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舉著盾牌,替滅蒙鳥抵擋著呼嘯而下的箭矢,帶著身後的五百人馬,衝向了北軍潰敗最快的那處戰場。

在那裡,陸烈正帶著自家那千餘騎著雙角戰馬計程車卒,四處追殺祖遠通的手下。這些陸家士卒身體強壯,人手一把戰斧,所過之處,猶如蠻荒巨獸平推而過,無人敢攖其鋒。

“羅章,準備起刀。”吳亙衝著身側的羅章喊道,面對這樣強悍的對手,正面衝鋒恐怕損失太大,只能寄希望遠攻制敵。

揮刀砍落一騎縱馬奔來的陸家戰兵,吳亙從鳥背上站起,高高舉起手中的斷刀。他與身後這些親衛接觸時日不長,能不能使出合刀之術心裡其實也沒有底。

對面,一臉血漬的陸烈也是看到了吳亙,立即撥轉馬頭,不管不顧的衝向吳亙。身後那千餘人馬見狀,也是跟著自家的少主,硬生生轉了個直角,如一股黑色洪流滾滾而來。

“起刀。”一道長長的刀氣從斷刀中迸射而出,刀氣迅速變大,轉瞬間就擴充套件到丈餘寬,無數或粗或細的刀氣從吳亙身後飛起,其中一道尤為明亮,如涓流歸河般飛入斷刀刀氣。

吳亙眼睛一亮,沒想到第一次施展合刀之術就能成功,看來水從月平日也沒少對這些人進行操練。

磅礴的刀氣如虹般飛起,正好落於迎面奔來的陸烈等人身上。這些人剛剛轉向,很多人身體還側對吳亙,驟然遭此突襲,猝不及防之下有不少人落馬。

特別是處於鋒頭位置的陸烈,吳亙的刀氣毫不保留的落於他身上。陸烈身上盔甲亮起一道道光紋,不斷消弭著吳亙的刀氣,看來此甲不凡,應是在上面藏有陣法護身。

得益於身上盔甲,這一刀並未直接斬入陸烈身體,但巨大的衝力仍是將他從馬上撞了下來。

他是逃過了一劫,但身下的馬兒卻是遭了殃,四肢被斬斷,渾身血肉模糊,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撞上了旁邊的一名戰兵。

陸烈身體剛一落地,就猛得彈起,咆哮著捶打胸口,身形快速漲大,身上長了一層金黃色的長毛,上有如火焰一樣的花紋,兩隻手變成利爪模樣,身上生出了三尺多長的骨刺。

又來,吳亙心中暗誹,毫不猶豫斬出一刀。刀氣化作月牙形狀,旋轉著飛向陸烈的喉嚨。

說實話,陸烈這變身之法著實利害,無論是進攻還是防禦都強上許多,只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變身所用時間太長。

眼見著刀氣已飛近陸烈,忽然在他身邊跳出十幾名戰兵,縱身擋在了其人身前。

刀氣撞到這些人身上,頓時轟然炸開,有七八人當場被轟得飛了出去。透過人群的縫隙,吳亙看到陸烈已是快要完成變身,剛想再補一刀,可是四周的戰兵已紛紛圍攏了上來,將陸烈緊緊護在其中。

與此同時,這些騎著雙角馬的戰兵亦是狂吼連連,臉色猙獰,身體不斷蠕動,臉上生出瞭如針長鬚,身體驟然壯大了一半,化為怪物一般的存在。有些落地的戰兵,乾脆棄了自家馬兒,四肢著地,向著吳亙追來。

吳亙眼睛微縮,一千多人的戰兵變身,這將是多麼恐怖的一股力量,已不是當下自家兵力所能應對。自己此行是為佯敗,並不是真要將手下交代在此地。

心念一轉,吳亙不再戀戰,帶著人馬斜斜繞了一個圈,擦著陸家這些戰兵,掉頭向左前方趕去。

儘管吳亙已經反應夠快,但還是有十幾個戰兵從側面追上,咆哮著撲向冬青鳥,試圖將吳亙拉了下來。

吳亙眉頭一皺,揮刀斬向前方的陸家戰兵。自己若是慢下來,身後的五百親兵肯定也要隨之減速,若是被這些人不人、獸不獸的怪物給追上拖住,那自己說不定會成為姬家最短命的鎮撫。

“鎮撫,走,我來擋住這些人。”羅章大喊一聲,帶了十幾人衝到吳亙右側,阻擋這些陸家戰兵的截擊。

一個高大的陸家戰兵被羅章用戟刃鉤住,重重的摔落在地。混亂的戰場中,羅章縱馬騰躍,大戟揮舞,或刺或挑或砍或啄,竟然生生擋住了這些戰兵的攻擊,舉手之間,頗有水從月的丰姿。

吳亙眼睛一亮,沒想到羅章竟有此等本事,心中安定之下,帶領身後親兵左衝右突,不斷救援被困住的北軍士卒。

在衝擊的過程中吳亙也發現,相較陸家戰兵的勇猛,蒼家戰兵的擅射,這些古家計程車卒與神教戰法倒是頗為相似,彼此之間相互配合默契。特別是五人中頭盔上有白雀那位,儼然是有修為在身,每次出擊之時,長槍中會有十數道火箭出現,不僅可以直接殺傷敵人,還可以遠距掩護其他人。

只是可惜沒有看到巴家的兵馬,無法得知他們所擅長之事,但想來應是與地利有關。關於各家族兵戰力,雖然姬夜給的情報上皆有描述,但紙上得來終覺淺,此次之所以要帶人深入敵陣,就是想看看各家的真正實力,以後作戰也好有的放矢。

