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怎麼樣。」飛梭上,吳亙看向水從月和楊正,手裡不停掂著那什麼七霞果。

「打不過。」水從月雙眉緊蹙,言簡意賅道。

「野心不小。」楊正亦是開口,看了一眼遠處的齊雲山。

張由走後,吳亙等人便與花彥霖告別,彼此確立了秘密聯絡的通道。至於何時起兵,還得等花彥霖這邊做好準備,吳亙這裡打通前往白嶺行省的道路。

吳亙嘆了一口氣,張由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咄咄逼人的氣勢,但就是這樣,才讓自己擔心。連水從月都打不過,可見其修為到了何種程度。這樣的人盯上自己,怎不讓人擔心。

況且,這也意味著無畏軍算是正式入了登天殿法眼,往後說不得會受其掣肘,而自己卻沒有什麼反制的手段。

這段時日以來,由於連勝各個家族,吳亙可謂信心爆棚,可今天驟然遇到這樣的高手,特別是其背後的勢力,讓自己頓生一種無力感。

「且行且看吧,先順著他心意,必要時把他拉過來幫我們擋擋災。」楊正知道吳亙在擔心什麼,在旁勸解道。

「這樣的人一旦沾上,我就怕脫不了身,關鍵咱還拿他沒辦法。」吳亙有些憂愁,想了想方惡狠狠道:「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先不管他了,回去後倒是要好好謀劃一下西進的事了。對了,這果子能吃嗎。」

「能突破修為,為什麼不能吃。」楊正一臉不屑,「如張由這樣的人,眼界甚高,不屑於用一些下三爛手段的。」

「那倒也是。」吳亙將七霞果收了起來,自己已經渡過兩次劫,感覺距第三次已是不遠,等再多些積累,再服這果子也不遲。

回到弦晚嶺,吳亙便讓各軍抓緊準備西進事宜,同時讓胡嘉帶著民夫,在正卒的護送下,一點點清理西進的山路。

山中行軍本就困難,若無道路通行,恐怕很多人都會死在路上,這是吳亙所不能容忍的。

同時,義鶻軍每日盤旋於良遮山這綿綿山峰上,尋找著南下的通道。只有打通這一道路,才能更快的穿過疏勒行省,抵達衡門港位置。某種意義上說,這條路比西進的道路更為重要。

距離姬家立國的日子越來越近,吳亙對此卻不是很在意,反倒是命令各軍抓緊修繕北邊的防禦。只要姬夜不上位,鐵手行省於己而言就不是助力反而是種威脅,無論姬辛或是姬宸,都不會允許這麼一支力量虎視眈眈於南疆。

良遮山中,隨著第一場秋雨落下,日頭開始變得無力,楓紅秋黃漸漸爬上山嶺,讓山中多了些蕭瑟哀愁。

吳亙坐於私宅旁的湖邊,正學那漁翁獨釣秋水,旁邊的魚簍卻是空空如也。

良遮山各處的營建已過尾聲,五處軍寨和絃晚城俱已立起,軍寨間皆有道路相連。而位於這些軍寨旁,可以看到一個個的村落,這裡是民夫和投奔來的流民聚集之地。

隨著五個軍寨中間這片區域猛獸絕跡,良遮山多了些人氣。只不過由於地域實在寬闊,這麼多人撒下去,看起來仍是有些蕭瑟。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通往弦晚城的路上響起,有十幾騎正狂奔於路上。卓克面色焦急,不停抽打著身下的馬兒,身後跟著的卻是姬楠。

等入了弦晚城,卓克直接奔向吳亙的私宅。

「寨主,出事了。」卓克奔到湖邊,急急稟報道。

吳亙轉過頭來,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姬家的人馬打過來?」卓克奉命前往山北郡和近良郡收稅,能讓他如此緊張,只有姬震和聶毗的人馬殺過來了。

