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騎於馬上,看著不遠處的那座小城。按照楊正的建議,百抽一的告示已經發出,可這座城仍是置若罔聞。

若一路下去蒼家的各個城池皆是如此,那無畏軍進軍的速度就會大大降低,這是吳亙不能容忍的。多耽擱一天,僅十幾萬人的糧草用度就要讓孫宏頭疼不已。儘管已經讓孟朔、陸青、陸元等人協助,但仍是忙得焦頭爛額。

所以,吳亙決定摧毀這座城,讓後面的城看看,不按規矩來是什麼樣的下場。這座城多死人,後面就能少死人。

這些日子無畏軍按兵不動,就是為了打造攻城器械。十幾萬人在此,很快五百臺飛石車就在橋班的監製下赫然成形。

無畏軍將這座小城團團圍住,每一面密密匝匝都擺上了飛石車。城頭上有人影出沒,驚慌的打量著城外大軍。

「給我砸。」吳亙惡狠狠下令。

急促的鑼聲響起,天空中出現了密集的黑點,宛若遷徙的群鳥,呼嘯著飛向小城。

城頭上傳來接二連三的悶響,一團團的灰塵飛起,碎石四下飛濺,爆出一道道的火光,上面的城樓很快就蕩然無存。

吳亙面無表情盯著對面的城,並沒有停止轟擊的意思。

飛石車足足轟了半個時辰,整個小城已經找不到一處完整的城牆。有些毀壞嚴重的,城牆直接垮塌,不用雲梯即可攀爬入城。

很快,義鶻軍開始出動,盤旋於城頭,不斷射擊著城牆上殘存的守軍。

如此大規模的轟擊,已是讓城中的人心膽俱裂,他們知道打不過無畏軍。可按著蒼家的指令,不能隨意棄城,必須要節節遲滯無畏軍的進軍,以給主城結陶城加固城防之機。

而且,按照無畏軍百抽一的軍令,殺誰不殺誰,城中一直爭吵不休,這麼一耽擱,結果就遭來了無畏軍的狂轟。

如今城牆已毀,看著城外密密麻麻的人馬,這些人如何還有戰意。

趁著飛石車投擲的間歇,有幾人頂著箭矢從城中奔出,向著吳亙這邊跑來。

快到無畏軍近前時,張武陽帶人迎了上去。這些人都沒有帶兵器,顯然不是想著來個萬軍叢中取吳亙首級的戲碼。

「鎮撫,我等乃是城主特使。城主說了,願舉城皆降,請大軍不要再攻打了。」這些明顯是信使計程車卒,笨拙的跪伏於地。領頭的是個中年人,身上披著重甲,估計是怕被流矢所傷。

吳亙低頭冷冷看了眼趴在地上的中年人,其人面板白皙,拇指和中指上長了一層繭,「回去告訴你們城主,不準降,準備戰鬥。」

「鎮撫仁慈,城中只有老弱守軍幾千人,如何能抵得住大軍神威,還請寬恕了我等怠慢之罪。」中年人連連磕頭,狀甚悽慘。

「百抽一的軍令可曾收到了。」吳亙在馬上慢條斯理說道:「為何要違抗軍令,為何大軍到此城門緊閉。」

中年人一時語塞,過了片刻方艱難道:「大人此令過於苛刻,百抽一得死多少人,誰該死誰得生,如何評判才能服眾。難啊。」

「看來確實是本鎮撫的錯,讓諸位如此難辦。既然如此,那就不為難你們了,本鎮撫親自帶人去殺。回去,組織人馬守城吧,我軍馬上要攻城了。」吳亙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示意張武陽把人趕走。

「大人仁慈啊,我等已欲投降,城中不能再起刀兵啊。」中年人趕緊膝行幾步,大聲懇求道。

「閉嘴。」吳亙勃然大怒,指著地上的中年人怒叱道:「我早已給過你們機會,可就是不珍惜。百抽一多嗎,按著領主的規矩,屠城都不為過。回去,守城,等我軍來攻。」

張武陽也不客氣,叫兩名親兵抓著中年人的腿往後拖去。見吳亙並無半分通融的意思,中年

人只得上馬跑回城中。

隨著其身影消失於殘破的城門處,吳亙拔出腰間斷刀,「殺,攻城。」

「殺。」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起,無畏軍如潮水般向著這座破城奔去。縱然軍中多了許多俘虜,縱然相互磨合還不夠默契,可畢竟都打了這麼長時間仗,氣勢倒也為驚人,因為不會打仗的都已死去。

