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空間中,到處都是炙熱的流雲,不時有火鳥從雲中誕生。這是一片火的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爐子,直欲把爐中的一切化為灰燼。

「你個老幫菜,老子詛咒你一輩子嫁不出去。」面對這片不知多寬多廣的空間,吳亙一臉悲憤看著身上坑坑窪窪的金色光暈。他金身已成,一般的火焰自不用怕,可這火焰竟然連金身都能灼燒,都不用人家打,再呆的時間長些,就是磨也能一點點把自己磨死。

吳亙開始向各個方向奔行,試著找到出去的路。可這片空間就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無論怎麼走,四下流雲依舊,火鳥啾啾。

這裡沒有上下,沒有高低,沒有邊界,既然無邊無際,又如何有路。身上的金身已經有多處暗斑,吳亙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

其實要想出去,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斬破空間,但以吳亙當下的修為,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當初在亡井中已經試過了,雖然已經摸著了一些門道,但終究修為弱了一些。若是再給他渡幾次劫,說不得還有一線希望。

邊躲避著這些四下飛舞的火鳥,吳亙邊觀察著空間中的動靜。他不相信以花芷的修為,可以打造出一個真正的空間,定是仰仗了某種法器。

既然是法器,就會有其薄弱之處,就有打破的可能。

尋覓良久,吳亙忽然發現,前方的流雲中正孕育出火鳥,在火鳥飛離的剎那,流雲上出現了一處不易察覺的黑斑。黑斑出現的時間很短,幾乎是眨眼間就會消失。這處黑斑,在這片紅色的空間中看起來十分扎眼,應就是法器的瑕疵所在,也極有可能是今天逃命的契機。

於是,吳亙不再躲避這些火鳥,頂著火焰和流雲,一遍遍擊傷鳥兒,觀察著黑斑的動靜。

果然,紅鳥被擊殺的越多,這些流雲孕育新的紅鳥越發緩慢,那黑斑停留的時間也就越長。

於是,在短時內斬了十餘隻紅鳥後,吳亙快速在流雲中穿梭,尋找可能生出紅鳥的地方。

前方,有一處流雲開始擾動,紅光氤氳於其上,應是又有一隻鳥兒要從中誕生。

吳亙將斷刀銜在口中,伸出自己的左右手,掌中黑色的圓環和白色的火焰圖案開始跳動。

死氣和光明之心的晞光同時出現在身前,純粹的黑和絕對的白相對而立,如此強烈的對比,讓那些紅色的流雲都黯然失色。

這二者本就是水火不容之物,在吳亙的操控下,死氣晞光各佔半邊,相互排斥,卻又彼此吸引,在這種矛盾的力量下,黑白開始旋轉,眨眼之間就如陀螺般轉得飛快。

於是,黑白不再那麼分明,漸呈一種古怪的灰色。這片灰色中蘊含的恐怖力量和危險氣息,讓身邊的流雲都感到恐懼,紛紛逃離開來。.Ь.

終於,紅鳥從流雲中升起,戀戀不捨起身,身下出現了一處明顯的黑斑。

就是此時,吳亙縱身躍起,斷刀帶著那一抹灰色,重重斬在了黑斑之上。

灰色本已處於爆炸的前夕,隨著這一變故,空間中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道沛然莫御的龐大力量,粗暴的推擠著流雲,撕裂開紅鳥,讓這處空間煙火大作,化作漆黑夜穹上的星辰,變成荒原上寂寥的流火。

巨大的爆炸迅速將黑斑撕裂,就如厚重的幕布上出現了道道裂隙,喀喇,撕裂的聲音此起彼伏,如暗夜幽潭般的黑斑上,忽然出現了一道細細的如髮絲般的裂隙,有驚心動魄的光亮從其中透了過來。

開,吳亙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已經被爆炸燒得通紅的斷刀,狠狠斬入了這道裂隙之中。可以感覺到,黑斑在竭力內縮,試圖彌合這條裂隙。