站在一旁的姬楠搶行一步跪倒,連連磕頭,「都督,請救一救二少主吧。」

「姬夜怎麼了。」吳亙騰得跳起,身上殺氣凜然。

「二少主他……」姬楠有些吞吞吐吐。

「快說。」吳亙一把抓住了姬楠的前襟,神色猙獰,宛若出籠的兇獸。

「大少主突然出手,將領主困在了清泉宮,而二少主也被擒,押往了召勤城。慕容雁玉想殺他,請都督救命。」感受到吳亙那掩飾不住的殺意,姬楠急急道,生怕晚一分對方就會剁下自己的腦袋。

私宅中一片寂靜,吳亙抓著姬楠,愕然不語,似乎還在消化對方話中的意思。

在立國前的最後一刻,一向忠厚的姬宸竟猝然發動,困父囚弟。吳亙腦海中出現了那個素來寬仁的男子形象,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是慕容雁玉攛掇的。」姬楠大喊道。

吳亙終於醒過神來,是了,慕容雁玉能幹得出這種事。她這個女人,權欲心太重了。

「讓胡嘉、楊正等人速去議事殿,派義鶻軍出去,接各軍校尉至弦晚城。令全軍警戒,關閉寨門。義鶻軍散出去巡邏,打探姬震和聶毗所部的動靜。」吳亙邊大步向外走去,邊向卓克大聲吩咐道。

半日後,都督府議事殿中,殿門緊閉,守衛明顯增加許多,將整個大殿團團圍住。

殿中,吳亙正死死盯著地圖,盤算著兵馬前出良遮山後的進軍路線。

「寨主,人到齊了。」卓克上前低聲提醒道。

吳亙抬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對著姬楠道:「將你所知道的再講一遍。」

看著殿中這些殺氣騰騰的將領,姬楠不由額頭冒汗,有些後悔自己孤身至此。在座的都是打過仗,見過血的,一個不慎就可能讓自己命隕於此。

於是,姬楠不敢怠慢,起身將寒陸城中的劇變一一道來。

原來,隨著立國之日越來越近,姬宸與姬辛的矛盾卻越來越大,關鍵就是因為慕容雁玉的廢立問題。

按著姬辛的命令,慕容雁玉私蓄死士,干涉族政,已是犯了天大的忌諱,定要將其拿下。

而姬宸卻死活不肯,寧願不接太子位也不捨慕容雁玉。城中一度傳言,姬辛已經改弦易轍,準備立姬夜為太子。

圍繞太子一事,整個寒陸城暗流湧動,無論南北軍還是各個衛軍都有異動,就連各個家族都可能參與其中。不過,另一個當事人姬夜卻整日關閉府門,不見一人,甚至北軍歷來相厚的將領求見都一概不理,只是派人稟報姬辛,不願接受太子之位。

眼見立國之日漸至,面對兩個兒子的所為,最終,忍無可忍的姬辛派人圍了姬宸的府邸,準備拿下姬宸夫婦,強立姬夜為太子。

僵持一日,還是姬宸服了軟,最終慕容雁玉自縛其身,孤身從府中走出,被投入了地牢。

立太子風波被生生壓下,姬辛便帶著姬宸和姬夜前往召勤城祭祀先祖。至於姬嫣這個三女兒,卻是有意無意被落下了。

前往召勤城會途經一小城,名為清泉宮,乃是領主中途歇息之地。在姬辛入清泉宮後,姬宸和姬夜卻是礙於族規,住在了宮外。當晚,宮中忽然黑氣驟起,將姬辛和宮中近兩千名護衛侍女都困在了其中。

