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盤托出

唐城又是一夜未歸，醫院病床上的張江和很是擔心，從唐城突然出現在醫院裡的那天開始，張江和就知道唐城來上海，絕非是來看望自己那麼簡單。只是唐城什麼都沒有跟張江和，所以後者只能躺在病床上胡思亂想，卻也想不出唐城來上海的真正目的。唐城在南京的表現，令張江和很早就意識到這個老友的兒子，在查詢日本特務這方面有著旁人所沒有的天賦。

張江和不是沒有想過要把唐城拉進情報處，可畢竟唐城是老友家中唯一的男丁血脈，如果唐城因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可就真的無顏去面對九泉之下的老朋友了。醫院開始上班之後，明顯洗過澡的唐城這才帶著早飯，出現在張江和的病房裡。張江和雖說受傷只能躺在床上靜養，可他畢竟是個老軍伍了，依然從唐城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同樣一大早就趕來醫院的還有王亮，和昨天相比，此刻王亮的臉上卻明顯透出一絲興奮之色來。“特派員，虹口區昨晚出事了。”或許是想要防著唐城，王亮有意壓低了聲音。唐城見狀倒也知趣，不等張江和衝自己擠眼睛，便起身離開病房去沖洗兩人吃過的粥碗。

“我們在虹口區的眼線今早傳出訊息，虹口區昨夜有一家居酒屋發生大火，具體著火的原因還不知道，不過咱們的內線看到有不少屍體從那家居酒屋裡被抬出來。”目送唐城離開，王亮的聲音中越發透出歡悅之意來。張江和心知王亮絕對不會一早到跑來醫院，救只是為了告訴自己一起火災的事情，所以並沒有插話，而是等著王亮繼續說下去。

果然，王亮話鋒一轉，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內線說，虹口區昨晚那家著火的居酒屋有日本海軍的背景，平時就有不少日本海軍的軍官和陸戰隊的人去那家居酒屋。我琢磨著，如果只是居酒屋裡的人死於火災，那麼也就不可能一下子就從裡面抬出來50多具屍體。”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王亮停下話音，等待張江和的反應，而後者略微沉吟之後，也是輕輕點頭言道，“你的推斷不是沒有道理，一個居酒屋裡不可能有50多個幹活的，只是我想不出來，就算是居酒屋一下子著起火來，那50幾個人怎麼會都死在了居酒屋裡呢？”張江和的懷疑，也恰恰是王亮想不明白的地方，這個時候，一直被兩人無視的唐城拎著沖洗乾淨的粥碗返回病房。

當著唐城的面，張江和兩人不好在繼續談及居酒屋的事情，只是張江和剛才的那個疑慮，卻一直在兩人心頭回蕩起來。王亮照例陪著張江和說了一會話，便起身告辭離開，替張江和送王亮離開的唐城，卻在走廊拐彎處攔住了王亮。“有事？”被唐城攔下來的王亮有些意外，雖然他已經停住腳步，但臉色卻明顯有些難看。

“王隊長，剛才不小心聽到些你跟張叔說的事情!”唐城臉上此刻浮現出的笑意，令王亮有些不耐，只是唐城並沒有理會這些，而是自顧自的繼續言道。“日本人之前敢在租界伏擊我張叔，說明他們膽子很大，完全不在乎租界工部局所謂的抗議。你們剛才說昨晚虹口區出了大事，我猜如果日本人找不到答案，他們一定會把這件事推到情報處身上來，這種時候，我張叔繼續留在醫院就多少有點不安全了。”

唐城的話說到此處，王亮這才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子是擔心留在醫院裡養傷的張江和會遭到日本人的報復。王亮並沒有馬上做出回答，而是看著唐城暗自先沉吟了一會，然後才開口向唐城問道。“特派員是什麼意思？”王亮並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詢問張江和的意思，這顯然就是向唐城表示自己不會對張江和的意見有異議。

唐城卻馬上搖頭道，“我叔並不知道我找你說這件事，如果按照他的意思，是決計不會離開醫院的，因為那樣就代表著他向日本人低頭認輸了。”唐城的這個回答出乎王亮預料，他原本以為唐城私下找自己，是出於張江和的授意，此刻他才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根本就是自作主張。

