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你這是耍賴。”姬嫣站在吳亙面前,氣得跳腳怒吼。遠處的演武場上,無畏軍正像攆一群羊般追著重騎打。

隨著一波衝鋒後,重騎已經沒有人能坐在馬上,要麼是被衝撞下馬,要麼就是被套馬索給拉了下來。

等雙方混戰在一起,無畏軍這些古怪的武器就發揮了效力。重騎身上厚實的鎧甲,就是鋼刀砍在上面恐怕也不會傷了對方,遑論手中的木刀。

但斧錘棒這種鈍器,卻是能很好的給騎兵造成傷害。就是用裝有石頭的袋子亂掄,砸到堅硬的兜鍪上,也會讓人頭嗡嗡的,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雖是混戰,可以明顯的看出,無畏軍每十人為一組,彼此配合,將重騎分割開來,有攻擊的,有側防的,有誘敵的,分工明確,配合嫻熟。

縱使有人被擊退,但很快就會有人上前補位,始終保持了攻勢不減。漸漸的,無畏軍佔據了上風,一時打得興起,把姬嫣的人趕得四下亂跑,場面一時有些失控。

吳亙懶洋洋站了起來,一臉微笑,雙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姬嫣息怒,

“三少主啊,打仗嗎,就是要善察天文地理,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你說,此戰我無畏軍可用兵器,人數亦是相同,有何無賴之處。”

“你們撒毒。”姬嫣有些氣急敗壞。

“那是營地的石灰。”吳亙一臉坦然。

“你們用了斧錘。”

“那是撿的石頭。”

“你們……”眼見二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如兩個罵街潑婦,姬夜趕緊站了起來,費力將二人分開。

“妹妹,按著先前約定,無畏軍確實沒有違規。真正的打仗,可不如話本里那麼規規矩矩,只要你能滅了對手,使出什麼樣的手段都可以。命都快沒了,哪裡還有那麼多講究,這點你還真要與吳亙學學。”姬夜苦口婆心勸道,使勁扯著自家妹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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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別讓他們打了。”姬嫣看著山下的情形尖叫道。隨著一聲鑼響,這場比武草草結束。

姬嫣拎著自己的裙子,在侍女的陪同下向著山下奔去,去安撫自己重金打造的手下。

吳亙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看著兩隊人馬氣哼哼相互分開,彼此用眼神把對手又滅上了個幾十回。

“吳亙,幫我個忙可好。”姬夜忽然開口道。

“什麼事。”吳亙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意,無畏軍今天真是給自己長臉了,自得見好就收。

“有幾個萬戶家的子嗣來了寒陸城,整日裡在城中相互勾連,我有意召集他們一晤,你能陪我一起去嗎。”姬夜眼神中露出一絲疲憊。

“要殺人嗎。”吳亙認真想了想,正色問道。

“咳咳。”姬夜被吳亙的話給噎著了,咳嗽了半天方緩了過來,

“為什麼要殺人,哪裡需要如此酷烈,若是殺了他們,鐵手行省可就亂了。”

“現在不是已經亂了嗎。”吳亙嗤笑道:“來寒陸城的路上我也看著了,各地反意喧騰,只是少個領頭之人罷了。亂世用重典,這種情形不殺人怎麼成。不僅要殺,還要多殺,殺怕他們,讓他們再不敢反抗,這樣鐵手行省的改制才會推得下去。”姬夜捏著眉心沉默不語,良久過後方喟嘆道:“我其實也想動手,只不過大哥仁慈,不願行此霹靂手段。況且,就是要殺,殺誰,現在人家又沒造反,隨意處置,恐怕會引起激變。”

“哪家來寒陸城了,就從中挑幾家殺掉。”吳亙的語氣冷冽了些,濃郁的殺意有如凜冬寒風,

“這些人到寒陸城幹嘛,用我們北洲的說法,不就是要逼宮嗎,不管他們是受人指使或是自願前來,既然敢出頭,就要做好被砍頭的準備。”姬夜面色有些蒼白,雙拳緊了又松,半晌方幽幽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父親執意要組建北軍的原因了,一來是要防止我大哥獨掌兵權,二來就是要做好殺人的準備。因為其他的衛兵屯兵各處,用以震懾各個家族,是沒法動的。只有組建一支不亞於南軍的機動力量,才能在生變時戡亂滅逆。吳亙,再告訴你一件事,父親令我將北軍擴至兩萬人,大哥也答應了,只是軍費一時半會難以籌齊。”

“你的意思是……”吳亙難得有些遲疑。

“不錯,我想讓你幫我募兵,無畏軍暗中擴大至八千人,就駐守在興山一帶。至於多出來這部分人的軍費,我只能幫你解決一部分,剩下的需由你想辦法,我相信你能找到錢。”姬夜轉頭,衝著吳亙泰然道。

“你還真看得起我。”吳亙氣得險些蹦了起來,人說世間有兩大難事,屎難吃,錢難賺,這姬夜還真看得起自己。

八千人啊,這一天得吃多少。一想到每日起來,就會看到烏壓壓的嘴要吃飯,吳亙一時生了跑回北洲的心。

“幫幫忙吧。”姬夜苦笑著,向吳亙伸出一隻手。吳亙看了半天方頹然坐下,無力拍了一下姬夜的手,

“我盡力而為吧,看來這平叛之事要儘早開始了。”

“你放心,只要你能找著錢,無畏軍就是擴到兩萬人我也不管。”姬夜將手收回來,如吳亙一樣軟軟躺在椅子上。

“給我這麼多的兵,你真不怕我反了,取了你姬家的江山。”吳亙笑眯眯道。

“兩萬人也想造反,你想多了,況且,就是你成事了,難不成不回北洲,在昆天洲做一個土皇帝。”姬夜不屑地搖搖頭,

“三日後,你與我去見一下各個家族子嗣,也好混個面熟,將來到他們地盤上行走也方便些。另外呢,按著牧人規矩,在酒桌上可能會有一些比試,你幫我壓壓場子。我這些年多行走在外,能相信的人不多。”

