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裁縫店（1）

白佔山一到重慶，就先來找唐城，原因無他，因為這件事還真就只有唐城能幫他。“小五，這個黃強也算是軍統的老人，在藍衣社的時候，就已經跟著局座。這件事情鬧出來之後，局座已經多次遭到委員長的斥責，可黃強這小子熟悉軍統做事的手段，幾次圍殺都被他躲過去。我這次來重慶，就是衝著他來的，你可要幫我啊！”

白佔山口中此刻所說的黃強，是軍統總部的一名行動組長，此人自幼習武身手極好，曾經多次立功，只是喜歡喝酒找女人。軍統總部從南京搬遷至武漢之後，黃強不知怎麼就認識了一個駐地不遠的年輕寡婦，然後就悄悄住在了一起。原本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可年輕寡婦的公婆還健在，在家裡親戚的鼓弄之下，居然綁了那個年輕寡婦要按家法沉塘。

已經打算跟小寡婦結婚的黃強，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的，可對方家中在武漢也是有些勢力的，一場惡鬥之後，黃強開槍打死打傷對方數人，小寡婦也被流彈打死。雙方都死了人，事情終於被鬧大，黃強原本沒想逃離，只是看著事情已經不受控制的越鬧越大，無奈之下，黃強只得隻身逃離武漢。

軍統總部逼不得已要執行家法清理門戶，可黃強本身也是個行動高手，連續幾次追捕失敗之後，軍統只能下了必殺令。白佔山運氣不好，這種差事原本輪不到他手裡，只是這貨一個星期前醉酒打了一個軍中大佬的侄子，黃強的暗自也就理所當然的到了白佔山的手裡。聽白佔山說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唐城卻是搖頭輕笑，心中暗道白佔山還是沒有明白總部那邊的實際用意。

“白叔，我說你能不能不這麼慌里慌張的！”唐城點了一支菸，然後才抬頭看向白佔山。“你打了大佬的侄子，如果繼續留在武漢，指定會遭到對方的報復。總部把黃強的案子派給你，無非就是想把你調出武漢，至於能不能抓到黃強，我估計總部那邊從一開始就沒有報過希望。又或者說，總部那邊對你是否能抓到黃強，根本不在意。”

唐城這話如果是對其他人說，可能會馬上招來對方的反駁，甚至是當面翻臉。可白佔山不一樣，且不說白佔山跟唐城故去的父親也算舊相識，何況這裡還有張江和在場。白佔山仔細琢磨唐城剛才的話，似乎也有些道理，黃強逃離武漢之後一點音訊都沒有，可總部卻偏偏要自己帶人來了重慶。白佔山這麼一琢磨，就馬上琢磨出味來了，他不得不承認唐城剛才那番話說的有些道理。

眼見著白佔山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江和，才終於開口說話。“老白，這下子，你該放心了吧！你放心，只要那個黃強來了重慶，我和小五一定會幫你抓到他。既然來了，就先待著吧！你要是覺著閒待著難受，正好我們這邊這幾天會有行動，你就帶著你的人一塊參與進來吧！被給了總部那邊斥責你的機會。”

張江和念舊情，他這麼說，算是給了白佔山一個滯留在重慶的藉口和機會。白佔山也不傻，馬上就明白了張江和的用意，忙不迭的出言感激，白佔山還拍著胸口保證自己願意聽從指揮。張江和當著白佔山的面，起草了一份電文，並且安排人馬上將電文發去軍統總部，白佔山這才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

唐城並未將這個黃強放下欣賞，他甚至都沒有通知搜尋隊全城搜捕黃強，畢竟黃強從未來過重慶，全城搜捕的難度很大。第二天一大早，張江和便會同昨晚留宿在軍營的白佔山，趕到了城東的油坊，唐城已經早早等在了這裡。“咱們這次的目標，是油坊左側的那家裁縫店，這家裁縫店，我們已經盯了有半個月。”

“從三天前開始，進出裁縫店的人突然增多，我們加派人手跟蹤了其中看著可疑的12個人，最後確定了四個可疑目標。在之後的三天時間裡，這四個可疑目標中的兩個，再次來過裁縫店。”說話的功夫，唐城從一個木板夾裡，取出兩張素描畫像分別遞給白佔山和張江和。“這是我繪製的目標畫像，這是原稿，搜尋隊所有人都已經拿到了依照原稿翻拍的照片。”