上下左右,吳亙悶哼一聲,拼盡全力在裂隙上劃了一個十字。

清新帶著鹹味的氣息湧了進來,吳亙幾乎喜極而泣,趕緊縱身跳出了這處缺口。

藍色的海,白色的雲,耀眼的日,這些平日裡司空見慣,甚至視若無睹的景緻,此時看來卻是如此的美,美的如此驚心動魄。

不待吳亙感慨,身後傳來磅礴的擾動,扭頭一看,花芷那張驚慌的臉出現在身後。在其手中,那朵荷花忽明忽暗,時大時小,在花苞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原來,方才困住自己的就是這朵荷花啊。

剛要撲上前制住花芷,卻見她扔了荷花掉頭就走,同時兩個殘缺的傀儡撲了上來,擋在了她的背後。

壞了,吳亙嘀咕一聲,金身之法不要命的發動,體內的摶風銘紋加上神行術,帶著一溜殘影向著遠處逃去。

身後傳來巨大的轟鳴聲,許是因為被吳亙砍了一刀,那朵荷花凌空爆炸開來。咚,如同有座山砸在了後背之上,吳亙身上金光閃爍,喉頭處湧起腥味,整個人如同隕石般被爆炸的氣浪重重砸入海中。

眼前一陣眩暈,吳亙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冰冷的海水湧入腹中,他醒了過來。手中的斷刀已經不知去向,應是人事不知時落入了海中。

不過此時不是尋刀的時候,遠處還有戰事,海上還有勁敵。活動了一下身體,脊骨處傳來劇痛。

嗯,吳亙握緊雙拳,使勁扭動了一個身體,將錯位的骨頭復位,身形一轉,如箭魚一般射向水面。

嘩啦一聲,吳亙衝破水面到了空中,舉目四下打量。在海面上,有一個身影正踉踉蹌蹌向岸而行,正是身受重傷的花芷。

儘管有兩個傀儡替她擋下了一些爆炸的餘波,但花芷是練氣出身,身體的堅韌自是無法與吳亙相比,此時的她,早已失了再戰之力。

一道水浪自吳亙腳下始,直指正在逃離的花芷。聽到身後的動靜,花芷不禁毛骨悚然,法器被毀,氣海受傷,傀儡盡失,如何再戰。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身上傷勢,掠空向岸上奔去。

「老幫菜,哪裡走。」吳亙看著身上大大小小的燒傷,惡意陡生,帶著滾滾浪頭,緊追前方的花芷。畢竟是善於跑路的人,追起人來也是得心應手,很快二者之間的距離便縮短了不少。

已是魂飛魄散的花芷,捂著自己的腹部,從懷中取出一面刺繡,上有大大小小的雀鳥。手一抖,這些雀鳥紛紛從中飛出,化作一隻只火鳥撲向吳亙。

得益於家族的庇佑,花芷平日甚少與人爭鬥,此時面臨生死,已是心絃紊亂,再加上身體受傷,這些火鳥看似氣勢很大,實則失了配合。

吳亙踩著浪頭左轉右折,如一隻海燕般靈巧穿梭於火鳥和浪峰間。很快,花芷的身影出現在吳亙面前。

身體高高躍起,吳亙一拳擊向花芷的背後。感受到迫近的拳鋒,花芷此時已是全然失了戰意,生死之間身體猛得前躥,避開了吳亙這一擊。

無數的浪花灑落於身上,花芷如一隻受驚的兔子,倉皇奔行於海中空中,可無論跑到哪裡,身後總是很快傳來吳亙囂張的笑聲和淒厲的拳風。琇書蛧

花芷終於體會到遇到貓兒的老鼠是怎樣的恐懼無助,這種隨時會死的感覺,簡直比直接死了還要難過。

終於,前方出現了人影,那是無畏軍水師正與花家的人馬在交戰。

在吳亙與花芷殺入空中,遁入遠海後,餘風也指揮著手下向著黃島附近的花家人馬發動了進攻。至於那三隻雷蟹,則是交給了小八。

這些雷蟹鮫人並不敢靠近,只有小八這種異獸才能不懼那恐懼的雷音。小八是從水下靠近這些雷蟹的,雖然現在的它與雷蟹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但由於其體形靈活,雷蟹對它也是無可奈何。而且霧鬼有一項天生的異能,那就是

