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四十的山本健一,不算特高課上海本部裡資歷最深的一個,但是在特高課上海本部裡,卻沒有幾個人在山本健一的面前指手畫腳,因為山本健一雖然編制在特高課上海本部,實際卻直接受特高課大本營的指揮。能從情報處的追殺裡脫身出來,山本健一暗自慶幸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得意,但他迴歸特高課上海本部之後,並沒有絲毫的鬆懈。

情報工作並不只有繁重的情報鑑別和分揀工作,其中同樣有著殘酷的交鋒,奉命潛伏在情報處上海站的那段日子裡,整整大半年的時間,山本健一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他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自己會被識破身份,繼而落入情報處的報復和追殺之中,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份謹慎和小心,在情報處上海站發現有內奸的時候,才能毫髮無傷的逃回虹口區。

山本建一回歸特高課雖說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他並不以為情報處那邊會放棄對自己的追殺,所以他變得更加小心起來。準時下班的山本健一沒有馬上返回住所,而是去了一處用其他人名義租住的房子,他今天要跟兩個在法租界巡捕房上班的華裔巡捕秘密會面。法租界的華裔巡捕大多有著幫會背景,山本健一很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因為有的時候,租界幫會的作用遠位元高課派遣便衣管用。

時間尚早,已經做進轎車裡的山本健一,決定先去久保書局一趟,按照自己的習慣,昨天就應該去久保書局看望表妹一家的。久保書局是山本健一從本土調來上海之後才出現在虹口區裡的,書局的老闆久保太郎是大阪人,而久保太郎的妻子山本櫻子就是山本健一的本家表妹。有著山本健一的照顧,久保書局的生意還算不錯,山本櫻子私底下還打著山本健一的旗號,做一些黑市買賣。

和往常一樣,山本健一上車就閉上雙眼,進入深思狀態,和他同車的兩個護衛和司機對此早已經見怪不怪。轎車緩緩離開這條几乎沒有什麼行人的街道,轎車後排座椅裡的山本健一享受轎車平穩前行的同時,腦海中卻在思索特高課近期所發生的那些棘手之事。把虹口區鬧的沸沸揚揚的居酒屋血案還沒真正告破,特高課佈置在租界裡的一處監視據點就遭到襲擊,還有麗華舞廳的事情,這些案件似乎都已經成了無頭案件。

為了穩定虹口區內大批日本僑民的情緒,特高課不得已之下,將居酒屋血案扣在了朝鮮流亡**身上,可山本健一知道,那件事情根本就是情報處做的。雖然特高課的痕跡專家,在現場沒有找到多少有用的線索,但山本健一反覆翻閱現場報告之後,卻發現兇手的現場痕跡分析,和情報處的做事風格很相似。曾經潛伏在情報處上海站的山本健一,對情報處行動人員的行事風格還算了解,尤其當日死在居酒屋中的那些人之中,有一名隸屬特高課負責南京事務的中層軍官。

山本健一最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一度認為居酒屋血案是情報處的一次報復行動,不過在他調閱了那些死者的詳細背景資料之後,山本健一這才認定,居酒屋血案與其說是情報處的報復行動,到不如說那是一次有針對性的刺殺行動。山本健一在情報處上海站潛伏超過半年的時間,依照他對情報處的瞭解,只要成為情報處的刺殺物件,就很難擺脫那永無止盡的連續刺殺。

已經從事情報工作十幾年的山本健一,並不懼怕情報處的刺殺,但他也不想成為特高課和情報處之間相互刺殺的無聊犧牲品。轎車緩緩駛過街口,只要順著街道向前,再轉過下一個街口,就是久保書局所在的街道。突然,一直在轎車後排座位裡閉眼沉思的山本健一睜開雙眼,背部緊繃的他坐直了身體,眼眸中更是露出一絲緊張來。

常年從事情報工作的山本健一,對危險的敏感遠超常人,心頭突如其來閃過的一絲心悸,是山本健一緊張的原因。“大佐,怎麼了?”山本健一的緊張,引來同坐在後排座位的那個便衣保鏢的注意,說話的同時,這名一直伴隨山本健一身邊的保鏢,透過車窗向轎車兩側張望起來。隨著轎車的繼續前行,山本健一心頭的那絲不適感,也越發的清晰起來,只是山本健一併沒有開口要司機停車。