慢慢的,吳亙感覺有些不對勁了,自己在聯軍面前左衝右突,不說所向披靡,起碼並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壓力,只有陸烈孜孜不倦緊隨在後,死死咬住吳亙這支人馬。幸虧變身後的陸家戰兵奔速甚慢,這才給了吳亙仔細品味各家戰力的機會。

心裡忽然升起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總覺著要大禍臨頭,這是怎麼回事。

身處於這片紛亂的戰場,四下都是人影憧憧,隨時會有長刀和飛箭近身,吳亙等人根本看不遠周遭的情形,只能是憑著感覺來回衝殺於敵陣之中。

“鎮撫。”遠處傳來帶著哭腔的聲音,祖遠通帶著自己的十幾個親兵,拼力砍開一條通道,奔到了吳亙面前。

“鎮撫,我們中計了。”祖遠通上氣不接下氣衝到吳亙身邊,身上的盔甲還插著幾支羽箭,指了指遠處,“賊人是故意示弱麻痺我們,兩翼……兩翼的賊人已經圍了上來,要把我們都堵在這裡。”

吳亙聞言面色大變,二話不說跳到空中。眼睛向著遠處一掃,心中已是一片冰涼。

只見在聯軍的兩翼,蒼家的騎兵正快速前行,形成了兩把弧形的鉗子,欲把北軍整個都包在裡面。方才在陣中廝殺,由於並沒有遇到強力的阻擊,不免耽擱的時間長了些,加上相互混戰於一起,根本沒有發覺這些騎兵已經前出。

如今,整個聯軍呈一個大大的凹字,正一點點堵上吳亙後退的路線。怪不得方才廝殺得如此輕鬆,人家正是藉機用中部兵力拖住自己、迷惑自己,給調兵遣將騰挪出時間。

看著身下驚惶的北軍士卒,吳亙臉色鐵青,都怪自己太大意了,小看了對手,才讓這麼多的手下陷於險地。方才一擊將陸烈擊敗,心中還沾沾自喜,只道自己戰力強悍,聯軍不過如此。

確實,從入昆天洲以來,吳亙只打過一些小仗,充其量也就是幾千人,可謂順風順水。加上陸家姬家都爭搶自己,心中不免生了驕狂,真的認為自己用兵如神。沒想到今天在這裡,人家結結實實給自己打了一個嘴巴。

不行,得立即跑,趁對手還沒合圍跑出去,能跑多少是多少。吳亙定了定心思,掉頭往下落去,準備帶領手下強突出去。

忽然從左側的騎兵中射出一個人影,如箭般直奔空中的吳亙。

此時吳亙將落未落,身體中的勁氣剛剛卸下,正是舊氣已歇,新氣未起的時候。此人選擇時機之巧,拿捏之精準,實非一般之人。看其來勢,已是有五境的修為。

身在空中,躲已是躲不開,吳亙只能強自提起一口氣,準備拼著受傷擋下對方一擊。在這麼高的空中,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天意了。

正在此時,一道紅色的火團電光石火般撞向那個襲來的人。原來在吳亙跳入空中時,冬青鳥亦是盤旋而起,準備接應吳亙。不想看到那個來勢洶洶的身影,情急之下,冬青鳥全身燃起洶洶大火,一飛沖天,化作一團火球射向對方。

龐大的火團擋住了來人的去路,其人右拳揮出,一道強烈的拳罡飛出,空中出現了清晰可見的湍流。

湍流擊在火團上,冬青鳥被打得向遠處翻滾而去。幸虧此人急於追趕吳亙,並沒有使出全力,掃清障礙後便再次向前。

可就是耽擱這麼一息的時間,吳亙已經重新下落。來人不禁大怒,腳在空中重重一跺,身體驟然加速,再次撲向吳亙。

嗖嗖,地面有數十道紅色的箭矢飛起,長嘯著掠過吳亙,紛紛向著來襲之人奔去。

原來是地面的羅章見吳亙遇襲,情急之下令親兵使出震天弓射向來人,為吳亙逃脫爭取時間。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在空中響起,來人的身旁炸開一朵朵絢麗的焰火。縱然他修為高深,可面對這麼多連綿不絕的箭矢,仍是難以抵擋,很快身上的盔甲便破破爛爛,連頭盔都被炸開。眼見難以得手,來人徑直掉頭,藉著箭矢的氣浪,重新落回自己的軍伍。

在大軍之中就是這樣,任你修為再高,面對這些平日裡一隻手就能捏死的螻蟻,當他們聚集於一起時,就如螞蟻噬象般,總能磨死你。所以,才會出現那麼多修行高深之人被堆死在戰陣中的案例。

吳亙一落地,便趕緊去尋冬青鳥。

這隻鳥兒一隻翅膀無力的耷拉著,身上的羽毛七零八落,跑起來也是一瘸一拐。萬幸的是沒有傷中要害,除了無法騰空外,在地面奔跑倒是無礙。

見吳亙過來,冬青鳥焦急的示意其趕緊到其背上,四周的兵馬已經圍攏過來,那股沉重的氣勢讓鳥兒也感到不安。

“走。”吳亙上了鳥背,高舉著自己的牙旗,帶著人向包圍圈的那處豁口跑去。再慢些,等兩邊的人馬合攏,以對方的兵力之雄,這幾千人如何能夠突得出去。

眾目睽睽之下吳亙被人從空中擊落,在紛亂的戰場上,很多北軍士卒根本看不清其是否生還,一時間軍心大亂,亂哄哄四下奔逃。待重新看到那獵獵飄揚的大旗,看到站在高大鳥身上的那個身影,心中終是稍定,跟著那面大旗、跟著自家的統領,向著生的希望奔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