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石英鐘滴答作響。

別墅外,雨勢不歇。

陸遠艱難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半。

他在廚房的自殘行為並沒有將他從夢境中帶出去,而是將時間往後推遲了一個小時。

而這一個小時發生了什麼?

陸遠完全不知道。

陸遠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剛才用水果刀刺穿的身體,現在完好如初,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一瞬間,陸遠心中湧出一股毫無理智的衝動,想要衝進廚房再自殺一次。

“安世醫生,你的臉色很不好。”

女人覺得很怪。

陸遠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多重人格一樣,明明剛才給她進行催眠治療的時候還好好的,可只是過去了一個小時,就像是又變了一個人。

陸遠冷靜了下來。

不能自殺!

按照安世在心理診所內的描述,他被女人殺死的時間是晚上十點,那距離十點只剩下了半個小時。

如果自殺一次,時間便會往後推遲一個小時,按照這個思路去想,一個小時後的陸遠應該是一具屍體。

陸遠突然不敢賭了。

在這裡死了,現實世界裡的自己還能活著嗎?

如果真的能從夢裡醒過來,那先前的耳光,甚至是自殺行為早就應該成功了才對。

陸遠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重新打量客廳內的女人。

模樣清秀。

氣質溫婉。

雖然她身上臃腫的外套顯得有些違和和不搭,但不得不說,表面上看起來,這個女人不具備任何威脅和攻擊性。

忽地,陸遠想到了什麼,眼神微閃。

女人有些害怕陸遠的目光,下意識地躲避。

見狀,陸遠壓下心中的恐懼,朝著女人走去,來到真皮沙發前緩緩落座,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

現在輪到女人害怕陸遠了。

女人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挪:“安醫生,你的催眠治療挺有效的,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穩的入睡了。”

陸遠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一會女人。

其實,還是有不同之處。

安世口中的女人穿著厚厚的外套,戴著墨鏡和口罩,渾身溼透;但眼前的女人似乎只符合外套和溼透兩點。

她沒有戴墨鏡和口罩。

陸遠回憶了一下剛才開門的場景,確定女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戴墨鏡和口罩,而不是進了門以後摘掉的。

記憶出現了偏差?

還是夢境出現了自我矯正?

“你的具體症狀是什麼?”

陸遠輕聲問道。

女人愣了一下,目光中滿是狐疑:“安醫生,你剛才給我治療的時候,已經問過了。”

陸遠神色不變,只是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年紀大了,有時候會忘事,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麻煩重複一遍。”

女人猶豫了片刻,眼中對陸遠的信任變弱了許多:“我感覺我的身體裡住著其他人。”

“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會感覺渾身上下痠痛無比,就像是進行了一晚上的劇烈運動。”

“一開始我沒有太在意,以為是工作太累,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但突然有一天早上,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而且手上沾滿了血。”

說到這裡,女人的表情變得驚恐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身體也跟著抖嗦。

陸遠有些慌。

他記得安世想要殺他的前兆就是情緒失控,變得極度恐懼和不安。

很明顯,這個女人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

陸遠安撫道:“沒事的,相信我,我會治好你的,你只是病了而已。”

女人眼中的恐懼消失了不少,但語氣中還是充斥著慌亂和無助:“安醫生,你說我會不會夢遊殺人了?”

“你只是病了。”

陸遠重複了一句。

女人連忙點頭,開始自我催眠:“沒錯,我只是病了而已,我沒有殺人。”

陸遠站起身來,去廚房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女人的身前:“睡吧,等你睡醒之後,我就幫你治療。”

女人抿了一口熱水,閉上眼,重新靠在搖椅上睡了過去。

臃腫綿溼的外套緊緊地裹著女人的身體,外套上的雨水將搖椅沾溼,看上去黑漉漉的一片。

客廳內沒有交談聲。

輕柔的音樂傳遍別墅每一個角落。

陸遠就坐在女人的不遠處,盯著女人,許久都沒有挪開視線,久到眼睛有些發酸。

陸遠從袖子裡滑出一把尖刀,這是他剛才去廚房接水的時候順手藏在袖子裡的。

女人的呼吸平穩,明顯進入了夢鄉。

陸遠將刀放在茶几上。

隨後,陸遠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分。

在安世講述的故事中,女人突然暴起,用一把刀殺了他,並且將他的頭割了下來。

但現在,是陸遠的故事。

在知道故事的大體走向,甚至是結局的時候,陸遠不想成為第二個安世,他需要做的是改變結局。

陸遠隱隱有一種預感,只要改變安世被殺的結局,那他就能從這裡脫離出去,重新回到現實,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嗒嗒嗒。

秒針作響。

陸遠不能再猶豫了。

他拿出茶几上的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來到女人的身邊。

此刻,女人嘴角含笑。

她似乎很長時間都沒有睡過如此安穩的覺了,從放鬆的狀態,嘴角的笑容就能看出來,女人很享受現在的睡眠。

陸遠高高舉起刀,刀尖朝下,對準的位置正好是女人的心臟。

“如果是夢。”

“我這一刀下去不算殺人。”

“如果不是夢。”

“我會去警局自首。”

陸遠深吸一口氣。

說實話,殺人還是有些難下手。

陸遠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託著他握刀的手腕,不讓他將這一刀紮下去。

這股力量是他作為人的良知和害怕。

但陸遠不斷告訴自己,只是夢而已,沒關係的。

夢裡殺人算殺人嗎?

當然不算。

想到這裡,陸遠顫抖的手終於不再遲疑,嚴格來說,他不是第一次殺人,他白天剛在心理診所“殺”了一個人。

那種鮮血四濺,整個世界都變成鮮紅顏色的驚懼感,讓人生理性作嘔但又隱隱興奮。

撲哧!

轟隆!

尖刀穿透心臟。

雷聲轟鳴不已。

刺眼的紅色從心臟流出,卻沒有一滴落在地板上,全都被厚重的外套吸收,一件黑色的外套慢慢被染成了紅色。

結束了......

陸遠渾身顫抖。

殺人的感覺同樣真實無比。

下一秒。

女人睜開了眼,用一雙血紅色的雙眸死死地盯著陸遠,從尾椎骨湧上一股寒意,凍僵了陸遠的身體。

她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