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跑動聲響徹大地,獒狼憤怒的撕扯著人或馬的身體,長戟和大刀不停的撞擊在一起,密集箭雨如蝗蟲般鋪天蓋地,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嘶吼充斥著這片寬闊的戰場。

在吳亙發出第一擊,一舉滅殺了對方三十餘名騎兵,將軍官的雙臂斬成幾截後,無畏軍就如一把利劍深深的刺入了飛虎軍中。

那名軍官沒有死,在親衛不要命的掩護下,終是將其救走,不過其人已是昏死過去。

失了主將的統領,再加上這些兇惡獒狼的威懾,還有無畏軍出其不意的突襲,讓飛虎軍很快陷入了混亂。

這些騎兵雖然沒人指揮,但作為一支成名已久的軍伍,士卒還是忠實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各自為戰,竭力抵擋著對手的進攻。

遠處不時有箭矢飛向無畏軍,漸漸的有狼或獒哀鳴著倒下,在無數的鐵蹄下淪為草原的一部分。

“無畏軍,殺。”吳亙雙目圓睜,滿臉猙獰,再次從滅蒙鳥身上跳起,長長的刀氣斬出,眨眼間對面的飛虎軍中就出現了一個寬大的豁口。

此時正是雙方較力的時候,就看誰先洩了這口氣。

殺……海嘯般的吼聲在戰場上響起,這些成軍沒多久的無畏軍,儘管動作還有些笨拙,儘管小範圍的配合還不是十分默契,儘管看到血與刀還會有些膽怯,但在看到自家主帥第一個衝入敵陣中後,所有人都血脈賁張,聲嘶力竭吼叫著,趕走心中的最後一絲恐懼,悍不畏死的與飛虎軍撞在一起。

偌大的戰場上,只有牛超一個人站在原地,仍在仰頭嚎叫著,任憑自己從隊伍中脫離出來。從一開始衝鋒,他就控制住坐騎,讓自己從領頭的位置一點點退到了最後。

如果吳亙當時能回頭看上一眼,就會發現,牛超的舉動與莫信教給自己的戰場避戰法子是多麼相似。

漸漸的,有飛虎軍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廝殺,掉頭退出了戰鬥。有了第一個,便有了第二個,很快,這種逃跑就如瘟病一般傳染開來,讓尚且還保有不少戰力的隊伍就這麼快速崩潰。

吳亙帶人鑿穿了這兩千人的阻截,見飛虎軍已經潰散,又掉頭衝了回來。就這樣,連續三次鑿穿飛虎軍,對方已經沒有了完整的隊形。舉目望去,四下都是逃命的人。

吳亙依舊不依不饒,催動滅蒙鳥向著逃跑的敵人追去。身後,這些獒狼緊緊跟在了後面。

得益於獒狼跟隨頭狼群攻的天性,再加上索吉的手段,儘管這些士卒與其並沒有長時間的磨合,但無畏軍仍是保持了完整的隊形。加上獒狼奔跑起來本就不亞於飛虎軍,這一路上斬殺了不少的逃兵。

