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兩月,姬夜多次與水從月較量,雙方互有勝負。時間長了,吳亙等人也接受了這個有尾人。

姬夜雖是異族,卻也為人真摯,臭味相投之下,倒是與水從月成了好友。二人時而拳腳切磋,時而吟誦相對,一路走來,彼此收穫俱是匪淺。

對於吳亙而言,最為好奇的還是姬夜的尾巴,這啟人到底是由何而來,為何會如此怪異。寶象關心的則是啟人妹子是不是也生有尾巴,二人時不時瞟向姬夜的身後,心裡總有摸上一把的衝動。

以至於姬夜總覺著後背涼颼颼的,無窮惡意滾滾而來。

好奇心是推動人類進步的重要助力,得益於吳亙孜孜不倦的好學精神,以及寶象的推波助瀾,在因為偷摸尾巴被揍了數次後,姬夜終於屈服於兩個損人***,吐露了啟人的一些訊息。

首先,啟人是人,而不是什麼猴子之類,這一點毋庸置疑。當然猴子之說是從寶象處傳出的,不用懷疑他人,君不見寶象鼻青臉腫了好些天嗎。誰要說啟人不是人,那姬夜必定得找人拼命。

其次,啟人有自己獨特的文明,與其他人族不相上下,甚至略高一些。據啟人史書記載,其族開智比大多數人族都要早一些。這一點吳亙與姬夜意見有些不合。哼,長著尾巴確實高一些,畢竟要在樹上摘果子的嘛。

再次,啟人所在的昆天洲與趙國所在的北洲並不一樣,沒有采取國家制度,彼此互不相屬。而是採取了行省的設定,將昆天洲分為若干個行省,統一歸屬承天殿轄制。

承天殿並不是如一國皇家一樣的強力機構,而是名義上的盟主,更像是一個議事協調的所在,每個行省都會派人進入其中,以調和彼此矛盾。

至於行省,多是由一個個家族統領。當然,這種家族統領並不是一勞永固,昆天洲資源貧瘠,尚爭崇鬥,隨時會有野心之輩崛起,取爾代之。

不過讓吳亙最感興趣的是,昆天洲高層盛行一種萃噬之法,可以汲取靈植、異獸或修士的本元以補益自身。汲取靈植也就罷了,這修士精氣當如何汲取,這不是等同於吃人嗎。

不過此問一出,倒是被姬夜嗤之以鼻。吳亙等人自己吃靈植靈獸,難不成這不是一條命,為何到了修士這裡就有違天倫。

實際上,這萃噬之法是個取巧的路子。修士吐納天地靈氣入體,相當於將天地間蕪雜的靈氣過濾了一遍,自然相對精純。至於武者,也是一樣的道理,血氣歷經捶礪,自不是普通人能比。

這種法子,相較於直接從天地間引氣入體或是慢慢打磨肉身肯定快了許多,修行迅速,破境極快,但終是有些傷天和,易遭天譴。很多啟人因過多吸取不同生靈本元,晚年常遭遇不祥。據多年摸索,這種不祥既來自於肉身精元不合,又有神魂容納過多雜質所致。

畢竟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都有自已的七情六慾,都有自已的認知經歷,啟人吸取他人本元,不可避免的會將這些雜質納入自身。

時間長了,這些雜質就如毒藥一般,越積累越多,遲早有一天會決堤崩壩。試想如果一具身體裡容納了無數殘魂,平日裡鎮壓的住還好,若是殘魂勢大,遲早會分崩離析。

姬夜也坦言,此次來大遺洲,除了想見識一下不同的修行法門,亦是為了尋求啟人萃噬法門弊端的解決之道。

當然了,人家啟人不是沒有想法子,為解決這一隱患,也想了不少應對之策。如針對肉身吸取不同本元過多的問題,就創造了天爐鍛體之法,可以將體內血氣捏合為一體。

只不過神魂的紊亂,就差強人意了,至今無法突破。倒是上次在高塔之上所見的魂印,給了姬夜一些啟發。

吳亙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姬夜自陳是啟人時,水從月會如何憂慮

。幸好啟人拘束於昆天洲,若是放了出來,那恐怕天下人都有成為刀俎魚肉的危險。

「老姬,你不會存了將我等幾個吞噬了的心思吧。」吳亙陰惻惻問道,眉毛挑了挑。身後寶象等人聞聽,皆是面露警惕,就連橋班也哆哆嗦嗦掏出了那個蛇雕。

姬夜仰頭大笑,頗為無奈,「我若是存了將你等吞噬的心思,還會提前講這麼多嗎。啟人也罷,無尾人也好,皆有如從月兄弟這樣的肝膽相照之輩。

遇此芝蘭,彼此相視莫逆,成臼杵之交,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嗎。況且,我從小就羨慕你們的修行之道,自家的萃噬之法反倒是用的不多。即使用,也是多施法於草木之屬,與爾等採擷靈植又有何異。」

「這點我可作擔保,姬夜沒有害你我之心。」水從月忽然開口道:「即使啟人萃噬之法為人族所不容,但其人亦有性情高潔之輩,值得千里神交。

只不過,我擔憂的是,如姬夜所說,昆天洲物產貧瘠,若是本洲資源難以承載族人所需,勢必會外出掠奪。到那時,恐怕各洲會有浩劫臨頭。如姬夜這樣的耿介清明之人,也得被裹挾於其中。畢竟站在啟人的立場上,這才是族群大義。」

