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千戶,承蒙這些日子照顧,奴家告辭了。」雞冠城門口,一個頭戴冥籬、二十餘歲的女子對著吳亙襝衽一禮。身後停有十幾輛馬車,跟著不少的侍衛女僕。

女子名叫寧雨昔,乃是孟卓的正妻。當日孟卓匆匆前往白崖城奪權,一應家眷都是留在了城裡。等白崖城稍一安穩,便遣人來接自家妻妾。

吳亙拱了拱手,笑容滿面,「夫人客氣,路途遙遠,可需吳亙派人護送?」

寧雨昔微微欠身,白色的紗簾微微顫動,「外子已遣人來接,不必麻煩千戶了。」看了看四周,聲音壓低了些,「千戶之恩,外子斷不會忘,還望兩家多多走動些。」

「好說好說,煩請夫人轉告孟家主,寵辱不驚,厚積薄發,自有一飛沖天日。」吳亙後退一步,躬身淺淺施了一禮。

「謝千戶贈言,奴家告辭了。」說著寧雨昔轉頭上了車子,隨著一聲鞭響,車馬轔轔,車隊沿著官道逶迤而去。

看著車隊遠去的影子,吳亙面色平靜。這個女人很聰明,這些日子吳亙在城中大肆搜刮,她不僅未藉著自家身份阻止,反而敞開大門,任由吳亙的人進出,這下子倒是把吳亙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趕緊禁止手下再入孟府。

「吳亙,陸家的人什麼時候來啊。」寶象在身後問道。

吳亙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掉頭往城中走去,「按著前面的約定,這兩天也該到了啊,據說來的是陸家一員悍將,名叫什麼陸鵬。」

走著走著,吳亙忽然抬頭道:「寶象,你什麼時候境界突破啊,再不突破,你就成了咱兄弟裡修為最低的那個,寒不寒磣。」

寶象聽了勃然大怒,一把摟住吳亙的脖子,「你以為我不想突破,鬼知道怎麼突破。」感受到身下吳亙反抗的力道,放下手頹然道:「確實有些磕磣,連你也打不過了。我與你們不一樣,你們修煉有成自會突破,我這純粹是撞大運,上次突破的也是莫名其妙。此次青槐城頭出現異樣後,總是覺著有些餓,整日都有些吃不飽。」

吳亙眨巴一下眼,摩挲著自家下巴,「我估摸著得吃一些天材地寶方成,這些日子我也打聽了,孟令說在咱回程的路上有座鹿山,山中有一冰湖,入夜常有鳴聲傳出。聽說湖中有一種魚名為豎寒魚,極為稀少,咱回去的時候繞個路,看能不能捉幾條吃吃,說不得能找到破境的機緣。」

「那會不會耽擱回去的行程。」寶象明顯有些意動,不好意思的說道。

吳亙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鄙夷道:「人家越年長臉皮越厚,你可倒好,現在靦腆的倒像個小媳婦。放心,正好打了勝仗,多走走散散心也是應當的。要是莫信那老小子在這好了,加上從月,咱幾個老兄弟又可以吹牛打屁了。」

「是啊,一晃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撫冥關怎麼樣了。」

二人相互攙扶著連走邊聊,長吁短嘆,唏噓不已,頗有物換星移幾度秋的味道。

第二天上午,吳亙正閒得無聊在城頭打拳,忽然遠處有塵煙起,從塵煙中出現了一隊人馬,看這架勢,絕非一般的軍伍。

吳亙眯了眯眼,看到了影影綽綽的陸字大旗。這麼快,嘀咕了一聲,吳亙將張武陽召來,「關城門,換裝束。」

張武陽一聽趕緊吹起號角,雞冠城的城門隆隆關上。接著,按著前日的交代,所有無畏軍士卒褪去身上的鎧甲,換上了皮甲,身上也多了些破舊衣衫。

城頭的那些勁弩銳兵也盡皆撤去,換了些破爛器械,原本森嚴的守衛也變得稀稀拉拉,無畏軍士卒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快速奔來的兵馬。

大軍很快停在了城門前幾百步遠的地方,有一騎縱馬衝了過來,大喊道:「我家陸千戶到此,還請吳千戶出來

相見。」

吳亙看了看城下,轉頭詢問張武陽,「咱的人可是都換了裝具。」

「寨主,都換完了,而且我也交代他們了,不準露財。」張武陽趕緊答道。

「好,葉子明說陸家對我們搜刮錢財頗為不滿,財不露白,富不露相,咱就是要讓陸家看看,無畏軍窮得很,不搶些財貨怎麼過活。」吳亙冷笑道,走到了垛口處,「我就是吳千戶,請問來的可是陸鵬陸千戶?」

「正是,請吳千戶稍等。」那名小校拍馬返回,不一會兒,有一名留著鬍鬚、看起來三十餘歲的將領騎馬到了城下。

「城上可是吳千戶。」這名將領大聲道:「我乃陸鵬,奉命前來接收雞冠城,此乃家主手令。」說著讓後面的親兵對著城頭射了一箭,箭上綁了一個圓筒。

張武陽將箭取了過來,開啟圓筒一看,裡面有一張金絲絹紙,上面寫了幾行字,意思就是讓吳亙交出雞冠城,不得將城中一應財物帶走,待過後再按功勞統一賞賜分配云云,最後還有陸家家主的大印。

