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以生命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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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亙與祖遠通並肩疾行,看著這個滿臉血汙、黑氣繚繞的男人,心中著實有些詫異。此時的祖遠通,修為境界已是五境,幾乎漲了一境,渾身上下的咄咄殺意讓人心驚。
他身後的這些手下,也是修為多有提升,即使不能修行的,身體亦是強壯不少。渾身上下黑氣氤氳,一道道的黑煙從身上升起,彼此纏繞於一起,讓身處其中的人看起來有些影影綽綽。
連綿的箭矢飛來,這些人好似感覺不到疼痛,身體趔趄一下,扯掉身上的箭便繼續前行。吳亙發現,原本凌厲的羽箭,一入黑氣便會威力大減,除了一些被正面射中的人,大部分人只是受了一些輕傷。
這是什麼秘術,沒想到這個平日看起來有些油滑、甚至有些小氣的男人,竟然還藏有這樣的手段。
“你來幹什麼,何必跟著我們送死。”提刀執盾,正頂著箭雨奔行的祖遠通忽然開口。
“我是鎮撫,當然得盯著你們,省得你們當逃兵。”吳亙艱難的舉著短牌,替身後的冬青鳥擋著箭矢。一支支的箭射在厚重的盾上,就好像有一波波的巨浪在奔湧,每行一步都頗為艱難。
“老子已經不想活了,還當什麼逃兵。”祖遠通粗聲粗氣說道,盤繞於身上的黑氣,好像一條條毒蛇吞吐著信子。
“我是怕你們死了沒人挖坑。”吳亙白了對方一眼。
“你……你以前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祖遠通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是的。”
“那現在呢。”
“還是看不起。”
“為什麼。”
“一個大老爺們還哭鼻子,憑什麼讓我看得起你。”
祖遠通抹了一把眼角的血淚,恨恨道:“不管了,今天說不得就死在這了,尊嚴對於一個死人來說還有什麼意義。我只是想在死之前肆意一把,證明我祖遠通也是個爺們。”
“那行,我陪著你,咱多捅幾個這幫只會遠遠放箭的傻叉。”
“好,那我倒是要看看誰砍得人多,一個四境的小癟三,也敢在你祖爺爺面前撒野。”
“祖遠通,就憑你這句話,此戰若能活下來,弄不殘你我不姓吳。”吳亙惡狠狠罵道,身上漸漸有黃色的光亮泛起。
對於這群慨然赴死的袍澤,吳亙不介意使出自己的最強手段,顯露出自己最大的誠意,如此,方有資格與他們並肩。
也許他們平日裡只是一些平庸的俗人,就如祖遠通一般,圓滑、怯懦、世故。但值此生死之際,卻悍然向死而行,以證明自己的尊嚴。如斯壯舉,值得吳亙報以最大的尊重。
頂著如蝗的箭矢,北軍的將士終於靠近了左翼蒼家的騎兵,熬過了箭矢的洗禮。
蒼家的騎兵已經抽出自己的佩刀,看著這些或騎馬,或步行,身上破破爛爛,纏繞著不祥黑氣的北軍,一時間有些沉默不語。
縱然對方殺到自己面前,可就這一千多人,對上自家近五千人,還有鎮撫親自坐鎮,怎麼也看不出北軍有什麼勝算。
“吳亙,你要不要喊一嗓子,咱要衝鋒了。”祖遠通邊跑邊喊道。
“你是千戶,自得你來喊。”吳亙左手執盾,右手拖刀,邊跑邊搜尋著方才在空中襲擊自己的那個人。
“小的們,跟老子衝,砍死這幫穿紅戴綠的狗東西,給兄弟們報仇。殺啊。”祖遠通舉刀高呼,帶頭衝向對面密密麻麻的騎兵。
