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聶毗所屬衛軍的戰鬥以無畏軍的大勝告終,在追出三百里後,前軍攔下了衛軍向西逃跑的人馬。

夜戰、混戰,再加上驟然火箭飛雷急襲,無畏軍打出一個驚人的比例。僅損傷四千餘人,就拿下了三萬多人的對手,大部分人做了俘虜,只有少數人藉著夜色逃脫。

俘虜和繳獲的軍資要運回良遮山,看著一隊隊的人馬和馬車,無畏軍上下俱是十分振奮。不過在如此大勝的氛圍下,卻也有些不和諧的情形。

從清晨後,全軍主帥吳亙便消失不見,再沒有現身。驚疑之下,有心人打聽到自家這位主帥因為早上貪涼,吃壞了肚子,臥床不起。

訊息是從凌雲八騎中那個名叫牛超的壞種口中聽說的,此人雖然在軍中名聲極壞,但他平日裡就在主帥身邊晃盪,講的話應是可信的。但一個四境的高手吃壞肚子,那到底是吃了什麼,虎狼之藥嗎。

於是,有人相信,有人懷疑,但總而言之,大勝的喜悅還是沖淡了這些雜音。

在衛軍營寨旁的一座大帳裡,吳亙躺在一張虎皮軟榻上,手裡抓著一個羊腿,嘴角都是油漬,掃視著帳中血跡斑斑的聶毗。

這是個中年漢子,雙眼透著兇光,死死盯著毫無風儀的吳亙。

為了能順利拿下聶毗,吳亙這次不僅遣水從月追擊殘軍,還讓蒼野,陸周跟在其後,萬一水從月受傷,兩人務必要聯手將聶毗拿下。

「可願降。」吳亙將羊腿骨扔到地上,隨手抹了抹嘴角的油。

「一個無尾人,只會使些偷襲的把戲,又有何資格讓我俯首投降。」聶毗冷笑道,瞥了一眼坐在帳中的那個俊美男子。此人果然不愧鎮撫殺手的美譽,自己費盡心力逃跑,卻仍是被他追上。

大戰良久,二人俱是受了不輕的傷。不過聶毗卻是越打越心虛,此人受傷後反而越戰越勇,最後終是敗於其手,被生擒了回來。

「一個撇下部屬逃跑的主將,哪來這麼多骨氣。」吳亙嗤笑道,起身走到對方面前,一腳將其踩倒在地,拔刀架在了聶毗的脖子上。

聶毗沉默片刻方開口道,「我是姬家的鎮撫,你也是姬家的都督,有何資格殺我。況且,無畏軍擅自攻殺同僚,你就不怕最後姬家拿你問罪嗎。」

「誰拿我問罪,姬宸嗎。」吳亙冷笑著將刀收回,「他姬宸能對自己父親兄弟下手,如此不仁不義之人,哪來資格評判我這個對姬家忠心耿耿之人。

而你,堂堂姬家鎮撫,見領主罹難不尋思著為其報仇,反而為虎作倀,亦是當死。我無畏軍興義師,討佞賊,堂堂正正,他姬宸有何面目問罪。」

「領主失蹤,如今姬家主事之人正是姬宸,大少主性情寬厚,對我等外姓將領視若同族,如今不聽他的號令當聽何人。值此大勢之下,我衛軍只能是隨波逐流,難不成要反出姬家嗎。如你等無畏軍,擅自出兵,與陸古等家族何異。」聶毗不服氣的反駁道。

「那也要擇賢從之,實話與你說吧,此次我無畏軍發兵,正是奉三少主號令,定要將姬宸等逆賊繩之於法。若你肯降,還可留一條性命。若是執迷不悟,那就為姬宸陪葬吧。」吳亙冷冷一笑,將手中的刀丟在桌子上,「我沒有空閒與你磨嘴皮,想你也是領兵之人,降還是不降,痛快些。」