吳亙撇了撇嘴,幸好自己已經提前讓樂希將大部分財物轉移回由翼山,要不然還真不好與這陸鵬交代。

「陸千戶稍等,我馬上命人開啟城門,只不過城中狹小,兄弟們無法全部入城,這樣吧,就帶一百人馬入城如何。」吳亙衝著城下大聲喊道。

孟鵬冷哼了一聲,這吳亙可謂女幹猾,無畏軍這麼些人都入了城,難不成就容不下自己這五百人。只不過來之前家主交代,不得與吳亙擅起爭端,此人能夠連克孟家三城,且滅了孟家引以為傲的狼兵,絕不能隨意小視。

「自無不可。」陸鵬違心答應了一聲,反正無畏軍馬上就要交出這座大城。

很快,陸鵬帶了一百人到了城下。城門隆隆開啟,吳亙帶了寶象幾人親自相迎。

「哎呀呀,陸千戶親自到此,讓小弟著實有些受寵若驚。」吳亙一臉激動的走上前,伸手抓住韁繩,欲親自扶陸鵬下馬。

這下子倒是把陸鵬整得有些不會了,按說兩人都是千戶,乃是平級,初次見面作個揖就是,何須如此熱絡。

伸手不打笑臉人,陸鵬趕緊翻身下馬。看著吳亙殷勤的攙著自己胳膊,心裡不免有些膈應,嘴角幾不可察的抽了兩下,「吳千戶,如此做派著實折煞為兄了,快快鬆手,這裡還有這麼多手下看著。」

「誒,陸兄,你我雖是初識,但今日卻一見如故,讓小弟覺著白活了這麼些年,直後悔沒有早日認識陸兄。」吳亙抓得更緊了些,扭頭大喊道:「牛超,滾過來,給陸千戶撣去身上灰塵。」.

「來了,大爺您看好嘍。」隨著聲音,牛超從遠處奔來,直接撲倒在陸鵬的腳下,用一塊乾淨的白布擦起陸鵬的靴子,還貼心讓陸鵬踩在自己膝上,一點點擦拭乾淨靴底,又給靴面打了一層牛油。

一時間,跟在陸鵬身後的這些人都傻了眼,這是什麼路數,這無畏軍難不成是街頭擦鞋匠出身,怎麼如此的熟練。

「吳千戶,咱都是軍中出身,我看這……這就沒有必要了吧。」陸鵬一臉哭笑不得,指著正要給自己擦拭甲上塵土的牛超。

「大爺見外了,呆會咱卸了甲,再美美洗個熱水澡,小的給您搓搓身上的灰,那叫一個舒爽,絕對不要十兩賞銀,可比那幫小娘們便宜多了。」不等吳亙說話,牛超邊賣力幹活,邊大聲建議道。

吳亙聞言臉一黑,這該死的牛超又擅自加詞,一把將他拎在一旁,諂笑著請陸鵬往裡走去,「陸兄,您的府邸業已打掃好,就用原先城主府就是了。」

陸鵬好不容易擺脫了吳亙的魔爪,邊走邊打量著兩側的無畏軍。這些人軍容不整,盔歪甲暗,站也沒個站樣,一個個面色灰暗,有些人手裡甚至

只是拎著一根簡單的梭鏢。

來之前聽說這無畏軍連克多城,應是難得的一隻勁旅,沒想到卻是這麼寒酸,比起有些馬賊都不如,看來確實還是窮困了些。

「不不不,吳千戶,城主府我不能入住,它的主人回來了。」陸鵬趕緊擺手,「我自己另選一處宅院即可,就不勞吳千戶費心了。」

「主人?」吳亙一愣,難不成是孟卓一併回來了,「陸兄何出此言。」

陸鵬微微笑了一下,衝著後面的親兵吩咐道:「請夫人入城歇息,你等親自前往城主府護衛。」

親兵答應了一聲,很快就有一輛馬車來到了城中。簾子掀開,有一名女子探出頭來。

吳亙一看有些傻眼,寧雨昔怎麼又回來了,這是唱的哪一齣。

「陸千戶,吳千戶。」寧雨昔在車上微微點了點頭,看不出半分喜怒。

「夫人,還請先回府歇息,四周自有我的兵馬守衛。」陸鵬拱了拱手,示意手下將馬車拉走。

看到吳亙一臉不解,陸鵬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意味難明,「來的路上,見有賊人劫殺車隊,便順路救了下來。卻沒想到是孟家家主的夫人,倒真是巧了。」

「陸兄不會懷疑是***的吧。」吳亙臉一拉,氣呼呼問道。

「那倒不會,這就是賊人所做,也可能有人指使賊人行兇,不想讓夫人到白崖城罷了。喏,這是在現場撿到的賊人面具。」說著陸鵬讓人送上來一副黑色的面具,上面是一張雕刻簡陋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