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預感

也不知道是張江和表現出來的跋扈嚇住了十二師聯絡處的那些人，還是守備團在背後起了作用，反正接下來的幾天裡，十二師聯絡處的那些人沒有再露面。幾天時間過去，唐城也跟著忙碌起來，趙大山和老福順著孫長海這條線，又陸續發現了幾個值得懷疑的目標，這其中還並不包括那個叫蘇勇的商人。

“這個蘇勇是重慶本地人，十二歲的時候，跟著一個叔叔去了上海做學徒，聽說是在一家南貨店裡做事。十八歲的時候，當初帶他去上海的叔叔得病身故，蘇勇就帶著積攢下來的錢回來重慶，專門在郊區收購了雞鴨蔬菜運進城裡倒手給飯館酒樓。三年前，蘇勇和家人去鄉下拜壽，結果遇到山匪劫道，全家上下十幾口，就只活下來他一個。”

老福的調查記錄做的很是詳細，只是在聽到老福說這個蘇勇全家之剩下他一個的時候，一直半閉著眼的唐城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唐城的反應，令老福停住了話音，件唐城並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這才繼續往下念。“蘇勇和孫長海認識，是透過的趙凱，這一點，我們已經從趙凱那裡得到準確的回答。只是根據我們的瞭解，蘇勇從未經營過黑市買賣，他有意拉攏孫長海的舉動，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孫長海的資料，唐城早就看過，知道孫長海是個後勤主任的時候，唐城才決定對孫長海展開調查。如果按照目前所掌握到的情況來看，蘇勇透過趙凱結識孫長海，一定是衝著孫長海手中的權力和那些庫存物資去的。可這個蘇勇卻從未經營過黑市買賣，那麼，他結識孫長海的用意就值得懷疑了。

老福的懷疑，令唐城心中很是滿意，像他們這些整日跟敵方情報人員打交道的人，心中就應該時刻要有警惕。想到這裡，唐城習慣性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老福幾人馬上安靜下來。“這個蘇勇的確有問題，趙凱被王秉璋送去了成都，孫長海這幾天的活動軌跡，已經說明這個人已經慌了。蘇勇如果是為了庫存的那些物資，這個時候，就只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透過孫長海，馬上入手庫存物資，然後透過黑市把貨散出去換錢。另一個就是跟孫長海切斷一切聯絡，他只是個沒有後臺的普通商人，參合進這種事情裡，下場絕對不會好。這個蘇勇在重慶經商這麼多年，不可能是個沒有成算的，他如果一直這麼蠻幹，別說做生意，可能都沒有辦法活下來。”

唐城的分析，令老福等人頻頻點頭，這個蘇勇的身上的確有太多的疑點。“商人只為求財，如果孫長海不能給蘇勇求財的便利和機會，那麼蘇勇為的，或許就是其他的東西。”唐城話鋒突然一轉，又跳回到了孫長海的身上來。“加大對孫長海的調查，要對他的社會關係進行細緻調查，包括他的家人親戚和關係密切的朋友，千萬不要有疏漏。”

冥冥之中，唐城對這個叫蘇勇的商人起了興趣，尤其對他有意結識孫長海的舉動有了懷疑。按照唐城的佈置，搜尋隊所有人都動作起來，利用各種渠道，對蘇勇和孫長海進行新一輪的調查。雖然蘇勇是個商人，可他的社會關係卻很好調查，因為蘇勇的生意圈只在重慶城內，靠著農副產品賺錢的蘇勇，實際交際面並不算廣。

“你說這個蘇勇，會不會是因為勞改農場搶了他的生意，才會想法子搭上孫長海，想要另闢蹊徑轉行做黑市生意啊！”翻看過對蘇勇的重新調查結果，始終沒能從中找出可疑之處來，老福等人有些氣餒，唐城卻罕見的開起玩笑。唐城知道自己的直覺一向很準，他總是覺著這個蘇勇身上有可疑之處，所以不管怎樣，這個蘇勇一定是繼續調查下去。

知道老福他們沒能找出疑點來，唐城便不再藏著掖著，隨即出言點醒老福等人。“這個蘇勇孤家寡人一個，那他掙那麼多錢多什麼？他家裡的人三年前就已經全都死在了土匪手裡，我就不信這三年裡，就沒有人給他說親？”一個商人只掙錢卻不結婚生子，這本身就是一個重要的疑點，唐城的話令老福他們幾個瞬間頓悟。

“一個人生活，很多事情就不用擔心被人知曉並洩露出去，而且出了事情，不用擔心會牽連到家人，即便被抓受刑，更是不用擔心家人會成為逼迫自己的籌碼。”反應最快的老福似有所悟，本意並非如此的唐城暗自憋著笑，卻並沒有出言揭破老福剛才的話。似乎是受到了老福的啟發，在場眾人各抒己見，很快就有了幾條聽著還算靠譜的分析。