聶毗低頭沉思片刻,方頹然道:「要降我只降三少主。」

「可以,我自會將你送往三少主處。」見對方屈服,吳亙也不囉嗦,衝著一旁的卓克點了點頭,「將他送回山中。」

卓克一愣,但旋即明白了過來。雖然三少主不知去向,但三少主他爹卻是呆在良遮山中,這可比姬嫣好使多了。

等聶毗離開,吳亙重新躺在軟榻上,伸手抓了一個果子送入嘴中,「除

了部分打掃戰場的人外,全軍快速撲向姬震部,待姬震部退卻後,前軍和中軍攻打漆雕家,左右軍攻打陽家,這兩路人馬分以水校尉和寶校尉為主。

漆雕家和陽家已經被我軍敲打過多次,應是可以快速拿下。所得兵馬除了留幾千人給姬楠外,其餘全部押入良遮山充當民夫。等戰後再決定他們的去留。總之,大軍北伐之前,周邊的這些隱患都得一一清除掉。

對了,這些日子我需得養傷,軍中諸事你們自決即可。」

寶象一臉詫異,看吳亙這意思,又要當甩手掌櫃了,「那你準備跟隨哪一路軍馬。」

「哪路也不去,我去良遮山中陪姬辛老爺子聊聊天,解解悶,老人家嘛,心情舒暢了方能活得長些,起碼要撐到我們打下寒陸城。」吳亙伸了個懶腰,摸了摸自己纏了不少紗布的肩膀。

其實倒不是他想偷懶,只不過吳亙想著,往後隨著手下軍馬的壯大,這裡很多的人都需要獨當一面,自己總不能時時跟著他們。面對漆雕家和陽家這樣相對較弱的對手,正好放手讓他們一試。

秋草枯黃的原上,車馬轔轔,一隊人馬排成長長的一溜,押解著俘虜和戰利品向著良遮山迤邐而去。

吳亙坐在一輛寬大的馬車中,悠閒的翹起一條腿,身旁已經堆了一堆碎銀子。

「大大大……」牛超雙眼通紅,死死盯著眼前的骰盅,忽然,他扭頭盯著一旁的吉辰鳴,「你押大還是押小。」

吉辰鳴眨了眨眼,雙手攏於袖中,「寨主押什麼我就押什麼。」

「狗腿子,不要臉,你就捧姓吳的臭腳吧。」牛超氣恨恨道,「他押小,我偏要大。姓楊的,開吧。」

楊正笑眯眯看著無畏軍兩大惡人,手指輕輕點了點骰盅,「可想好了,你的銀子已經輸光,再輸就得脫褲子了。」

「快開,哪那麼多廢話,你就是廢話太多才胖成個豬樣。」牛超一瞪眼,摸了摸自己的腰帶,這死胖子怎麼知道自己沒錢了,難不成他的眼睛能透視。

楊正輕輕搖頭,開啟一看,裡面的骰子都只有一點。翹著自己的蘭花指,楊正點指著對面的牛超,「你輸了,脫吧。」

牛超啪的一拍車廂,指著楊正怒目道:「你耍詐。」

「呵呵,耍詐,你可是看著了,明明是自己手臭嘴臭。即使耍了,你抓不到,也證明你是個廢物。願賭服輸,脫吧。」楊正眼睛微眯,陰森森的盯著牛超,「辰鳴,幫他一下。」

「那是誰的銀子。」吉辰鳴忽然指著角落大聲道。

「哪呢哪呢,那是我的。」牛超順著其手指的方向看去,低頭撅著屁股翻找起來。

吉辰鳴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好看的酒窩,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從後面一把抓住牛超的腰帶,匕首輕輕劃過,伸手抓住其褲子一拉,一片白色夾雜著臭味出現在車中。

