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叢言的筷子停滯在半空中。

看著餐桌對面的夏晚聲十分自然地把那盤蔥爆羊肉放在了他自己旁邊。

甚至都沒有禮貌性客套一下,詢問喻叢言要不要嚐嚐他的手藝。

這也太反常了。

以前的夏晚聲可是給自己送過“手工”製作的愛心曲奇餅乾的,還風雨無阻連送了一個月之久。

可惜喻叢言嚐了幾次就明白只不過是買的成品,口感精緻且重複,偶爾還有撕標籤留下的膠帶痕跡。

不過當時不是拆穿的最佳時機,他就吩咐助理把這些曲奇餅乾都分發給下屬們當零食了。

歌手好歹也算公眾人物,當時的夏晚聲卻一點不在意公眾形象,一門心思天天去喻氏集團蹲點擺拍。

一度上了好幾次熱搜,差點影響到了喻氏集團的股價。

喻叢言表面上淡定夾菜,但蔥爆羊肉的香氣縈繞在周圍,思緒不由得飄遠。

原來夏晚聲是真的會做菜啊。

那之前為什麼要拿成品餅乾來騙他,是猜到了自己即使知道也不會明說?

站在後方的張管家一向很有眼力見,“夏先生,要不給大家一個品鑑菜餚的機會?”

張管家表面上說的是“大家”,實際上眼神直直地瞥向了喻叢言的方向,拼命給夏晚聲暗示。

就差沒明著替自家少爺開口了。

夏晚聲順著管家的視線看過去,和喻叢言四目相對才反應過來。

“你要嚐嚐看嗎?”夏晚聲象徵性地詢問道。

夏晚聲其實沒怎麼抱希望,畢竟喻叢言作為書裡的標準霸總,胃不好都是基本設定。

“不了。”喻叢言惜字如金。

讓他開口承認自己的意願比登天還難,更何況這滿盤紅色的辣椒已經看的他胃不太舒服了。

夏晚聲心道果然如此,走了個流程就繼續埋頭苦吃了。

喻叢言欲言又止,心道原來之前的菜餚都是在遷就自己的口味嗎?

那之前不能吃辣也是為了迎合自己,隨口編撰的謊言。

似是對面人毫無顧忌的眼神過於明顯,夏晚聲停下動作疑惑抬頭,“怎麼了?”

喻叢言收回目光,淡然道:“我記得你之前說歌手都要保護嗓音,怎麼現在嘗試起辣椒了。”

他是在試探。

之前的夏晚聲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要保護嗓子的事情。

夏晚聲嚥下食物,自然道:“最近心情不好,就想嘗試一下新口味,下次不會了。”

不是吧連這一丟丟的人設ooc都會被霸總察覺,夏晚聲在心裡欲哭無淚。

看來只能等回去之後再連點一個月的蜀地火鍋九宮格了。

“隨你。”喻叢言沒有干涉他人喜好的意思,而且夏晚聲的回答著實天衣無縫,他也只能作罷。

兩人一時間在餐桌上各自夾菜咀嚼,真正做到了食不言寢不語。

氣氛逐漸沉寂下來。

夏晚聲在越來越寂靜沉默的氣氛裡漸漸有點食不下咽。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上學,去做一切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事情。

等到工作之後離開了孤兒院,夏晚聲在出租屋裡放了一臺常年開著聲音的電視。

不過不放也沒有什麼關係,合租室友們往往半夜還在吵鬧,往往半夜還能聽見鄰居們的大聲爭吵。

加班結束的夏晚聲乘著夜色輕手輕腳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看著銀行卡上每月跳動增加的數字,盤算著自己年底能存下多少錢。

他卻無端恐懼可能忽然到來的病痛和事故,想了很久也沒辦法下定決心搬出這裡。

桌上的菜很合口味,任何一道菜都下了功夫,但夏晚聲依舊覺得味同嚼蠟。

“我吃飽了。”夏晚聲草草扒拉完碗裡的飯,對於味道極好的菜餚只是淺淺嘗了幾筷,準備起身回房。

之前加班慣了,現在忽然過上了不需要上班的生活,當了多年社畜的夏晚聲只覺恍惚和空虛。

臥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夏晚聲合上手中的美食雜誌,整理好表情去開門。

門外的喻叢言看上去有話要說,“我們談談。”

片刻之後,兩人面對面坐在臥室角落裡唯一的窄小沙發椅上,斑駁的花紋和臥室裡其他嶄新的物件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喻叢言咬牙,“不歡迎也不用表現的這麼明顯。”