“殺啊……”這些已近癲狂的北軍士卒,喉嚨中發出不似人聲的吼叫,如一隻只兇性大發的野獸,帶著濃重的黑霧,重重撞向那厚實的人牆。
瘋狂的殺戮瞬間就進入白熱,無數的刀光在飛舞,帶來一道道激射的血箭。人們淒厲的嘶喊,伴隨著沉悶的號角聲,讓生命之花快速凋零於這片碧野。
這些北軍士卒在祖遠通的帶領下,瘋狂向著對面的敵人發動進攻。有的用刀砍,有的用斧劈,打得激烈處,甚至牙齒也成了鋒利的武器。沒有什麼章法,沒有什麼講究,只要能殺死人就成。
這些士卒每亡一人,其身上的黑氣便會轉移到尚且活著的袍澤身上。每一個得到黑氣饋贈的人,就如同吃了補藥一般,渾身上下青筋鼓起,氣勢更甚。有的承受不住的,身體面板爆裂,不斷向外滲著血珠。
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士卒外溢的血氣裹挾著黑氣,讓這片戰場變成了紅黑色的地獄。
縱然人少,可北軍這種不要命的打法,還是讓對手一時有些慌亂。
這些人好像不怕疼,不知道害怕,即使已經身死,也要死死拖住對手,只能用刀砍斷他們的手腳,砸爛他們的牙齒,才能勉強與其分開。
這不是人,就是一群野獸,所有蒼家騎兵心中升起這樣的想法。人的天性總是避死求生,面對這些不怕死的人,不少蒼家騎兵有意無意退開了些,一時間嚴整的隊形變得有些散亂。
吳亙一刀斬出,四道刀氣飛出,斬落了面前的幾個敵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微微調息了一下自身血氣。身處這樣的戰場中,被四周這些厚重的血氣浸染,人會不自覺與其對抗,很容易感到疲勞。
這就是為什麼境界高的人一般不願意在戰陣中廝殺的原因,寶貴的修為如同沙漠中的石頭,終是會被不休不止的風沙一點點磨去。
所以,吳亙並沒有使用天落這樣的招式,而是將自己近日在刀道上所得盡數使出,儘可能用最小的氣力殺傷最多的敵人。
將刀從一匹獨角馬的眼窩中拔出,吳亙搜尋著方才在空中襲擊自己的那個高手。這個人隱藏於紛亂的人群中,隨時可能再出手,吳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祖遠通則不然,他此時已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全然不顧自己身死,在刀箭亂飛的戰場上大開大合,儼然一頭方出籠的猛獸。
“孬種們,來啊,哈哈哈。”祖遠通仰頭大笑,左胳膊下還夾著一名蒼家騎兵。用力一擰,那名騎兵的臉直接轉到了腦後。
“休得猖狂。”隨著一聲怒吼,一名蒼家千戶拎著長刀撲了上來,手腕一轉,鋒利的刀刃平平勒向祖遠通的脖子。
“來得好。”祖遠通儼然是見獵心喜,扔掉手中的屍首,身體躍起,一記重擊斬下,凌厲的刀氣呼嘯著落到那名千戶的身上,不僅將其打得飛了出去,身旁的騎兵也是被波及,當場有十幾人被斬為兩截。
蒼家千戶面色蒼白,知道碰上了難以匹敵的對手,趕緊向後退去。可祖遠通卻不依不饒,狂笑著一步躍出,手中大刀揮舞,“想跑,沒門,老子砍死你,砍死你們這幫瓜皮。”
咔嚓,祖遠通和蒼家千戶手中的長刀,因承受不住兩人的重擊應聲斷為兩截。祖遠通不僅不退,反而是欺身疾進,一把抱住了對手,邊癲狂大笑,邊用血跡斑斑的頭重重撞上對方。
嘭嘭嘭,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那名千戶的頭盔很快癟下,眼睛因頭顱被擠壓而向前凸出,口鼻中鮮血狂湧,竟是被祖遠通生生撞死。