山本健一對危險很敏感,但這裡是虹口區,經歷過居酒屋血案的事情之後,憲兵部隊更是加強了虹口區內的日常巡邏,山本健一不相信情報處的人能再次混進虹口區裡搞事情。在山本健一的緊張中,他乘坐的轎車駛過下一個街口,正式轉入久保書局所在的街道里。“停車…倒回去…倒車…”轎車轉過街口,山本健一心頭的不適感也變得更加強烈起來,已經臉色大變的山本健一隨即低聲呼喝起來。

山本健一的感覺並沒有錯,20幾個小時前,喬裝打扮的唐城便悄然進入虹口區,然後便藉助那塊自制的偽裝布,在天黑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潛伏在那家電影院的樓頂平臺上。唐城在電影院樓頂天台上的位置,正對著久保書局所在的街道,只要山本健一出現在久保書局門口,就一定逃不過唐城的視線。

山本健一的日常活動毫無規律可言,久保書局只是唐城自己分析出來的結果,山本健一什麼時候來久保書局,唐城無法確定,所以他能做的只能是守株待兔。一個白天過去,山本建一併沒有出現,趴伏在偽裝佈下面的唐城默默堅持著,只有等天色黑下來了,他才有鑽出偽裝布活動身體的機會。將近40個小時的默默等待,如果是換做其他人,可能早已經選擇了放棄,可是對唐城而言,這種等待更像是一種磨練,

長時間的透過瞄準鏡觀察前面街道里的情況,讓唐城的眼睛有些充血,他只能輪流用兩隻眼睛輪換盯著瞄準鏡。好在唐城挑選的這個位置不錯,不但避風而且背光,加之身體下面還墊著厚厚幾層麻袋,讓唐城的默默等待顯得不那麼吃力。長時間的無聊等待,總是會令人的精神由強至弱出現分散的跡象,唐城自然也不列外,山本健一的轎車出現在街口的時候,唐城正在用一根手指逗弄偶然發現的幾隻螞蟻。

如果不是山本健一忽然的發作,使得原本專心開車的司機猛的踩下剎車,才讓天台上的唐城因為聽到急促的剎車聲而注意到停在街口的轎車,說不定唐城的這次刺殺行動便會以失敗告終。轎車的剎車聲,引起唐城的注意,唐城首先鎖定的是轎車的車牌,漢斯提供的情報中就有山本健一那輛轎車的車牌號。

果然來了!發現出現在瞄準鏡中的車牌號正如情報中提到的一樣,天台上的唐城隨即用右手食指勾住了狙擊步槍的扳機。“倒車…”轎車後排座位裡的山本健一幾乎是喊叫著向前排座位裡的司機叫嚷起來。從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的司機,在此刻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聽到山本健一喊叫的他並沒有直接倒車,而是馬上下意識的踩了一腳剎車,讓轎車突兀的停在了街口這裡。

司機踩剎車的反應,令山本健一越發變的不安起來,正想要開口斥責司機的山本健一忽然聽到“噗!”的一聲,轎車前排座位裡忽然騰出一團血霧。眼前出現的異樣,讓山本健一下意識做出一個弓腰收肩縮脖的動作,“噗!”的又是一聲響,轎車的前檔風玻璃上多出一個彈孔,坐在轎車副駕駛位置裡的那個護衛,同樣飈著血箭癱軟在座椅裡。

“大佐,小心!”和山本健一同坐在轎車後排的另一個護衛這時才算是反應過來,口中大喝的同時,猛的扭身展開雙臂,試圖將已經壓低身形的山本建一護在身下。“啪!”最先中彈的司機再中一槍,這次中彈的部位是他的頭部,瞬間炸裂開來的頭顱彌散出妖豔的紅色血霧,而穿透司機腦袋的子彈餘力未盡,已經變形的子彈頭居然擦著山本健一的耳垂飛過,在山本健一身後的真皮座椅上擊打出一個彈孔。

身形並不算魁梧的山本健一,被護衛死死護在身下,眼前這種局面,最好的應對方法便是躲在轎車裡耐心等待,只要有憲兵巡邏隊趕過來,他們就算是安全了。護在山本健一身上的護衛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300多米外天台上的唐城,卻根本不想給他們逃出生天的機會。

連續打出三槍之後的唐城,馬上打出第四槍,這一次,唐城射出的子彈直接在轎車頂部鑿出一個彈孔。彈孔的位置恰好是轎車的後排座位頂部,被護衛壓在身下的山本健一明顯感覺自己的脖子裡出現一股熱流,只是他還不知道這股熱流來自於壓在身上的那名護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