看到自家的隊伍遠去,牛超此時方慌了起來,趕緊催動身下的巨獒向吳亙追去。正奔跑間,一名飛虎軍士卒看到這個掉隊的小子,憤怒於今天無畏軍的偷襲,此人舉刀便向牛超衝來。

牛超一時之間嚇得呆若木雞,兩人相距太近,跑是跑不過對方的,打就更不用說了,他的皮肉再厚實也抵不過鋒利的刀刃啊。

“爹。”牛超撕心裂肺的喊道。

遠處,有一道白色的箭矢飛來,正好落於那名飛虎軍士卒的身上。一聲悶響過後,無數的血肉橫飛,那名士卒連人帶馬被炸成無數碎片。

吳亙一臉惱怒的收起了震天弓,這把弓是索吉來的時候專門帶來,由於吳亙不想讓陸家掌握震天弓的手段,所以到了由翼山後一直沒有動用過。

眼見自己得救,牛超再也不敢一個人在外浪蕩,催動巨獒奮力追上了大部隊。

吳亙正帶人一路追殺這些逃跑的飛虎軍士卒,忽然心中有感,轉頭向遠處望去,頓時眼睛瞪得溜圓。

遠處的地平線上,有一線白浪出現,很快,白浪就變得清晰。那是密密麻麻的飛虎軍,看樣子足有五六千人,正排成一線,向著吳亙這邊衝來。由於人太多馬太快,以至於身後帶起沖天的煙塵,猶如大漠深處的沙塵暴。

“寨主,前面是飛虎軍的主力。”索吉大聲喊道。

“跑。”吳亙毫不猶豫,帶著隊伍繞了一個大圈,掉頭往夾林溝的方向跑去。今天又偷襲又追殺,等的就是這幫人。

一場追逐在原上展開,前面是曲頸埋頭猛衝的獒狼,後面則是如生雙翅的飛虎軍。

不時有長箭從無畏軍頭上飛起,劃過弧線落於飛虎軍的身上。反觀對方,由於奔跑極速,儘管飛虎軍的長弓射程更遠,可射出的距離卻少了一大截,只能嘆息著落於無畏軍的身後。

飛虎軍的頭領很憤怒,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獒狼,跑得如此快,硬生生打殘了自家一位千戶,損失了近千人馬。這些日子只有飛虎軍打別人的份,看著對方無可奈何的模樣悠然自得,今天全然反了過來,自己只能跟在人家後面吃灰。

吳亙與索吉交代了幾聲,跳到了牛超的坐騎上。冬青鳥緊跑幾步飛起,向著遠處揚長而去。

看著飛起的這隻怪鳥,飛虎軍的頭領心生警惕,有心想放棄追趕,畢竟按著方才稟報,這些人只是什麼魯家的先頭部隊,若是再遇上一大群如此彪悍的獒狼,豈不是自討苦吃。

正猶豫間,忽然見前面敵人的隊形有些紊亂。原來獒狼因驟然失了冬青鳥這隻“頭狼”,沒有了方向,一時有些慌亂,幸虧牛超及時出聲,才重新引導隊伍跑了起來。

作為一名帶兵多年的將領,飛虎軍頭領可以看出,這些人與坐騎的配合並不是什麼默契。

這些獒狼更像一架架戰車,拉著這些士卒作戰,但車往哪裡走,走多快,卻很大程度上不受這些士卒控制,更受控於跑在最前頭的那隻巨獒。

這些人應該是倉促出兵,估計是某個家族自發派人維護姬家。看這樣子,連後續的輜重都沒有,此戰可以打。

即使打不過,難不成還跑不過對方嗎。在鐵手行省,恐怕沒有一個家族敢拍著胸脯篤定能追上飛虎軍。

很快,飛虎軍再次追了上來,死死咬住對手不放。不過飛虎軍頭領卻發現,自從那隻怪鳥飛走後,這些獒狼反而跑得更快了些,隊形靈動,爬坡鑽溝,如履平地。33

巨獒上,吳亙扯著牛超的耳朵命令道:“跑慢些,都要把敵人給甩沒了。”牛超與這些獒狼相處日久,整日帶著在外覓食,自然是配合更為默契。

“老大啊,咱是逃命啊,沒看人家可是帶翅膀的,萬一撲稜起來,咱想跑也跑不成。你死也就罷了,我可是連姑娘的肚兜都沒解過,這麼死了多冤啊,到了地下也得變成怨鬼。”牛超有些不滿,使勁從吳亙的手中掙脫出來。