「古加一,你個卑鄙小人,敢陰你爹,看我不打死你。」牛超跳了起來,頭卻不小心撞到了馬車頂,疼得抱頭直跳。

稍稍緩歇了些,牛超剛要撲上去與吉辰鳴撕打,只覺著自家胯下涼颼颼的,低頭一看,一把匕首正好頂在了自己的命根子上。

看著一臉陰笑的吉辰鳴,牛超剛要發作,卓克從外面跳上了馬車。一見二人如此齷齪模樣,臉不由一沉,伸手抓住牛超和吉辰鳴,隨手就丟到了馬車外。

「寨主,胡司馬來信,姬震帶人跑了。」卓克將一封信交給吳亙。

吳亙靠在車廂上,對著窗戶透過的亮光看了起來。信是胡嘉寫的,上面提到,無畏軍一路急行軍向西,迅速抵達了姬震的軍寨。

對方並未多作抵抗,扔下大量輜重帶著人向北跑了,無畏軍只俘虜了少量的人。在追出百里後,

水從月下令全軍折返,又兵分兩路,馬不停蹄殺向漆雕家和陽家。

吳亙用手指彈了彈信,遞給了楊正,「這下子衛軍的糧草落在了我們手中,倒是可以支撐一段時日。等拿下漆雕家和陽家,再蒐羅一些糧草,我軍北伐應是無憂。對了,這兩家前面滲透的人都到位了吧。」

如今的無畏軍人可能不缺,最缺的就是糧草,這也是為什麼北伐前吳亙還要費力攻打衛軍和漆雕家、陽家的緣故,就是為了戰事蒐集軍需。

「自是無憂,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加上魯家舉族被姬楠滅殺,這兩個家族的很多人已經起了異心,收買幾個人還是容易得很。每個城中均安插了人手,我軍一到,他們自會在城中作亂,開啟城門,襲殺守軍,戰事應不是很艱難。」楊正掃了一眼信,陰惻惻道。

「好,這邊事了,我也要陪我們姬辛領主北伐了,有他在,即使姬嫣失蹤,我們也能在道義上佔據優勢。」吳亙慵懶的躺倒在車中,這些日子他一直沒有下車,身體都快生鏽了,「對了,你說姬嫣跑到哪裡了,她要是出事,我怕從月那裡不高興。」

「不是寒陸城就是召勤城,她能往哪裡跑。放心,她不是姬夜,對姬宸沒有威脅。而且姬宸已經擔了偌大的惡名,不可能再殺自己的妹妹,頂多把她關起來了事。」楊正一臉不以為然,有了姬辛在山中,姬嫣在與不在並沒有多少區別,現在唯一需要顧及的就是水從月。

雖然他對姬嫣正眼都不看上一眼,但人家姑娘跑這麼遠到了良遮山,而且家中遭遇劇變,以水從月欺強憫弱的性子,反而可能會對姬嫣上些心。

「好吧,她只要沒事就成,要不然,慕容雁玉敢對姬嫣下手,我非斬了她不可。」吳亙惡狠狠捏了捏自己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幾下。

「慕容雁玉若對姬嫣下手,你殺了她妹妹就是,這不是扯平了嗎。」楊正一臉戲謔的盯著吳亙。

「扯。」吳亙踹了楊正一腳,忽然有些不解道:「慕容雁玉抓姬夜我理解,但為什麼要將自家妹妹也關起來呢。」

楊正猶豫了一下,方低聲道:「前些日子我陪姬辛閒聊,聽他說原本已經放棄立姬宸為太子,準備讓慕容羽薔嫁給姬夜,他二人分別為太子和太子妃。」

「嗯?」吳亙從車上坐了起來,一臉愕然,「還有這事,怪不得。算了,等救姬夜的時候一併將她救了出來吧。」

一時間,吳亙犯了大部分男人都有的通病,心中泛起一種複雜的情緒。就如看到一朵美麗的花,雖然自己無意採摘,但看到被別人拿去,心裡總是有些泛酸。

「對了,卓克,這次回去後,你帶著後軍就留在良遮山中吧,不必前出北伐。我回去後,會悄悄帶姬辛與各軍會合的。」看到楊正似笑非笑的神情,吳亙趕緊轉了個話題。

「寨主,我可不可以隨軍出征,山中能否派他人留守。」卓克遲疑片刻,委屈的看著吳亙。

「傻小子,打仗固然是風光,但良遮山是咱的根基,斷不能失。沒了這處根基,咱無畏軍就成了喪家之犬。好好守住良遮山,別讓咱無畏軍沒了家。」吳亙抬起手,本來想摸摸卓克的頭,可一想到他也是一軍統領了,只得輕輕拍了拍肩。

「好吧,我聽寨主的。」卓克終是應下,只不過神情還是有些低落。

「放心,以後有你用武之地。等咱拿下衡門港,水師勢必要組建,你水性又好,這水師就交給你了。」

「真的。」

「你家寨主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