“王隊長，如果你能說服張叔換個地方養傷，小弟馬上奉上一份厚禮，一份管保你滿意的厚禮。”唐城笑的有些神秘，只是在王亮看來，這份厚禮無非就是錢財。身為上海站行動隊長且有青幫背景的他，實際並不缺錢用，所以王亮對唐城的這個提議根本句不屑一顧。王亮的反應令唐城心中很是無語，只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油紙包，伸手遞給王亮並示意對方開啟油紙包看裡面的東西。

唐城遞給王亮的油紙包不算厚，從外觀上看，油紙包呈長方形，王亮只是捏了一把油紙包，便馬上判斷裡面的東西不會是金條或是鈔票。按照唐城的示意，王亮一臉狐疑的開啟油紙包，兩本封皮上印著旭日旗標識的證件，出現在王亮的視線之中。“這是…日本特高課的證件？”王亮畢竟是上海站的行動隊長，一看油紙包裡的這兩本證件，便馬上辨認出來。

唐城一臉不屑的對著王亮聳肩道，“的確是日本特高課的證件，這樣的東西，我手裡還有很多。王隊長還是先開啟證件看裡面的內容吧!看看這兩個名字，你會不會覺著熟悉。”唐城遞給王亮的這兩本證件中，一本屬於宮本野川，另一本則是宮本野川手下的一個日裔便衣護衛。看過證件裡的內容，宮本野川這個名字，令王亮瞬間呆立在走廊裡，因為這個名字他可再是熟悉不過的。

“這兩本證件，你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這個宮本野川就是策劃和指揮伏擊特派員的人。此人是上海特高課二科的行動隊長，生性狡猾多疑，而且行事沒有底線。給你弄來這本證件的人，最好馬上離開上海，否則一定會招來宮本野川的追捕和報復。”王亮這番話多少有些在嚇唬唐城，因為他擔心唐城繼續如此胡作非為下去，會真的招惹來麻煩。

王亮眼中的不滿，早已經被唐城看的真切，心中暗笑的同時，唐城笑著言道。“王隊長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父親就是情報處的人，只是在幾個月前的一次抓捕行動中殉國。所以，我跟日本人，尤其是那些日本特務，不但有國仇還有家恨。我既然能拿到這兩本證件，就不怕日本人的報復，更何況死人是沒辦法報復我的。”說著話，唐城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摸出一個油紙包，王亮眉心一跳，心中不禁生出疑問，難道這個油紙包裡也是特高課的證件？

如果王亮心中所想的那樣，待唐城笑著開啟手中的油紙包，幾本還沾染著血跡的證件出現在王亮視線中。“海軍少佐青木真一!陸戰隊大尉岡本熊二!憲兵司令部上尉池田英!特高課二科行動隊便衣黑木勇!”王亮只是翻看過其中的幾本證件，臉上便已經浮現出被震撼到的表情來，身為行動隊長的他已經差不多明白過來，恐怕這些證件並不是唐城找人偷盜出來的。

“王隊長，如果你想要這樣的證件，我手裡還有很多，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找個地方好好的聊一聊？”唐城似乎很滿意王亮看到這些證件之後的反應，隨即向對方提出自己的建議，只有跟王亮進行私下的交流之後，唐城才知道是否有進行下一步的可能。約莫一刻鐘之後，王亮和唐城出現在距離醫院不遠的一個咖啡廳裡，直到現在，王亮腦袋裡還是一團亂麻一般。

下意識的看了唐城一眼，對面坐著的這個年輕人看著也就20歲上下的樣子，王亮不知道唐城約自己出來是要說什麼，但他知道唐城要說的事情必定是瞞著張江和的。“王隊長，這裡只有我和你兩個人，索性我就跟你說實話好了，昨晚虹口區的那件事，是我做的，這些證件就是我從那家居酒屋裡帶出來的。”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之後，唐城這才準備向王亮和盤托出。

“噗!”的一下，像是受到驚嚇的王亮將嘴裡的那口咖啡噴了出來，還好唐城眼疾手快，否則就被王亮噴出的咖啡噴了個正著。“你說什麼？昨晚那件事是你做的？”根本顧不上擦拭下巴上的咖啡，坐在唐城對面的王亮騰的一下，就從椅子裡站了起來，雙眸中更是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

“矜持!王隊長，矜持一點，有人正看著你呢!”王亮的反應太過突然，咖啡廳裡的其他客人不禁紛紛扭頭看了過來，大為尷尬的唐城只得一邊以手掩面，一邊小聲的提醒著王亮。後者這才反應過來，隨即滿臉通紅的坐了下來，但是眼中的那股子不可思議卻更加的熱切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