這支從戰火中剛爬出的軍伍,面對這樣的小城,直如探囊取物。戰事波瀾不驚,很快小城被拿下,大部分的守軍棄械投降。

吳亙騎著馬走入小城,看著方才求降、此時被捆綁在地無法動彈的那個中年人,微微一笑,「城主,又見面了。」

中年人微張著嘴,面色慘然的低下了頭,「鎮撫慧眼。」

「叫什麼名字。」吳亙翻身下馬,用馬鞭輕輕拍打著掌心,神情輕鬆的繞著對方轉了一圈。

「蒼仁靜。」中年人跪倒在地上,忽然重重給吳亙磕了一個頭,額頭深深陷入面前的血汙中,「大人,仁靜有罪,但城中百姓無罪,請大人將我千刀萬剮,以換黎庶性命。」

「你有何罪。」

「忠而不死,知而不爭。明知家族下的死守命令不智,卻不能據理相爭。既然不降,卻又想著偷生,反覆無常,二三其操,實屬該死。」蒼仁靜頭埋於血中,一刻也不敢抬起。

吳亙打量了一下這座小城,城不大,但道路規整,商肆林立。城中房屋雖有新舊,但卻沒有一座窩棚,其它城池中常見的凌駕於城中諸室之上的城主府也未見著。

與楊正和胡嘉對視一眼,二人皆是點了點頭,吳亙蹲在了蒼仁靜的面前,陰惻惻道,「殺你如殺一隻雞爾,徒髒了我的手,這樣好了,要是真想救治下百姓,你帶人去前面的城池。告訴他們,我吳亙仁慈為懷,百抽一的規矩改為千抽一,大軍到時,將人頭奉上,我就不會屠城。

但是告訴他們,別想用些死囚、黎庶矇混過關,死的人必須是城中貴人、或百戶以上官職、或蒼家族人,一旦被我發現作弊,死的第一個就是城主。起來吧。」

蒼仁靜抬起頭來,滿面皆是血汙,神色複雜道,「大人這是誅心之計啊,這些人平日在諸城都是高高在上,這麼一來,殺誰不殺誰,怎好讓城主抉擇,城中必亂。」

「怎的,用他們的腦袋換城中百姓安生不值嗎,去還是不去?不去,我就從此城開始,大開殺戒。」吳亙斜眼乜視對方,輕輕彈了彈自家刀鞘。

「我願意,只要大人相信我,我蒼仁靜願單騎前往各城勸降。」蒼仁靜連連點頭同意。.net

吳亙微微一笑,隨意揮了揮手,很快有人將其身上的繩索解開,「給他一匹馬,軍情緊急,也不要耽擱了,走吧。」

蒼仁靜活動了一下身體,衝著吳亙深施一禮,「大人仁慈。」說著上馬直奔城外而去。

「這個人不會就此跑了吧,要不要派人跟著。」胡嘉有些猶豫。

「他啊,應不會做此蠢事。此人還是有些才幹和膽略的,要不然此城不會如此井井有條。」吳亙看了一眼蒼仁靜的背影,翻身上馬向城外走去,「城中除了必要的守衛,其他人不要進城騷擾百姓,孫宏帶人迅速收攏糧草錢財兵馬。」

在此城休息兩日,吳亙再次帶人出發,在路上遇到了一臉灰塵的蒼仁靜,他卻是回來報信,已說服下一座城池投降。

到了城前,果然城門大開,城牆下襬了一堆屍首。等入了城中,街道上猶有打鬥的痕跡,血跡尚未清理乾淨,就這樣,吳亙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了這座城。

越往後走,隨著無畏軍拿下城池越來越多,後面的這些城主更是主動獻城,有的甚至棄城而逃,再沒有人遵守蒼家據城死守的命令。偶爾也會有個不長眼

的城主,試圖在屍首的來源上做手腳,也被吳亙砍了頭掛在了城門上。

經歷瞭如巡遊一般的進軍,無畏軍終於到達了蒼家的主城結陶城。看著四下緊閉的城門,吳亙一揮手,近千輛飛石車隆隆向前,圍著堅城一字排開,宛若一道生有長臂的木城。

與此同時,義鶻軍開始在城的上空盤旋,黑壓壓的大鳥和飛梭掠過,城頭上卻是一箭未起。

蒼仁靜仔細觀察了半天,來到了吳亙身旁,「鎮撫,不妨讓我再入城試一試。前次我入城時,城中便有人提出要降,只不過蒼弈蒼少主不肯,才無功而返。依當下情勢看,如今城中再無與大軍相抗的心氣,說不得再加一把火就能成了,也省得大軍傷亡。」

蒼仁靜已入結陶城勸降過一次,卻被人趕了出來。不過耐人尋味的是,蒼家也沒有拿下他,任由蒼仁靜安然離開。

吳亙點了點頭,「去吧。若是蒼家敢動你,我要砍一千蒼家近支的人頭祭奠你。」

蒼仁靜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也是蒼家的人,只不過是遠支而已,這讓自家人給自己陪葬算什麼事。

看吳亙一臉認真模樣,蒼仁靜只得向著城頭方向跑去。等到了城門處,蒼仁靜招呼了一聲,城中有人問詢了幾句,掉頭消失於城頭。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從城頭上吊下一個籮筐,將蒼仁靜提了上去。

「這蒼家真是不爽利,要打便打,要降就降,這麼扭扭捏捏,遠不如其他幾個家族行事痛快。」寶象在馬上抱怨道。

「放心,大廈將傾,他們撐不住了。」楊正輕蔑的看了一眼城池方向。

等了半日功夫,面向吳亙方向的城門大開,有三十餘人從城門中向外走來,領頭一人正是蒼弈。他上身衣物被褪去,被人捆綁的結結實實,臉上猶有些青腫,嘴裡塞了碩大的玉璧,身旁還牽了一隻白羊。

蒼仁靜則是跟在一旁,指揮著眾人向吳亙走來。

「這是鬧啥呢,花裡胡哨的。」吳亙看著眼前怪異一幕,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