可以用長腿鑽破對手的表皮射出陰寒之氣。

縱然雷蟹殼體堅硬,可也架不住小八的騷擾,於是,三隻神智混沌的雷蟹,強自違背了自家主人的命令,帶著滾滾雷音,向著遠海一路奔去。

失了雷蟹的制約,鮫人們終是可以放心大膽的進攻這些聚攏於黃島附近的巨鼉。儘管鮫人擅水,但畢竟成軍不久,行軍時尚且看不出來,一旦戰事發起,就亂哄哄一擁而上。

放眼望去,到處都有戰事,到處戰事都是焦灼。雖然餘風等人竭力約束,可卻戰果寥寥。

反觀花家的人馬,雖然是臨時成軍,並不長於海戰,但由於巨鼉以島為依託,如同生造了一片陸地,再加上這些人並不貪圖進擊,一板一眼據守阻敵。遠則箭射,近則長戟攔擊,如同一塊頑石,死死守住了黃島。

花擊瀾已經從雷蟹到了島上,正帶著人抵擋鮫人的進攻。

藍千葉此時正與一名安思家的五境供奉交戰,由於其傷勢未愈,而且失了一條胳膊,此時卻是頹勢盡顯,一點點向外海敗退。

正心焦間,遠處傳來陣陣的拳風爆鳴聲。

只見花芷披頭散髮,正掠空向這邊拼命趕來。在其身後,渾身黢黑、近乎***的吳亙正如趕兔子般緊緊相隨。

眼看花芷就要衝入黃島,只見吳亙身上金光一閃,人已是到了花芷頭頂。一把薅住對方的頭髮,雙腿死死夾住其腰身,右拳如雨點般落下,全無半分憐香惜玉的自覺。

伴隨著花芷的慘叫,吳亙碩大的拳頭重重砸在其身上。咚的一聲,兩個人從空中重重墜入海中,激起了沖天的浪花。

聽著水下隱隱傳來的撞擊聲,看著這慘裂的一幕,喧囂的戰場似乎也是滯了一滯。

花芷是花家修為最高之人,也是領主的親妹妹,竟如一條狗一般被人按在水裡痛打。此情此景,讓鮫人瘋狂,讓花家士卒氣洩。

花擊瀾呆呆看著海面,倉皇的左右四顧,忽然發瘋般衝著安思家那名五境供奉喊道,「安思還,速去支援姑姑。」琇書蛧

眼見對手要離開,原本處於頹勢的藍千葉面色猙獰,大笑著反攻而上,死死拖住對方。

方才那一幕太震撼了,有了吳亙此舉,今天戰事說不得會逆轉。

嘩啦,海面上出現了一道水柱,吳亙踩著浪花,從海中電射而出,手中還拎著衣衫不整、已經奄奄一息的花芷。

「還有誰。」吳亙在空中囂張四顧,如一頭遠古猛獸般睥睨四方,冷冷瞅了一眼奔來的安思家供奉。

安思還寒毛直豎,被吳亙一瞪之下,竟然不顧花擊瀾的命令,甩開藍千葉掉頭向大陸奔去。

「殺,寨主贏了,無畏軍勝了。」此時正苦苦鏖戰的餘風見狀,不失時機大喊道,一時之間,鮫人群情激昂,如吃了神丹般戰力猛增,紛紛向著巨鼉攻去。

完了,看著節節敗退的手下,花擊瀾臉色發白,艱難的望了一眼耷拉著身體、在吳亙手中如布袋一般晃來晃去的花芷,催動巨鼉掉頭向大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