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欄裡,青年男人被水手打得倒在地上,可仍是死死盯著眼前的牧人,“給我藥。”

牧人揮手製止了水手的施暴,饒有興趣的問道:“你要藥,要什麼樣的藥,藥用來幹什麼。”

男人表情有些痛苦,扭頭看了看身後不遠處一個倒在地上的老者,“他已多日未進食,我也不知道需要什麼藥,只是再不吃藥,他堅持不到昆天洲的。”

“他是你的什麼人。”牧人看了看老者,有些好奇的問道。

忽然,旁邊一個戴著眼罩的水手插話道:“他倆沒有什麼關係,那老頭是個神僕,不過沒有什麼錢,整天遊走鄉里給人看病。這次是得罪了神教的大老爺,被人家給賣了,才被我們捉了來。

而這小子,本就是個守城的軍卒,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護著那老頭,把我們幾個兄弟都給打傷了,幸好老大有本事,將他拿下,乾脆一併捉了過來。”

牧人眼睛一亮,指著躺在地上的老者,“竟然是神僕,帶過來看看。”一時之間,周圍的牧人也是起了興致,紛紛圍攏過來。

要知道神教中人,特別是修煉有神教法術的人,在昆天洲是極為吃香的,每來一個,幾乎都會被抬到一個令人咂舌的價碼。

而且牧人為了能長期的萃噬晞光,對這些人往往待遇很好,允許其生育後代,提供各種修行所需,甚至會被當作重禮在各個貴族間轉送。

老者被兩名水手抬了過來,獨眼龍水手眼神閃爍,悄悄示意二人故意放遠了些。

牧人有些不滿,大聲呵斥道,“抬近了些。”獨眼龍無奈之下,只得將老者放在圍欄邊。那名牧人剛把手從圍欄伸了進去,只聽遠處一名巡邏的牧人軍卒怒喝道:“不想要手了,就伸進去。”

牧人嚇得趕緊縮手,訕訕的衝著守衛拱拱手。

吳亙在遠處目睹這一幕,不禁心中一動,為了能讓貨物平安抵達昆天洲,牧人高層倒是想了不少法子,規矩甚嚴,連自己人都不能逾矩。

看來奴隸只能到本土後才可處置,這些人只是提前打探貨物的訊息罷了。要不然,信不信這些牧人半路上都能把船給劫了。

牧人轉而指著地上的老者,對獨眼龍怒目道:“把他的手伸出來一些。”

獨眼龍只得指使手下將老者的一隻手腕往外遞了遞,牧人將手搭在老者腕上,感應了一會卻是搖搖頭。

一咬牙,卻又不死心的再次將手搭了上去,不一會兒又再次放開,“沒用了,這人已經自斷了心脈,只不過原先的修為尚在,才撐到現在,活不了幾天了,可惜,太可惜了。”

轉頭衝著獨眼龍怒罵道:“你們這些廢物,這麼好的材質為什麼不好好看管,哪怕封了他的經脈也成,竟然讓他尋了死路。這下子好了,潑天的財富被你們硬生生給扔了。”

其他牧人猶有不信,紛紛過來將手搭在上面,卻也是紛紛搖頭起身,不再搭理地上的老者。

獨眼龍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惡狠狠踢打著地上的老者,“老東西,放著生路不走,竟然自我了斷,害老子丟了一大筆錢。呆會就把你丟到海里餵魚,晦氣。”

一旁的青年男子撲了上來,緊緊護在老者身上,惡狠狠盯著獨眼龍。

“看什麼看,小心老子把你也剁了。”獨眼龍作勢拔刀,卻是肉疼得讓人把青年男子拖回去。殺是捨不得的,都跑了這麼遠的路,好不容易快到昆天洲了,要是再折損人,豈不是與錢過不去。

青年男人面色哀慼的抱著老者,卻是再不肯出聲。方才那個牧人輕輕搖搖頭,彈指扔了顆藥丸到了男子身邊,“好死不如賴活著,莫與他一樣,走了絕路。”

“此人倒個有情有義,可惜了。”楊正突然唏噓道。

卓克面有不忍,輕輕扯了扯吳亙的衣袖,“公子,不能救下此人嗎。”

吳亙嘆了口氣,輕輕撫了撫卓克的頭,“沒法救的,起碼在這裡沒法救。你沒看到嗎,連牧人都無法插手,更何況我們三人。況且,救了一人,還有那麼多人,救還是不救。只能等將來事有所成,再想其它的法子,從根子絕了此等買賣。”

三人神情黯淡,也沒了閒逛的心思,掉頭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在這座港口中,由於地處遠海,雖然有牧人管著,但由於處於航路的起點,各地的船都會到此處彙集。

一路之上,三人遇到了不少形形色色的異人。在這裡,只要你不是奴隸,牧人就會保證你的安全。

正行走間,忽然有人驚喜的喊道:“吳亙,楊正。”

吳亙轉頭一看,喊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餘風。當初被自己和楊正擒了來,一頓諄諄教誨後放了,沒想到竟是在此相遇。

餘風大笑著走了過來,與吳亙和楊正分別擁抱了一下,“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原來真是你們,怎麼到了此處,可是要前往昆天洲。”

吳亙笑眯眯看著餘風,一直等其說完方才開口道,“我們正是要前往昆天洲,你卻是為何到此。”

餘風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幾人,“我隨族人到此販賣貨物,這不是閒來無事,正好上岸採購一些族中所需。”