“少囉嗦,再敢亂跑,回去把你的小金庫嘎了。”吳亙怒氣衝衝,抽了這小子後腦勺一巴掌。

牛超嚇得趕緊一捂褲襠,嘟囔著操控巨獒跑慢了些。

前方出現了稀疏的灌木,遠處,則是蜿蜒起伏的綠色波浪,在波浪中間,赫然有一道豁口,如同一張巨嘴,隨時準備吞噬進入其中的獵物。

看著身後飛虎軍漸漸放緩的步伐,吳亙曉得,對方應是生了疑慮,不肯殺入這片於騎兵作戰不利的地域。

“讓隊形散亂些。”吳亙手搭涼棚向後眺望,大聲對牛超命令道。

“哪用那麼費勁,不就是騙幾個阿貓阿狗上套嗎。”牛超面露鄙夷,用力拍了拍身下的巨獒。這隻巨獒放慢了步子,提起了一條前腿,一蹦一跳前行。

既然“頭狼”這麼做了,那後面的獒狼自是有樣學樣,有的提起前腿,有的翹起後腿,一時間隊伍大亂。遠遠望去,就好像這些獒狼被溝中的石頭傷了腿一般。

飛虎軍頭領心頭一喜,他是不想放棄這份戰功的,況且軍中袍澤被人家生生砍了兩條臂膀,自己要是放了對手逃走,回去後也不好與少主交代。

手一揮,飛虎軍再次提速,跟著這些獒狼衝進了夾林溝中。

夾林溝並不是筆直的一條河溝,中間彎彎曲曲,在溝中根本看不到出口。

一入溝中,縱然飛虎軍平日裡奔行對地形要求不高,到了此地也不得不降下了速度。溝中多是雨季沖刷下來的大大小小山石,還有被水捲入溝中的枯樹殘枝。

地上還殘留著破爛的刀劍和盔甲,看樣子那些古怪的獒狼已經潰散。飛虎軍頭領小心催動著坐騎,免得馬腿被這些障礙絆倒。

走在略顯幽暗的谷中,飛虎軍頭領忽然覺著有些悸動,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抬頭向四周望去,他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已經入谷三里多,兩側的林中竟然沒有飛出一隻鳥。這意味著什麼,林中定然藏有人,驚駭之下,衝著前頭的自家手下大喊道:“撤退,谷中有伏兵。”

隊伍一時慌亂起來,幾千人進入溝中,一下子將裡面塞得滿滿當當,情急之下如何能驟然掉頭。

嗖,一支白色的箭矢飛入空中,在樹林上空炸出一片絢麗的光亮。

飛虎軍頭領猛然轉頭,看向自己的左側。在一棵高大的樹上,站著一名青年,蜂腰緊實,四肢修長,手中持弓,身上挎著一把怪異的刀,身體微微前伏,好似一柄出鞘的兇刃,正冷冷盯著自己。

正是方才帶隊的那名青年,飛虎軍頭領如墜冰窖,果然有伏兵。

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兩側的林中爆發出如濤的喊殺聲。樹枝間,山石上,草木中,紛紛射出了一支支閃爍著寒光的箭矢。

刺耳的呼嘯聲響起,暴雨般的箭矢落下,穿透戰馬的皮肉,刺入將士的戰甲,飛濺的血汙在空中拋灑。一時間,夾林溝中人仰馬翻,這些驍勇善戰的飛虎軍,在還未與對手正面相對前,很多人就稀裡糊塗丟了性命。

“不要亂跑,向兩側衝。”飛虎軍頭領沒有選擇前衝,因為他知道,對方既然在此設伏,又怎會不曉得堵住前進的道路。

當下只得依靠飛虎軍善於在各種地形作戰的優勢,搶佔兩側的高地,與對手展開近戰,減煞對方弓箭的威力。

不是不想與對方展開對射,可在如此狹窄的地形中,敵暗我明,敵高我低,長弓反而失去了威力。

飛虎軍背上雙翅一抖,放出淡淡的輝光,這些看起來有些笨重的騎兵驟然變得輕盈,端著長長的尖槍,沿著陡峭的斜坡,向著兩側的無畏軍衝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