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正前方出現了一座高山,山峰直直插入天際。朵朵白雲縈繞于山腰,或散或簇,飄蕩不定。四下時有一些飛船在進出,顯的頗為忙碌。

穿過白雲,飛船落於半山腰一處寬闊的平臺之上。

一行人在三位執事的帶領之下,走下了飛船。平臺上站著兩排身披白色鎧甲的護衛,其中有人快速走了上來,雙手交叉放於胸前,與三名執事施禮。交談片刻,打量了幾眼才點了點頭。

「幾位貴客,此處就是我族聖堂所在,還請隨我來。」執事回頭招呼了一聲,卻是徒步向山上走去。

出了平臺,一行人沿著山路前行。

方才在飛船上時看的不太真切,等真正走在山中,方知此山風景絕佳。整座山巍峨高聳,峰巒重疊。一路走來,雲蒙樹梢,霧流澗谷,綠林揚風,清泉激澗,林鳥相鳴其間,倒使人忘卻了一路的艱辛。

行了半個時辰,一座巨大的、用石頭壘成的尖頂大殿出現在眾人面前。與其他靈族海螺狀的房屋不同,這座大殿的形制倒與人族有些相似。

殿前有白玉鋪成的廣場,噴泉流湧,繁華似錦。一些女子或操琴,或讀書,或散步,正彷徜於其中。這些女子身穿銀色長袍,面容精緻,頗有出塵之感。

看到吳亙等人過來,這些女子皆是抬目觀望,竊竊私語,並不如山下女子般奔放。

走進大殿,整個地面由黑色的石頭鋪成,表面磨礪的錚亮,行走於其上,倒影綽綽,如行於水面。

大殿兩旁均是靈族女子雕像,雕像都是三個一組,或站或臥,或喜或顰,或手持長弓勁弩,或撫琴舞劍,俱是容顏姣好。

大殿內一片寂靜肅穆,只有雕像前的燭火偶爾會噼啪作響。

身處其中,眾人不禁噤聲,只聞衣衫摩擦的沙沙聲。

吳亙抬頭觀察著兩旁的雕像,越往裡去,雕像紋飾越發簡單,面容也愈發普通。想來這命族姣好的相貌也不是誕生之時就是如此,也是經歷了一代代努力方才美貌如斯。

走到最後,正中出現了一名長尾人身的女子,足有十幾丈高,盤踞於高臺上。女子額頭上懸有一枚六邊形的黑色晶石,頭微上仰,目視蒼穹,看起來好似有一些迷惘,又好似有一些決絕。

三位執事走到長尾人身女子面前,倒伏在地,大禮參拜。吳亙等人也彎腰施禮,長揖及地。

參拜完畢,三位執事方才介紹道:「此乃命族始母,她老人家創立了命族一脈,無數代人前赴後繼,才有了命族今日之光景。諸位客人,還請往後走,族中長老俱在彼處等候。」

轉過長尾人身女子雕像,幾人向後殿走去。臨走前,吳亙再回頭看了看女子雕像,那額頭晶石倒好像是魂晶。忽然心頭一動,雕像的眼睛似乎低垂掃了自己一眼。

眨了一下眼,吳亙定睛再看時,雕像仍是那個泥胎樣子,難不成是自己眼花了。搖搖頭,吳亙快步跟上了隊伍。

走入後殿,這裡頗為寬敞,地上畫有繁複的螺旋狀花紋,一圈圈、一層層向外延伸,稍稍注視久了,便讓人懨懨欲睡。

幾張巨大的水晶桌前,坐了三組九位身穿長袍的長老。水晶桌高於地面幾丈,以至於幾人抬頭方能看清對方。

看到眾人過來,長老們也不起身,只是居高臨下俯視。隨行而來的三位執事趕緊介紹道,這臺上九位分別是戒律、格物和總務長老。因著命族的特殊,每個長老職務都是由三人同時擔任。

「外鄉子吳亙一眾六人,見過九位長老。」吳亙走到桌前,帶頭躬身施禮,到了人家地盤上,禮數自是不能少。

可低頭等了半晌,卻是沒有聽到任何迴音,吳亙抬起眼皮一瞧,九位長老正在上下打量自已幾人,並

無一人準備開口。

吳亙心中微動,這九名長老此時可不是緘默不言,實質上,幾人正激烈的用神識討論著什麼,以致於魂力外洩,連吳亙這等修為也感覺了出來。這種手段,就和當初自已與天蠶巨人交流時的法子差不多。神識散出,意念附於其上,自然會明白彼此的心意。

吳亙受些冷遇自是無妨,可水從月卻是受不住了,奮然起身,怒目九名長老。

這次吳亙倒沒有打圓場,有些時候,過於圓滑只會讓對方看輕了自已,該擺些臉色還是要擺的。想到此處,便也直起身來,揹著手四下打量起後殿的擺設。

三名執事估計也是覺著自家長老今天有些失禮,輕輕咳嗽了一聲,既是提醒長老,更是警告吳亙。

「外鄉人,爾等入我聖堂,為何如此無禮。」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正是戒律長老中的一位。

