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壇,認親大典。

彩旗招展,懸燈結彩,熱鬧非凡。

裴商衍闊步而來,如風過境,舉手投足間貴氣非凡,又有萬夫莫開的氣勢,盡顯皇家威壓,端的是天日之表。

來參加認親大典的文武百官,宗室姻親無不在心裡對這位儲君讚賞有加。

有人歎服道:“太子殿下真是越來越有陛下當年的風采了!”

“陛下乃真龍天子,皇子公主們自然個個都是龍鳳之姿,除了某個害群之馬的假貨。”

“是也,血統不正則為人不正,不學無術,哪像小公主才一個月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稱得上京師第一才女!”

刺耳的嘲弄聲傳到裴商衍耳朵裡,惹得他心有不快,芷妹妹是他親自教養大的,哪裡不學無術?

他本想呵斥這些人慎言,可轉念一想,也怪芷妹妹自己心術不正,若是他此時出言幫她,就顯得對小妹有失公允了。

裴商衍轉眼來到天子所在的主位前,拱手施禮:“父皇,芷妹妹已經認錯,兒臣也宣讀了聖旨,她不時便會過來。”

上首的帝國掌權者光是坐著,強大的氣場就不容置喙,渾然天成的帝皇之氣無可匹敵,他微微頷首,沒什麼表情道:“等她來到,當著大家的面給熙兒道歉,此事便作罷。”

“父皇!”坐在天子旁邊的宮裝女子起身,難掩焦急道:“熙兒已經原諒鳶芷姐姐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道歉有傷鳶芷姐姐自尊。”

她就是裴雲熙,天子剛認回來一個月的嫡親公主,雖在民間長大,卻落落大方,言行舉止端莊得體,長得也好看,膚白貌美,乖巧可人,聲音更是像清脆的風鈴,給人一種沁人心脾的舒服感。

天子看向她,眉眼間霎時多了笑意,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幾分,語氣疼惜道:“鳶芷傷了你,你倒替她求情了。”

“鳶芷姐姐只是害怕熙兒搶走父皇和皇兄們的愛,一時糊塗才會下重手,想來也是因為熙兒和鳶芷姐姐相處不夠多,才會讓她有此誤會,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裴雲熙說到一家人時,還靦腆地瞅了一眼天子,似是不好意思。

天子很滿意女兒識大體的樣子,又是心疼她小心翼翼的態度,伸手拉過她的手,“就算是一家人,規矩就是規矩,她傷了你,理應認錯受罰,這樣她才能真心悔過。”

裴雲熙咬了下唇瓣,乖順點頭道:“都聽父皇的。”

此時,有宮人大聲報:“鳶芷公主駕到!”

慕鳶芷在眾人各異的視線中慢慢走過,恍惚還能聽到那些討伐奚落她的話,她似乎回到了囚車裡,四周圍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她穩了穩情緒,才有繼續往前走的力氣。

主位離她越來越近,父皇的面容她卻怎麼都無法看得清,回過神來才發現淚意不知何時已經湧上眼眶,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快滴出來的淚水逼回去。

沒有人會在意她的眼淚了。

“兒臣見過父皇。”慕鳶芷畢恭畢敬,垂眸福身。

“不必多禮。”九五至尊的天子端坐於龍椅之上,即便笑著也像是有無法逾越的距離感,高高在上如同太陽,慕鳶芷只能仰望,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肆意撒嬌了

她站得遠,裴雲熙就迫不及待過去相迎,“鳶芷姐姐來了!”

再一次見到裴雲熙,慕鳶芷恍如隔世。

這個女人還是那麼會做戲!

等裴雲熙走近這才看清楚慕鳶芷身上披的披風正是自己繡給蕭逸塵那件!

怎麼會這樣?

裴雲熙難以置信,她目光急切地尋找著蕭逸塵的身影,見他也看過來,本想眼神詢問確認一番,結果他的視線盡數落在慕鳶芷身上,她心裡頓時很不是滋味。

她送給他的這件披風,是她繡了半個月的心血,為何會披在慕鳶芷身上?是不是慕鳶芷非要不可?

裴雲熙不甘心地收回目光,怔怔望著慕鳶芷,表情委屈隱忍。

旁邊的人卻不能忍:“慕鳶芷,你怎麼穿著小妹送給蕭逸塵的衣服?!”

此人正是四皇子裴商靈。

慕鳶芷不是第一次聽裴商靈充滿惡意的指責了,她也還是下意識難過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她甩在腦後了。

“原來這件披風是小妹繡給我未婚夫君的,我都不知道呢。”慕鳶芷一臉懊惱的樣子。

裴商靈本來還為慕鳶芷肯承認裴雲熙是她妹妹而覺得她不是那麼無可救藥,就被後面的話給噎住了,她怎麼可以這麼說,這樣不就顯得小妹她……

果不其然,慕鳶芷話音剛落,周遭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起來。

俗話說得好,男怕妻妹,女怕夫弟,這小公主怎麼不懂得避嫌,繡衣服那麼親密的物件送給未來的姐夫?

裴雲熙沒想到慕鳶芷那麼會抓重點,一句話就提醒了所有人蕭逸塵是慕鳶芷的未婚夫婿。

她臉色瞬間窘迫,她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帶著探究審視,耳尖不由得火辣辣生疼。

裴雲熙不知所措的樣子讓挑起事端的裴商靈心疼不已,是他說話欠考慮,他只顧著替小妹鳴不平,大意了!

群臣中,蕭逸塵的視線回到裴雲熙身上,於心不忍,是他疏忽了,害她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

這個時候,慕鳶芷已經把披風脫下來,還給裴雲熙:“小妹莫要跟我生氣。”

她這一脫,滿是血跡的囚服就暴露無遺,觸目驚心。

大殿上一片譁然,不少人悄悄抬眼看向天子。

雖然都預設進了永巷就會受刑,畢竟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罪人傷沒傷著,且關進永巷的宮門罪人一般都不會有重見天日的機會,永巷裡的管事才會肆無忌憚。

但知曉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一回事。

慕鳶芷到底還是公主,天子從未褫奪她的封號,對公主用刑,罪名可不輕。

裴商靈的目光落在慕鳶芷身上,眸子暗了暗。

他知道她是最怕痛的。

見現場氣氛古怪,裴雲熙故意咳嗽了一聲,裴商衍和裴商靈頓時緊張萬分看過去,生怕小妹是不是還沒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