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前面有人。”卓克的話打斷了吳亙的回憶。吳亙輕輕甩了甩頭,停止了方才的胡思亂想。

既然已經離開,已是鞭長莫及,興山那裡就只能讓水從月他們自行定奪吧。

這次雖然阻止了姬嫣奪權,但她畢竟統領無畏軍,這種摻沙子的事肯定還會再發生。

只不過,有楊正和胡嘉這兩個陰人在,恐怕姬嫣下手也不會這麼容易。

不管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抬頭向遠處看去,吳亙發現在河邊停了幾匹馬,當頭棗紅色馬兒身上坐著的,卻是與自己有過一些過節的慕容羽薔。

她來做什麼,難不成是來看自己笑話。縱馬來到慕容羽薔身前,這個平素看起來有些高冷的女子面色平靜,並沒有絲毫落井下石的意思。

吳亙拎著馬鞭笑嘻嘻道:“慕容姑娘,怎麼在此專程相候,是不是嫌上次的簪子便宜。我可告訴你,咱現在啥也不是,可沒有錢賠你。”看著嬉皮笑臉的吳亙,慕容羽薔並沒有動怒,嘆了口氣問道:“吳亙,你這是要投奔陸家對嗎。”吳亙點了點頭,手一攤,

“姬家已經撤了我的職,我總得找口飯吃吧,怎麼,你可有什麼意見。”慕容羽薔並不回答,翻身下了馬,向著河邊走去。

這是要幹什麼,吳亙一愣,示意卓克等人停於原地,自己下馬追上了慕容羽薔。

荒草萋萋的河岸上,一望無際的蘆葦花兒隨風舞動。流水與蘆葦耳鬢廝磨,發出沙沙的響聲。

二人行於如此美景之中,遠遠望去,倒是讓空曠的岸邊少了些荒涼,多了些別樣風景。

“吳亙,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投奔陸家著實不算個好主意。陸家勢大,雖然你有些本事,但在人多勢眾的陸家很難出頭。”慕容羽薔折了一支葦花,幽幽道來,

“況且,陸烈這個人,恃勇好鬥,志大才疏,跟著他恐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吳亙打量了一眼身旁女子,今天慕容羽薔如瀑的頭髮只是用嵌有金絲的繩子束住,並沒有插著簪子,風兒拂過,陣陣幽香隨風嫋嫋而來。

“慕容姑娘此言何意,難不成我還有得選嗎,也只有勢大的陸家能抵住姬家的手段,到了其他家族,說不得會發生些不愉快的事。”

“我慕容家可以收留你。”慕容羽薔停下了步子,光潔的下頜微微抬起了些,抬頭看著吳亙,

“雖然慕容家勢弱於陸家,但畢竟與姬家有些牽連,相信會護得住你。而且,家中雖然人多,但如你這般擅長領兵的人卻是寥寥,你去了後,父親定會委以重任,且不會過多拘束於你。”吳亙沒想到慕容羽薔等在此處,卻是專門來候自己的,而且還主動招徠,一時之間也是有些詫異。

“慕容姑娘,你也是知道的,我這個人毛病不少,但自認還是守些信義的,陸家在我勢窮之時收留,怎好棄之而去。”吳亙面帶苦笑,一聲長嘆,

“慕容家的好意我自是心領,將來若是實在混不下去了,定會腆著臉去尋慕容姑娘,討口飯吃。”慕容羽薔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難得開玩笑道:“慕容家家底薄,但願你胃口不要太大,這樣吧,我這裡有一份信物送你,若是想到慕容家,憑此物找到族中任何一個小家族,他們都會助你。”說著從手上褪下金腕釧遞給了吳亙。

腕釧的圈很小,放在吳亙手中只能塞入三根手指,想了想,吳亙還是收入了懷中,

“多謝慕容姑娘,若是吳亙將來有小成,定會酬謝於慕容家。”慕容羽薔眉頭微皺,卻是很快又舒展開來,

“那就祝你好運,我也不攔著你奔前程。”說到此處,慕容羽薔神色嚴肅了一些,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在陸家要小心行事,若是有什麼變故,不妨早些脫身。另外,切勿小看了姬家,他們據領主之位這麼些年,內中底蘊絕非表面這麼簡單。”說完,慕容羽薔掉頭往自己的坐騎走去,吳亙趕緊跟上。

等上了馬,慕容羽薔已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衝著吳亙點了點頭,便帶人掉頭離去。

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吳亙久久不語。

“寨主威武,這麼快就勾搭上了這位大美人,嘖嘖,厲害厲害。”牛超的爛嘴又開始管不住了,衝著旁邊的卓克等人罵道:“你們這幫蠢驢,方才為什麼不躲遠些,要不然,憑寨主神威,早就把那小娘皮按到蘆葦叢裡了,掉頭就出來十幾個小寨主。”