一番分析之下，還真的被老福他們找出一條線索來，“大家分析的不錯，這個叫小桃紅的暗娼的確有可疑之處！”之前就從調查結果中發現疑點的唐城再次出言。“蘇勇是個商人，就算沒有大錢，可養一個女人還是能做到的。就算這個小桃紅是個暗娼，聽上去名聲不好，可養在外面做個外室是沒有問題的。可這個蘇勇卻沒有這麼做，寧可每個星期去找一次小桃紅，也沒有要小桃紅從良的意思，這很不正常。”

一直以來，唐城他們查詢到的日本特務，幾乎都有著合法的身份，暗自引導他們的唐城，剛才故意引導他們對蘇勇進行分析，便是為了將話題引到這個叫小桃紅的暗娼身上來。“隊長，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小桃紅也有問題？”搶話的人還是反應最快的老福，城內的暗娼半掩門，一直是他們調查的一個誤區，唐城剛才的話，算是為他們推開了另一扇門。

唐城配合老福的反問輕輕點頭，“咱們之前的調查方向中，一直不包括暗娼半掩門，因為那些地方大多是袍哥堂口的勢力範圍。不過現在的情況有所不同，城裡出現了太多的外來人口，龍蛇混雜之下，誰也不敢保證進城的外來人當中，不會混著別有用心之徒。從今天開始，城裡的暗娼半掩門，也會納入咱們的調查視線之內，這個小桃紅，便是咱們的新目標。”

唐城知道這個小桃紅有疑點，但他不會明說出來，一切都還要老福他們自行去調查。小桃紅是個暗娼卻不是蘇勇的姘頭，老福他們順著小桃紅這條線，很快就又發現了兩個可疑的目標。“隊長，看來咱們的懷疑沒錯，這個小桃紅的確可疑。我們這兩天一直暗中盯著這個女人，結果順著這條線，就又發現了兩個可疑目標，其中一個還是原先和我一個警局的牛大海。”

老福他們這些老警，在被唐城接納之前，都是各警局不被重視的邊緣分子。不受重視，便撈不著有油水的差事，可這並不耽誤他們在被排擠的同時，暗自琢磨各警局的內部情況。老福口中的牛大海，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巡警，只幾個月的功夫，靠著溜鬚拍馬硬是當上了警長，此人也是小桃紅的常客。

老福專門提到這個牛大海，唐城知道老福絕對不會將個人恩怨參合到工作中來，所以並沒有出言打斷老福，而是示意老福繼續說下去。“這個牛大海，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他能當上警長，靠的就是溜鬚拍馬。那天發現牛大海也去找了小桃紅，我就專門派人暗中跟著他，結果發現牛大海也去了孫長海去過的那家茶館。”

“雖然我們並沒有發現牛大海和孫長海在茶館裡有過接觸，可他們兩人卻是一前一後離開的，看那個樣子，牛大海似乎是在尾隨孫長海，像是保護也像是監視。”孫長海是搜尋隊已經確定的監視目標，牛大海這個時候看似湊巧的出現在孫長海周圍，就不得不引起老福他們的注意，況且牛大海的管區並不在那家茶館附近。

“既然發現有可疑的地方，就加派人手盯著他，只要這個牛大海有問題，總是會露出馬腳來。牛大海原先和你一個警局，那就透過你警局裡的熟人，弄清楚這個牛大海的社會關係和根底，尤其要弄清楚這個牛大海，跟孫長海和蘇勇有沒有直接或是間接的關聯。”唐城一針見血，馬上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依照老福他們在警局裡的關係，查清楚這個牛大海應該不是難事。

牛大海莫名其妙出現在孫長海周圍，這絕對不是一個偶然，唐城在潛意識裡是這麼覺著的。老福帶人離開之後，唐城思量一番之後給張江和打去電話，“叔，情況就是這樣的，如果警察局內部出了問題，日本人再想派人潛伏進城內，那可就太簡單了！”唐城在電話裡，把牛大海的事情告知給張江和，同時也把自己的擔心，也都告訴給了張江和。

電話那頭的張江和聞言也是一臉的沉思，他起初還以為唐城是準備用這個叫牛大海的警長，來設計王秉璋。可是靜下心來仔細考量之後，張江和卻忽然發現，唐城所擔心的並非沒有道理，如果警察局內部有特務潛伏或是有人暗中幫著日本人做事，那麼日本情報機構往重慶城裡派人可就簡單多了，因為他們可以透過警察局內部輕鬆拿到本地戶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