“這些人是不是都上書反對改制。”吳亙開口問道。

“大部分是,還有一些人是我邀請的。”姬夜無奈道,忽然扭頭看向吳亙,

“有一家其實我也很為難,因為事涉大哥。”

“誰啊。”

“慕容家。”吳亙忽然覺著有些奇怪,

“這慕容家可是與你那嫂嫂有關。”

“不錯,嫂嫂是當今慕容家主長女。這些年與大哥相敬如賓,禮賢下士,在姬家口碑很好。只是沒想到,慕容家此次也反對改制。雖然嫂嫂已對我說過,不要因為她孃家的關係就有所掣肘,但畢竟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裡面,著實有些難辦。”

“慕容家來的是誰,既然你嫂嫂都說了不用管她臉面,我到時候好好收拾一下這傢伙,竟然還有胳膊肘往拐的親戚。”姬夜面色有些奇怪,意味深長笑道:“吳亙,說實話,這個人你不一定能打得過。”吳亙一愣,

“這麼厲害,這小子叫什麼名字。”

“慕容羽薔。”姬夜認真說出了四個字。

“這人怎麼取了個女子名字,娘唧唧的。”吳亙搖頭道,忽然抬頭盯著姬夜,

“不會真是女的吧。”

“哈哈。”姬夜仰頭大笑,

“不錯,就是個女的,正是我嫂嫂的妹妹。”

“唉,要是葉子明在就好了,他擅長這個。”吳亙一下子失了興趣,正在此時,姬嫣大呼小叫的從山下跑了上來,手裡拎著一個劈柴的斧子,隨手丟在吳亙腳邊,

“吳亙,你還說你的人沒有用兵器,這是什麼,方才被我的人奪了下來,人我也抓過來了。”說著一揮手,自有幾名軍卒押著一人到了近前。

吳亙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被抓的人正是程節。你說帶就帶吧,怎麼還被人給發現了,廢物。

“寨主,我真不是故意的。當時正在劈柴燒飯,因集合的急了些,便忘了把這斧子丟下。”程節在一旁可憐兮兮道,又衝著姬夜連連磕頭。

“什麼忘了,我好幾個手下都是被他用斧子給砸暈的。吳亙,我不管,既然你違了規矩,我看這興山不錯,我的兩千手下也要駐紮在興山,以作補償。”姬嫣雙手抱臂,一臉無賴模樣。

吳亙心中一動,冷笑道:“他是一名伙伕,隨身帶把斧子很合理吧。至於你的人駐紮在興山,倒也無所謂,只不過不能與我的人在一起,需得另闢營地,免得起了衝突,徒惹不快。”

“行,但平日裡若是無事,每十天要對練一場。我倒要看看,到底誰的手下厲害。”

“可以。”姬夜揉了揉太陽穴,實在是被這二人吵得有些頭疼。忽然,姬夜手下動作一停,抬頭看了一眼仍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自家妹妹,微微搖了搖頭。

商量妥當,姬夜和姬嫣就準備在興山住下,準備第二日再返回寒陸城。

雖然整個營寨尚未建設完成,但基本的生活設施還是齊全的。讓人帶著姬夜和姬嫣回去休息,吳亙上前一腳把程節踹倒在地,

“狗一樣的東西,使些手段也不知道隱秘些,讓人家抓住把柄了吧,硬生生在咱身邊打了根楔子。”

“寨主。”程節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可憐兮兮的看著吳亙,

“我已經藏的夠嚴實了,但還是被那臭娘們給揪了出來,這真不能賴我。”

“嚴實?”吳亙扭頭看了看四周,一把抓住剛走上山的哈鷹,

“哈鷹,告訴他,東西藏哪了。”哈鷹臉色有些不自然,捂著自己的褲襠眼神閃爍,過了半天方囁嚅道:“藏這裡了。”說著從自己的褲襠裡掏出了兩把小巧的榔頭。

“看著沒,這才叫藏東西。”吳亙指著地上的榔頭跳腳罵道:“程節,雖然你修為比哈鷹高,但論打仗的技巧,他可是你的師兄,好好學著吧,下次不準再給我丟人。”程節撓撓頭,從地上爬了起來,圍著哈鷹細細打量,

“哈師兄,這玩意放著不硌嗎。”

“這個這個。”哈鷹滿臉通紅,不知如何解釋為好。不提二人交流經驗,一通亂罵後,吳亙向著姬夜的住所走去。

不怪吳亙生氣,姬嫣突然提出駐兵興山,明面上是要與無畏軍交流,實際上相當於派了一幫明晃晃的探子,掌握了此地的一舉一動。

原本吳亙還想著在此搞些隱秘勾當,現在也只能另尋他法了。總不能明著拒絕姬嫣吧,畢竟自己剛到此地,搞得太過會引來姬家的懷疑。

姬嫣還是年輕些,雖然心思靈活,但手法著實粗糙了些。第二日,吳亙便隨姬夜和姬嫣返回寒陸城。

興山這裡有薛信和一幫人盯著,倒也不必太擔心。騎在馬上,姬夜慢慢向吳亙靠近了些,看了看四下低聲道:“我妹妹派人到興山的事,你不要太介意,她就是這樣的人,年紀不大,心思不少。”吳亙嘆了口氣,瞥了一眼正騎著一匹紅馬追逐蝴蝶的姬嫣,

“你們三兄妹啊,我看姬嫣最適合繼承家主之位,等年歲再長些,還不知道手段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