水從月此話一出,四周的人皆是沉默下來。確實,這種大戰的風險很難說虛無縹緲。一個種族,若是本國本洲資源難以滿足族群所需,勢必需要侵略他人,這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而是生存的規律。戰爭,是解決種族存延的最後手段。

眼見氣氛有些沉悶,吳亙趕緊開口道:「別介,今朝有酒今朝醉,如今我們可是在大遺洲,還不知前路如何。將來的事將來再說,何必如此憂心忡忡。即使真有戰事發生,行事對的起家國,族人,兄弟,問心無愧就是了。」

姬夜聞言,扺掌大笑,「好一個問心無愧,好,不談這些。這些日子,姬夜多有叨擾,也是該離去的時候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相信自有再會時。諸位若是有暇,不妨到昆天洲一遊,姬夜定當掃榻相迎。」

吳亙心中暗歎,姬夜此時突然提出告別,恐怕也是擔心眾人得知啟人真相,對其心有芥蒂。一路走來,姬夜能與水從月成為摯友,其人品性自不用說。想了想,吳亙取出一根石精,「江湖路遠,山高水長,此間無酒,下次到了趙國,再請姬兄***飲。一點心意,聊表寸心。」

姬夜剛要推辭,吳亙眼一瞪,「看不起兄弟是乍的,嫌少,沒了。只不過有一件事警告你。以後再見面,再敢叫我們無尾人,我就把你的尾巴給割了。」

齊合也是走了過來,對著姬夜深施一禮,「多謝姬兄一路指點,小弟所獲頗多。」說著取出一枚紅色的丹藥,「此丹雖然品級不高,但可續骨補元,遇有危險說不得能救上一命,還請姬兄笑納。」

一路上,姬夜雖多與水從月交手,但齊合在旁觀戰時,姬夜亦對其多有指點。如此恩情難忘,便將鳳兒贈的丹藥轉手送了。

那邊,寶象和橋班也在身上掏摸,看來也是想送姬夜一些臨別之禮。

姬夜見狀,趕緊苦笑著制止眾人,「諸位,心意領了,認識幾位異洲朋友已是大幸,何必拘泥於俗禮。」其人略一猶豫,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吳亙道:「吳亙,可否借一步說話。」

吳亙一愣,與姬夜相伴走出幾十步,「老姬,有什麼事就說,搞的這麼扭捏。」

姬夜抿了抿嘴唇,「那好,我就直言了,你可是魂師?」

「被你看出來了,有什麼事嗎?」吳亙笑眯眯看著對方,能讓一向磊落的姬夜如此為難,倒也稀奇。

「當日在高塔,我發現你魂力雄厚,以一已之力護下其他四人,只有魂術傍身方能如此託大。啟人雖然體格強壯,但魂法實在是有些沒落。像我這樣的,為什麼當日登塔

無虞,並不是仗著什麼魂術,而是家中從小以陣法拘來惡魂,一點點錘鍊出來的。

不過這種法子實在是有些兇險,我啟人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陣法之中。好不容易遇到魂師,在下也只有腆著臉,看吳兄能否將魂術相授。我知道,法術都是不傳之密,姬夜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了。但眼見族人因此死於非命,也只能厚些臉皮了。」說著,姬夜對著吳亙長躬及地。

吳亙聽了不由失笑,「按說嘛,魂術不可隨意授人,免得貽害人間。不過相處時間長了,你的性子我也知道了一些,況且又是為了救人。罷了,傳你了。只不過,此法門不見諸於文字,只可意會。你放開心神,我展示於你,能不能救你的族人就不好說了。」

姬夜聞聽大喜,雙目一閉,心神放開,一副任君進入的樣子。吳亙輕輕搖頭,這姬夜也真敢相信自已,但凡是個修行人,都怕人家侵入心神,姬夜卻是全無戒備,任已施為。感慨之餘,一縷意識進入,卻是將度妄訣相授。

半晌後,姬夜方才睜開眼睛,茫然過後便是大喜,「多謝授法,姬夜代族人感激不盡。吳亙,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便將族中的天爐鍛體法門送你,雖然你沒有氣血交雜之憂,但此法就是用於平日煉體,也是可以強壯體魄的。」

說著向吳亙口述了法門,細細交待了修煉法門的各種忌諱。臨了,姬夜頗為遺憾的說道:「這天爐鍛體法,雖有法門亦是難成,還需陣法相助,啟人特有的藥物相輔,擇天時施法方能大成。只不過,在大遺洲卻是沒法子的。若是有機會,不妨到昆天洲一行。」

吳亙拍著對方的肩膀,「好說好說,到時一定叨擾。」這什麼天爐大法,對自已還是有些用的,畢竟自家身體根基不牢,正好藉機好好錘鍊一番。

二人又談論半日,姬夜在留下昆天洲輿圖後便一人離去。

看著其人背影,吳亙和水從月等人皆是默默無言。

如此性真朋友,再見時當是何種光景,只願不要刀兵相向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