冥間感知一些事情。

在你身上,我依稀看到一絲脫困的希望。放你們離開可以,而且以後只要透過此地,亦會給些便利,保你航行無虞。條件就是把我放了,擺脫神教的控制。”艾姬毫不避諱坦然道。

泰人?吳亙第一次聽說這個種族。不過在大遺洲已經見慣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種族,多一種又何妨。

看了看在海水中搖曳的鐵鏈,吳亙搖了搖頭,“難,起碼來說以我現在的修為辦不到。你也不想想,連你都無法除去,我又何德何能,能將你救了出來。”

“又不是說此時就讓你把我放了出來,只是說以後等你修為精進後再想法子,我們立誓即可。”艾姬輕輕搖頭,如林的觸手紛紛落回海面。

“為什麼選我。”吳亙歪著頭看著對方。

“女人的直覺。哈哈,開玩笑呢。”艾姬的神色嚴肅了些,“竟然不受我的歌聲蠱惑,看來也是有些異稟在身。而且你與邪神有關聯,倒是勾起我的興趣。最關鍵的是,方才我在入眠中,隱隱覺得自己運道來了,一睜眼卻是看到了你。”

吳亙有些慵懶的坐在女子手心,雙手撐在身後,貌甚不恭,“運道,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你也相信。不過呢,我答應你,若是有機會,自會將你放出。不過,這鐵鏈明顯是有陣法加持,連你如此修為都不得破,我又當如之奈何。”

艾姬亦是有些無奈,雙腳微晃,鐵鏈上泛起一陣漣漪,“此陣法是神教兩位大長老聯手所布,一旦強行破除,對方就會發覺。而且陣法還會不時吸取我的精元,以補足運轉所需,時日越長,我就越無法脫出。

不過,倒是有個取巧的法子。聽說神教有聖物名為光明之心,內蘊無盡威能,以此物放於陣眼,以大法力催動,陣法自解。只不過聽說此物早已遺失,連神教都不知其下落。”

吳亙聞言麵皮一抖,心中對泰人的神通不由信了幾分。

艾姬正色道,“運道之事,雖然縹緲,卻是千真萬確的。為何有的人一路坦途,而有的人命運多舛,人之禍福吉凶自有定數,存於冥冥之中,雖聖智不可得而逃。

我看你好像被人下了詛咒術,這一路上恐怕不得太平,說不得就是因為如此,才會落到我的手裡。”

吳亙心神一緊,這些日子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而且離開天元洲之後一直不太順當,難不成自已真中了什麼邪術。

一念至此,吳亙彈了起來,誠懇問道:“可有化解的法子。”

“你怎麼報答我。”艾姬似笑非笑,目有波瀾。

“邪神欠你的,我會幫你討了回來。”吳亙輕輕拍了拍手中的刀鞘,“他欠你一滴血,我便會讓他奉上十滴。”

“你知道嗎,我泰人一族乃上古遺族,敢對泰人立下誓言,若不應誓的下場是很慘的。”艾姬臉色嚴肅了起來,將吳亙送到了自已面前,冷冷道,“邪神神通廣大,手段眾多,豈是那麼好對付,你現在還願立誓嗎。”

吳亙看著面前巨大的面龐,歪著頭微笑道:“看來你還是不太相信我啊,既然你能感應到一些事情,不妨再好好看看,我,吳亙,能不能完成這樣的誓言。”

艾姬眼中有霧氣泛起,頭微微垂下,過了一會,其人猛然抬頭,驚悚的看著吳亙,“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看到了什麼?”吳亙懶洋洋看著對方,自已身上自從有這古怪的死氣後,可不是一般人所能衍繹的。

“看不清,也不敢看。”艾姬從頭上扯下一根觸手,遞給了吳亙,“將上面的血塗在身上,就可以去除黑巫術。你走吧,你的誓言我信了,船我也會放了。”

吳亙接過觸手,掂了掂份量,昂然往前一步,“我助你脫困,為你復仇,你亦需為我做些事情。”

艾姬死死盯著吳亙,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對峙著。面對艾姬強大的氣勢,吳亙的頭高高昂起,卻是沒有半分退縮。

一時間,四周安靜了下來。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對我這麼說話了。”過了許久,艾姬方幽幽出聲,目光有些怨毒。

“所以你才會被一直困在此地。”吳亙一步也不肯退,眼神變的冷厲,全然沒有因為自已的體形而有半分弱勢。

噓,長長的嘆息聲傳來,四周海風再起,海水波光粼粼,映照的艾姬臉上明暗交織。

“好,說說你的條件吧。”艾姬的語氣緩和了起來。

“有一天,當我帶人再次重返天元時,你,須得助我,共對神教。”吳亙大聲說道。

艾姬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認真的看著吳亙,“你不覺的你是自不量力嗎,神教之大,兵力之雄,財富之巨,豈是你一個小小的人族所能想象,他們只要輕輕一捻,你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哼哼。”吳亙冷笑一聲,“曾經有一位存在說過,當一隻螞蟻抬頭看天時,天地俱會顫慄。如今,我就想當這樣一隻螞蟻,看看能不能掀掉神教這座大山。

艾姬,你生於海中,定是見到過各種遺蹟。再輝煌的皇朝,亦抵不過時間的腐蝕,最終化為塵埃。太陽昇起,也會落下,神教豈能萬古長青,你太高看他們了。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

猶豫了半天,艾姬只能點點頭,答應了吳亙的要求。手一招,海水將吳亙的船輕輕推了過來。

將吳亙放回船上,其人神色有些複雜,“你是我見到最狂妄的人,若是你能履行你的誓言,我定會相助於你。你走吧,身上沾染了我的氣息,在這片海域自然無人會阻攔你。”

船上的人依舊低伏於地一動不動,吳亙將觸手切開,從裡面擠出一些如墨的汁液,細細的塗在身上。想了想,又給楊正身上塗抹了些。

不管有沒有用,但黑巫術這種手段太邪門了,還是小心些為好。

一切準備完畢,吳亙示意艾姬收了法力,將船上的人喚醒。等從渾渾噩噩中醒來,船上的人看到艾姬巨大的身體,皆是嚇的臉色慘白。

“海妖。”冉蓬喃喃自語,“沒想到傳說竟然是真的,只要不從定夷門離開,定會遇到巨大的存在。”說著帶領船上的人跪伏於地,恭恭敬敬往海上祭獻了酒肉,方小心翼翼的升起船帆。

“還請助我們一臂之力。”吳亙衝著艾姬大聲喊道。

艾姬輕輕軟了一口氣,一股莫名狂風颳來,將船帆鼓滿,船快速在海面航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