呼啦,周圍的蒼家士卒紛紛退去,這種殺人的法子太殘暴太懾人心魄,怎不讓人心悸。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慘烈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一刻,吳亙感覺自己的雙臂就像有兩座巨石壓著,原本輕盈的斷刀也變得十分沉重。
這種戰場廝殺十分考驗人的心智體力,也許平日裡可以揮出幾千上萬刀,可在這裡,斬出幾百刀就感覺十分吃力。
戰場上的喊殺聲已經稀疏了一些,很多人已經戰死,北軍畢竟人少,雖然受秘術加持,實力躍升不少,但人數的劣勢註定他們只能如暮山晚霞,極致的輝煌過後可能就是黑暗。
吳亙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手還未放下,就見人群中有黑影一閃,直奔自己而來。
電光石火間,吳亙依稀辨認出,來人就是方才在空中襲擊自己的那個高手。此人很謹慎,打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出手,直到吳亙心絃放鬆,血氣減弱的時候,才發動猝然一擊。
嗖嗖嗖,在吳亙身邊憑空射出三個黑影,其中一人正是酈其,而另外兩人則各自戴著一張笑臉面具,從不同方向刺向那名襲擊吳亙的高手,就好像演練了無數遍一般。
“捕鳥人。”那名高手驚呼一聲,手中的刀舞起一片刀花,護住自家周身。不僅如此,他果斷放棄了吳亙,掉頭回到了自家軍伍之中。隨著他的消失,酈其等三人也是再次隱匿不見。
吳亙長出了一口氣,僱傭這些捕鳥人可是花了自己的好多靈玉,讓酈其請來的,按著約定,專門用來對付五境以上的高手。其他情況下,這些捕鳥人就是看著吳亙死也不會管的。
雖說捕鳥人只會殺人,會殺人的自會曉得殺人的手段,自可用來保護人,只要出得起價錢就成。
高階戰力不足始終是無畏軍的短板,所以吳亙不得不借助這樣的外力。捕鳥人這樣的勢力,只管拿錢辦事,不會發生其他糾葛,倒是個做買賣的好物件。
戰鬥還在持續,吳亙跳到了祖遠通身旁,“還能打嗎。”
“快不行了,人太多了,殺也殺不絕。”祖遠通喘著粗氣,“沒想到苦心經營了一輩子,今天這百來斤卻要交代在這裡。可惜我的秘術,今日方真正施展,卻要隨著我葬身於此。”
“再熬熬,說不得能活下去。”吳亙縱身撲起,斬落了一名想偷襲的騎兵,背上有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腿上也中了一箭。m.
“方才偷襲我的那個老瓜皮是誰,可認得。”吳亙開口問道。
“你說的那個老瓜皮是蒼家鎮撫蒼羽,與你可是平級。”祖遠通揶揄道。
嗚嗚嗚,嘹亮的號角聲響起,吳亙和祖遠通皆是神色一變,這意味著聯軍已經全部抵達,準備合圍剿滅自己幾人。遠處,已經傳來陸烈的笑聲。
“吳亙,你走吧,我是不準備走了。”祖遠通苦笑道。
“走不了了,這麼多的高手,這麼多的人,怎麼跑。”吳亙嘆了口氣,捕鳥人用一次就是一次的價錢。怪只怪自己小氣,只付了一次的錢。
“你說,我是不是孬種。”祖遠通一臉期待的看著吳亙。
“你是男人,天底下響噹噹的好漢。”吳亙大笑道,笑得無比暢快。
天空中,飄來了一團雲。雲迅速下降,變成了一大團雲,雲中落下了無數的雨點,雨點很快變大,變成了一支支紅色的箭矢。
箭矢落在聯軍身上,地面出現了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吳亙一把抓住已經快要站不住的祖遠通,一臉興奮,“義鶻軍來了,那說明咱的援軍到了,遠通啊,咱死不成了。哈哈哈。”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