“打。”吳亙頭也不回,吩咐了一聲。張武陽和卓克上前,一把將牛超從馬上拽了過來,把褲子一剝,拎著馬鞭就打。

反正這小子皮糙肉厚,怎麼也打不壞。不管身後牛超鬼哭狼嚎,吳亙夾了一下身下馬兒,沿著河岸緩轡而行,尋思著慕容羽薔此舉目的。

幾日後,吳亙按著與陸烈的約定,來到了一處名為留安城的地方,這裡就是陸家為吳亙選擇的練兵之地。

等到了城門附近,賈逵早已候在此地,身旁還有兩人。一介紹方才知道,站在最左邊的中年人正是留安城城主陸青,他本是陸家遠支,因著軍功被授了城主一職。

站在二人中間的,正是陸家大管事陸豐息。陸烈由於還在寒陸城中,並沒有到此。

不過,陸家遣了一位大管事專程相迎,也足見其誠意。

“吳千戶,久仰威名,小老兒在此等待多日,終是見著了千戶。今日一見,果然驚才風逸,一表人才。”陸豐息是名老者,頭髮已經花白,衝著吳亙躬身施了一禮。

“哎呀呀,吳亙何德何能,怎敢讓陸管事親自相迎。罪過罪過。”吳亙一步搶上前,趕緊將對方扶起。

人家陸豐息能做到大管事一職,絕非等閒人等,客氣兩句就真以為自己是根蔥,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幾人在城門口你推我讓,終是在一團和氣中入了城。一行人到了一處寬大的院子前停了步子,陸豐息指著烏漆大門道:“留安城還是小了些,這處院子還是城主方清了出來,供千戶平日住用。院子簡陋了些,還請吳千戶見諒。”吳亙看了看院子的規制,這還小,遠遠望去足有三進,別說自己一人,就是再來個百十人也是綽綽有餘,看來陸家有心了。

寒暄中幾人進了正屋,分賓主落座,吳亙赫然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不待吩咐,自有幾個長相俏麗的女子上前奉茶,這些女子有人族也有牧人,皆是儀態萬方,眉目如畫。

“咳咳。”陸豐息咳嗽了兩聲,從袖子中掏出一本冊子,

“吳千戶善練兵用兵,少主信裡早已交代。為此,陸家從留安城中抽調了三百人馬供千戶驅使,另外從族中大小家族蒐羅了五百人族,共計八百人馬,統統交由千戶統領,這裡就是這些人的名冊。”吳亙伸手接過翻了翻,輕輕放在旁邊桌上,衝著陸豐息拱了拱手,

“多謝少主成全,不知陸家對於我統兵一事,可還有什麼交代。”陸豐息嘴角含笑,微微向前躬了躬身,

“少主說了,你性子不羈,不必像姬家那般摳摳搜搜諸般拘束,此次家中給了千戶三千人馬的員額,至於實際兵員多少,請千戶自行酌定,反正三千人馬的錢是要按時到位。至於其他,陸家不願插手過多,平日裡需受陸城主節制,遇有戰事聽從號令而已。”吳亙一聽,這條件可以說十分的優厚,連自己吃空餉也默許了。

站起身衝著陸豐息和陸青各自施了一禮,

“吳亙一介莽夫,竟得如此器重,著實汗顏。請管事和城主放心,吳亙定會帶出一支強軍,助陸家一臂之力。”二人自是起身客氣回禮,一番寒暄下來,陸豐息帶人離開,讓吳亙早些歇息,只等第二日赴城外軍營中接收八百手下。

等幾人離開後,寶象等人都走了進來,將屋中的侍女支出,方開口問道:“吳亙,怎麼樣,陸家給了什麼條件。”吳亙掂著那本名冊,微微一笑,

“給了三千人馬的錢。”

“三千啊,有些少了吧。”葉子明看了看外面,

“不弄個萬人,咱都不好有自保之力。”吳亙抓起茶杯喝了一口,吐出一根茶葉,嗤笑道:“三千人馬,夠可以了,人家也暗示了,三千人馬之外,想乍弄就乍弄,聽招呼就行。”張武陽從袖子裡取出一份地圖,皺著眉頭道:“陸家還是不太放心我們,這留安城四周有三座大城看著,咱有什麼動靜人家三路夾擊,連跑都來不及。”來之前,吳亙等人也細細看了留安城地形,此城位於陸家腹地,周圍有多座大城遙遙相對,看著寬敞,實則活動空間很有限,等於被人家按住了手腳。

吳亙拍了拍張武陽的肩膀,展齒一笑,

“可以了,一個外人,人家已經給瞭如此權柄,還要什麼。當務之急,是把人先接了回來,儘快成軍。記著,這些人既要用,也要防,真當陸家不會安插什麼人在裡頭嗎。等成了軍,咱要自己挑人,再把不可靠的一點點剔除出去,把這支兵馬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等人接過來後,由寶象負責全盤統籌。武陽負責練兵,往死了練,卓克輔助。至於子明,要多與這位城主相交,摸清陸家的底細。酈其負責我們幾個人的警戒護衛,免得有人背後捅刀子,必要時,酈其也要組織一隻精幹人馬,專司刺探一事。”等吳亙說完,牛超眨了眨眼,

“寨主,你是不是把你手下最得力的大將給忘了,我乾點什麼。”吳亙冷冷一笑,

“你這軍中第一大將,自然是待我心情不好時出氣所用。”

“憑什麼,我可告訴你,對我好些,一不高興,我就投了陸家。”牛超跳起來,叉腰嚷嚷道。

“就憑我拳頭大。”吳亙惡狠狠按了幾下自己的指頭。第二日,在陸豐息的陪同下,吳亙來到了城外軍營,這裡已經集結了兩支人馬。

一支正是撥給吳亙的三百正規軍卒,個個盔甲鮮明,威武雄壯,領頭的是個名叫圖丹的百戶。

另外一支人族軍卒就差了許多,散亂站在一起,身上只著了簡單的皮甲,膽怯的打量著吳亙等人,連個領頭的也沒有。

掃視了一圈,吳亙不免有些失望,這些人從小受牧人歧視壓迫,早已失了血性。

隨意問了幾人,吳亙索然無味的準備去看看那三百正卒。忽然發現有一男一女,正毫無顧忌的打量著自己,並無其他人的畏縮之意。

“你二人叫什麼名字。”吳亙停了下來,笑意晏晏問道。

“我叫樂希,這是我妹妹樂玉。”那名男子大聲道,聽起來倒是中氣十足。

吳亙點了點頭,看來此人並未受過萃噬之術,根基倒是紮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