楊正腆著個肚子,拍拍餘風的胳膊,嗤笑道:“一個鮫人,在水裡待著就行,上岸幹什麼,難不成是想娶個他族媳婦。”

餘風叉著腰不服氣道:“我們鮫人平日裡也在陸上生活,憑什麼不能上岸。你個老幫菜,小心牧人把你捉了去,千人吸,萬人吃,弄成個人幹。”說著轉頭看向吳亙,上下打量一下,“吳亙嘛就不一樣了,長得這麼漂亮,說不得哪個大家族小姐看上了,養在家裡吃獨食。”

吳亙和楊正按著拳頭,笑眯眯圍了上去。

“兩位兩位,開玩笑的。莫打臉。”餘風見勢不妙,乾脆一捂頭蹲在地上。

“你等何人,竟然敢對我少族長無禮。”三人正在嬉鬧,餘風身後那幾名鮫人走上前來,護住了餘風,警惕的看著吳亙和楊正。

餘風笑嘻嘻起身,示意自己無事,“這兩位是我的朋友,走,到我的屋中喝酒去。”拉著吳亙和楊正就往港口外走去。

等走了不到二里地,餘風帶著吳亙等人入了一處院子,門口還有兩名鮫人看守。

“這裡是族中買下的一處房產,每次往昆天洲運貨,都要在這裡歇息一下。”餘風邊走邊介紹道,不時有路過的鮫人問好。

走入正屋,有一名中年人正在屋中喝茶。餘風上前一步隨意施了一禮,“爹爹,這是我兩位朋友,正好在外面遇上了,便請到家裡來做客。”

吳亙和楊正對視一眼,亦是上前施禮,“伯父好。”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吳亙一眼,方微微頷首,“你等可是跑船的,送人還是送貨。”

“送貨的。”眼見對方並不熱情,吳亙也不想與之多交談。

“哦。”中年人輕輕答應了一聲,不置可否,轉頭對餘風說道:“既然是朋友,那就好生招待一下,我還有些事,你們自便即可。”

也不管自己父親的態度,餘風興沖沖拉著吳亙等人到了後院,叫人擺上酒食,四人就在院子中坐下,邊敘說著別後見聞,邊相互對飲起來。

餘風本就性子爽朗,加上年歲又小,很快席間變得熱鬧起來,連多日鬱郁的吳亙,心情也不禁好了許多。

酒過三巡,餘風支開了下人,擠眉弄眼道:“你們到昆天洲幹什麼,說,是不是要幹什麼大事,把我帶上唄。”

吳亙挑眉一笑,“乍,餘少族長,放著好日子不過,想跟著我們吃土啊。我可告訴你,我們到昆天洲可是一窮二白,說不得隨時會被人捉了,關在欄裡當豬羊給宰了。”

“嘁,不說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們所圖甚大,要對神教下手。這等殺頭的買賣,自然要謹慎些。”餘風有些不滿,灌下了一口酒,很快其人又歡快起來。

“算了,你們有你們的大業,有需要的話言語一聲,能幫的儘量會幫的。我知道當初相遇的時候,你們對我使了些手段,但我是真想闖蕩一番,而不是一直活在父親的庇護下。”

吳亙舉起酒碗,對著餘風示意了一下,“真不是要瞞著你,有些事太危險,還是等你長大些再做決定吧。對了,你們的船在哪裡。”

“怎麼了,可是有事,想搭船?”餘風詫異道。

吳亙點了點頭,這幾日一直與冉蓬商量如何悄悄登陸昆天洲的事,卻發現了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這條航路雖然安全,但只能抵達指定的港口。而這個港口牧人重重看守,想要在人家眼皮底下溜過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港口外,有不少的牧人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捕捉離開港口的人族。按著呼蘭家族的規矩,在港口內,任何牧人不得對人族下手,但凡發現就是死罪。但到了港口外,則沒了此限制,誰抓著的就是誰的。

每年有不少的船靠岸,不是沒有人因為諸種原因,想著偷偷溜到昆天洲。可大多沒跑多遠就被人抓住,平白變成了奴隸。

所以吳亙便想著能不能半路偷渡,以避開牧人的圍堵,等上了岸再徐徐圖之。

“我家的船你恐怕不好搭。”餘風面露為難之色,生怕吳亙誤解,趕緊解釋道:“倒不是不允許登船,而是你上不了船。”

“為什麼。”楊正好奇問道。

“因為我們家的船都是馱鯨,並不是人族所乘坐的木船。我們鮫人可在水中活動自如,便豢養了不少的鯨魚用以運貨。

這樣的話,並不用建造昂貴的船隻,而且載貨量大,所以我們這一支鮫人又有了牧鯨人的名號。”餘風頗為自豪的介紹了一下自家情況,倒是把吳亙和楊正聽得眼睛有些發直。

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沒想到海中常見的鯨魚,竟然成了人家鮫人的牛馬,這要是說出去都沒人信。

餘風認真想了想,“不過呢,只是偷渡未必非得用船,我可以請族裡的人,在臨近海岸時偷偷把你們送到岸上。鮫人多年與牧人貿易往來,對我們看管的不是特別嚴,說不得能覷得機會。”

吳亙眼睛一亮,這倒也是個法子,而且目標甚小,更容易成功。

“我也可以將公子從水中送到岸上去。”三人正在商量,一旁的卓克忽然弱弱開口道。

吳亙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卓克乃是何羅人,想來與鮫人一般,在水下行動自如的。只不過這些日子天天呆在一起,倒是忘了這一茬,著實是有些燈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