夏晚聲一臉無辜:“沒有的事,是我比較念舊。”

其實就是懶得換,畢竟他還不知道自己要在別墅待多久,不樂意大興土木。

相處幾天下來,夏晚聲雖然感受到喻叢言和原書裡寫的那個不近人情的霸總有些差距,但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畢竟自己的沉江結局還在那擺著呢,喻叢言現在對自己再好,知道真相之後也是能下死手的。

人不可貌相啊。

喻叢言調整了下坐姿,年久失修的沙發椅發出刺耳的響聲。

喻叢言開口,語氣帶著探究意味:“你最近的行為很奇怪。”

一舉一動都不太符合他之前的瞭解。

夏晚聲故作鎮定:“最近心情不太好,想換個生活方式。”

“你之前對海鮮過敏怎麼沒和管家說過?”喻叢言問道。

“我忘了。”夏晚聲神色真摯。

“那為什麼要自己下廚,你之前從來沒有進過廚房。”喻叢言不依不饒。

夏晚聲有點迷惑,原主在書裡不是給霸總送過手作曲奇嗎?

原來烤箱不算在廚房之列啊。

“我就是想找找做菜的感覺……”夏晚聲編到自己也有點心虛。

夏晚聲心道這人怎麼這麼敏銳,一點點不對勁就能被放大這麼多倍。

但是要說敏銳的話,喻叢言居然到現在還沒發現殼子裡換人了。

看來他們倆之前是真的不熟啊。

“沒必要變著花樣來遷就我,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在我這兒得不到你想要的。”喻叢言委屈自己的長腿彎在窄窄的沙發上,語氣凜厲。

夏晚聲之前那些拙劣的把戲他只是沒有刻意追究,並不代表糖衣炮彈對他就真的有效。

之前的記憶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但真心被徹底踐踏的痛楚還歷歷在目。

他絕不能重蹈覆轍。

夏晚聲一臉懵圈:我想要的?我只是想要合理下線啊。

見喻叢言沒有解釋的意思,夏晚聲艱難道:“那個……我最近記憶力不太行,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我之前有和你要過什麼東西嗎?”

演藝圈內的資源?還是哪裡置辦了幾處價值不菲的房產?

喻叢言凝視他良久,在努力判斷對面人有沒有說謊。

夏晚聲這次演都不用演,他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

對視良久,喻叢言雙手交疊語氣飄忽:“……你說你什麼都不要,只是想有個名分。”

說完就淺淺偏過頭去,避開了和夏晚聲的視線相接。

夏晚聲:!!!

原主之前演的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現在讓他這個只求五百萬的穿越者很難接上啊!

夏晚聲在心裡做了個深呼吸。

冷靜。

一定要冷靜。

現在千萬不能在主角面前露出破綻,一旦扮演失敗,沒準就會和原主一樣落得個沉江的下場。

“我……”夏晚聲調整好情緒咬牙開口,擔心拖久了會被喻叢言看出不對勁來。

臥室角落裡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檯燈,柔和的光暈打在慘白的牆壁上,照亮了夏晚聲的側臉。

夏晚聲淺淺扯出個笑來,卻勉強的很:“我早就不在乎這些了。”

尾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喻叢言剛想開口,卻直直撞進了夏晚聲的眸子,眼底一片倔強和苦澀,眼尾泛紅,淚珠在眼眶裡要落不落,柔軟地令人心驚。

一時間原本的警告和試探就卡在了嗓子裡,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喻叢言再也坐不下去,起身從沙發上站起,僵硬地丟下一句,“那樣最好。”

臨走時關上房門的最後一眼,他看見臥室裡的人孤零零背對著自己,抬手似是觸上了眼尾。

喻叢言在書房裡對著電腦工作時難得走神了。

夏晚聲不會是哭了吧……就因為自己想要和他劃清界限?

還是說這又是某種吸引注意力的手段。

喻叢言不願再想,作為一個合格的總裁,他之前從不在這種小事上浪費寶貴時間。

此時的夏晚聲背對著門口,聽見臥室門被關上的聲音,只覺如釋重負,放鬆身體慢慢從沙發上滑了下去。

應該是瞞過去了。

果然人在危機狀態下的演技能夠瞬間提升不少,但願喻叢言沒起什麼疑心。

扮演原主的道路比他想象中還要艱難,不過只要順利度過今晚就好,明天等經紀人季揚到場,自己就能更加了解原主的身世經歷了。

自己只要苟過今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