吳亙轉身,故作驚訝的打量了一眼這位長老,「長老在上,小子本以為幾位長老正在商議事情,一時難以顧的上我們幾個,所以不敢打擾,自顧著品鑑起這殿中裝飾了。」

「品鑑如何。」長老眼睛盯著吳亙,一股強大的氣勢重重壓了過來。

「不乍的,如水似冰,清淡有餘,豔麗不足。」吳亙直了直身板,勉力擋住對方的壓力,毫不示弱的看著對方。

「我命族多女子,自是喜素棄豔,又有什麼好指摘的。況且,外鄉人初到此地,便胡亂點評,豈不是有違禮數。」說話間,那名長老將身體微微前傾,吳亙驟然覺著如巨石壓身,連氣息也不暢起來。

「哦,既然諸位視我等為惡客,那今日就當告辭。叨擾了。」水從月一步邁出,站於吳亙身側,死死抵住對方氣勢。

幾名長老彼此對視一眼,卻仍是先前開口的長道怒道:「放肆,當我命族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難不成異洲之人皆是如此粗魯不堪、不懂規矩嗎。若我不允你們離開,又當如何。」

「唯有血濺三尺而已。」水從月凜然開口,渾身勁氣激射,與對方氣勢相抗。二者相對,原本靜謐的殿中憑空出現了一道旋風。

「好了,你二位都且收一收吧。」此時,居中的一名總務長老卻是輕輕一抬手,殿中頓時風止,好像方才的一切躁動只是幻覺。

「我命族所居偏僻,諸位遠道而來,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海涵。我等對各位並無惡意,只不過仰慕外族繁榮,想著問上一問。」那名長老接著開口道,語氣並無多少惡意。

「姐姐,何必如此麻煩,你一言來我一語,麻煩同時還不盡詳實,倒不如用些手段就是。」方才那名戒律長老大聲道,言語間頗為不耐。

「這……那好吧。幾位貴客,我等稍後用些小手段,放心,只要放開心神,斷不會傷了幾位。」總務長老面有歉意。

「幾位長老,這豈是待客之道……」吳亙剛要表示抗議。

「鴰噪。」戒律長老不耐煩起身,單手掐了個訣,輕輕吟誦起來。隨著吟誦聲起,地面上的花紋似乎也旋轉起來,漸漸的,轉動越來越快,眾人一陣眩暈,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不受控制,心中一片空白。

吳亙大驚,這是對方使了魂術手段,就和當初自已迷惑別人,窺探對方隱秘一樣,沒想到今日,類似的手段竟然用在了自已身上。

驚駭之下,吳亙拼力相抗,可對方的手段卻如狂風驟雨般襲來,心神變的呆滯,眼見著就要失去自主。無奈之下,吳亙只得強行入定,現出識海,猶然難以抵擋。又生生的拼棄意識,將自已置於一種假寐之中,硬生生造出夢中夢的情形,將心神化為一點靈光,遁入識海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水從月等人清醒過來,打量四周,仍位於殿中。摸

摸身上,並無什麼大礙。轉頭一看,幾人都是一驚,只見吳亙盤坐於地,雙目之間兩行血淚流下,端坐於地一動不動。

「吳亙,你怎麼了。」寶象大驚失色,上前趕緊搖晃吳亙身體。撲通,吳亙倒在地上,卻是意識盡喪。

「你們把他怎麼了。」寶象頓時怒不可遏,起身咆哮著直奔高處的幾名長老。

總務長老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已經騰空的寶象戛然而止,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水從月一聲不吭,猱身而起。「慢。」總務長老一聲輕叱,「稍安勿躁。」手輕輕一揮,水從月和寶象同時落回原地。

「此人只是強用魂術,暫時失了神智,待休息一段時間即可恢復。」總務長老解釋道:「幾位情形我等已知,今日還請回去歇息吧。」

寶象有些不服氣,還要上前理論,卻是被齊合攔下。

齊合對寶象輕輕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幾位長老,「多謝長老手下留情,只是在下身負重任還需趕路,可否送我等離開。」

那名總務長老臉現笑意,「貴客這幾日還是在族中休息幾日吧,外面危險重重,難免有性命之憂。但請安心,我命族對幾位並無惡意,盡請安心居於此地。出去了,萬一被其他族看到,傷了你等豈不是不美。」

聽到此語隱隱有威脅之意,齊合只得連連稱是,背起吳亙就向外走去。齊合一走,其餘人也是掉頭就走,三名執事趕緊趨步跟上。

聖堂中,九名長老看著吳亙等人的背影,不免相互商量起來。

「沒想到人族與暗族相持多年,仍是未分出勝負。」

「那個不起眼的小子魂術倒也有些道行,竟然擋下了我的手段。」

「無妨,也只是相較他人強些罷了,這幾人可要留下?」

「當然,如此送上門的正經人族,怎可放過,而且一次就有五個,年紀尚且如此年輕。」

「也好,先關一段時日,慢慢調教,再烈的鷹也會熬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