有人想去營救,卻不想剛一接近黑氣,就神色癲狂,慘死於其中。自此,再無人敢接近黑氣。

緊接著,一路護送的南軍忽然反叛,將姬辛所帶的其餘人馬拿下,困住了姬夜所在。

到第二日,原本被關於牢獄中的慕容雁玉忽然乘當扈鳥出現於清泉宮附近,將忠心於姬辛的人馬全部虐殺,拋入黑氣之中。

至於姬夜,原本已被拿下待死,可過了很久,姬宸和慕容雁玉才從所居之地走出,吩咐將姬夜押往召勤城,圈禁於地宮享堂。

後姬宸和慕容雁玉迅即返回了寒陸城,緊閉城門,隔絕內外,南軍

佈置於城外警戒,連一隻鳥也不能飛過。

聽了姬楠的說法,殿中鴉雀無聲,一片寂靜,眾人實在沒想到,姬宸會驟然下此狠手。

吳亙並沒有抬頭,而是看著案上的地圖,「都說說吧,當如何應對。」

楊正率先站了起來,走到了姬楠面前,大聲叱責道:「寒陸城已經閉城,如此隱秘內情,你又如何得知。」此次自己的暗子竟然沒有及時發出警示,倒是姬楠跑了過來方知如此劇變,讓他這個候正的臉面實在是有些掛不住。

「我……」姬楠看看楊正,又看看虎視眈眈的眾人,終是頹然道:「大少主發密信於我,要我務必穩住無畏軍,為他穩固行省局勢拖延些時間。不得已之下,我派人打聽了一下寒陸城的情形。同時據聞,大少主已下令衛軍適時南壓,擋住無畏軍北進的去路。」

「姬宸為何會發信於你?」楊正雙手抱於胸前,冷冷俯視坐於椅上的姬楠。

姬楠癱坐於椅上,面色蒼白,「我本就是大少主和夫人的暗子。」

「怪不得姬宸讓無畏軍代徵三郡的賦稅,要透過你來傳達,是不是還有拉攏無畏軍之心。嗯?」楊正向前一步,語氣咄咄逼人。

「不錯,大少主曉得都督與二少主相近,又升官又給錢,只是希望無畏軍值此關鍵時節,不要貿然反對他。我此次到魯南郡任郡守,也是大少主的意思,就是為了看住都督,及時通報無畏軍動向。」姬楠吐露了自己的身份,倒也不再遮遮掩掩。

「那為何又要向無畏軍求救。」楊正放緩了些語氣。..net

「我雖奉命潛伏於二少主身邊,但二少主歷來對我不薄,此次他身陷囹圄,而且按慕容雁玉的性子,定會殺了他以絕後患,我千思萬想,還是跑了過來,如今能節制慕容雁主,保住二少主性命的,只有吳都督了。」姬楠從椅子上站起,大步走到吳亙案前,跪倒連連磕頭,「還請都督儘快出手,救二少主一命吧,如今能幫他的,也只有您了。」

吳亙終於抬起頭來,冷冷看著磕頭不止的姬楠,「且起來,我問你,當面的姬震和聶毗可是姬宸的人。」

在場眾將心中一震,知道吳亙想出兵了。

「都督,這不好說,畢竟這麼些年,慕容雁主拉攏了不少人,哪些是大少主的人,哪些忠於領主,實難分辨,但我與姬震相熟,或可勸說他讓開一條路,讓無畏軍北進寒陸城。」姬楠站了起來,抹去額頭的汗水,小心應道。

「寨主,出兵之事還須謹慎,我良遮山各軍初定,百廢俱興。若要派大軍北伐,不僅要打垮攔路的衛軍,一路上各家族態度不明,這一家家打過去,恐怕短時內打不到寒陸城。若是僵持起來,我軍後勤孱弱,最後率先倒下的恐怕是我們。」眼見吳亙意欲出兵,胡嘉趕緊起身諫言。

吳亙抬眼睥視胡嘉,目光不善,「那依你之見呢。」

胡嘉卻是毫不畏懼,俯首道,「寨主是想救姬夜還是擒姬宸。」

「當然是想救姬夜。」吳亙聽出了對方的弦外音。

「既然如此,那如何出兵,出多少,怎麼打,倒是要好好論一下,沒必要如此硬打硬衝,冒著全軍覆沒的風險。」胡嘉神色泰然,正視坐於案後的吳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