唐城有一手繪製目標素描的本事，白佔山和張江和還在南京的時候，就曾經不止一次親眼見識過，所以伸手接過畫像的兩人，對唐城此刻說的這些並不懷疑。唐城拿出來的兩張畫像，是一男一女，額頭上有抬頭紋的男子看著年長，女子卻看著很是年輕。“畫像上的這個男子叫錢松林，是房屋署的一個科長，女的叫黃月玲，是一家公司的會計。”

房屋署科長和公司會計兩不相干，不管是白佔山還是張江和，第一時間都沒有想出頭緒。“根據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分析，這個錢松林的重要性就是房屋署，大批行政部門南下重慶，房屋署作為提供辦公地點和住宅的一方，他們手裡必定會有這些行政部門的第一手資料。只要仔細分析這些資料，這些行政部門的情況便會一目瞭然，他們想要發展內線也會更加簡單。”

唐城的話，算是為白佔山和張江和兩人，開啟了另一扇門，他們兩個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那你們現在準備怎麼辦？”張江和這話有點明知故問的味道，油坊裡不止他們三個人在，還有趙大山和超過15個搜尋隊的人在，這一看就是要動手抓人的意思。唐城明白張江和這話的意思，但他卻不想玩什麼放長線釣大魚的把戲，他從來信奉的都是發現一個就抓一個。

“這個錢松林，今天是一定要抓的，房屋署看著不起眼，可是關鍵的時候，卻是能起到大用的。”唐城沒有絲毫的遲疑，馬上就對張江和的發問做出回答。“如果非要設計日偽特務的整個情報小組，就有可能任由他們送出更多的有價值情報，我個人覺著，那樣做會得不償失。我的意見就是，發現一個，就馬上抓捕一個，看看是我們抓的快，還是日本人派的人多。”

唐城這種做事風格，明顯跟軍統不一樣，軍統一旦發現潛伏的日偽特務，很多都會選擇靜觀其變，試圖利用已經鎖定的潛伏特務擴大戰果。而唐城卻是發現一個抓一個，頗有點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意思，雖然不能破壞整個的日偽特務情報小組，但抓捕到手的日偽特務數量卻是不少。

白佔山和張江和聞言都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唐城接著往下說，“這個叫黃月玲的女人，是去年來的重慶，她來重慶之後更換過好幾個住所和工作，2個月前，才在這家貿易公司上班做了會計。根據我們的調查，她上班的這家貿易公司，有上海背景，暗地裡也做煙土買賣的生意。”唐城說到煙土生意的時候，白佔山面色如常，而張江和的眉心則輕輕的皺了一下。

上海市面上的煙土，大多來自西南地區，重慶城裡亦有不少頭面人物，靠著走私煙土去上海收益頗豐。唐城從來到重慶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想要在重慶禁止販賣煙土，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一直以來，唐城針對的只是城中那些小打小鬧的煙館和煙土販子，城中有背景的煙土販子，唐城都是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我們懷疑這個黃月玲，是因為我們的人發現這個女人，經常出入一些市府官員出沒的場所。只是上個星期，這個女人就有四天去了市府不遠的那傢俱樂部，守備團的謝團副就被這個女人搭訕過。”張江和對守備團的人還算熟悉，尤其是這個謝團副，他可是知道此人跟唐城關係很好。

“一個在重慶城裡孤身無親的年輕女子，頻頻出入這些場所，本身就值得懷疑。如果只是為了結識達官貴人，那她就不該去做會計，做交際花豈不是更能釣到金龜婿！跟這個女人關係密切的官員，已經查實的就有好幾個，其中一個還是市府的一名秘書，是能夠接觸到機密檔案的秘書。”

一個能夠接觸到機密檔案的秘書，分量自然是不一樣的，心中暗自思量的張江和，也不在堅持要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唐城一直在暗自留意白佔山和張江和的反應，見到張江和皺了眉頭，唐城便知道張江和正在做評估權衡。稍頃之後，張江和點頭同意了唐城的計劃，“既然你要抓人，乾脆就把裁縫店也一塊端掉好了。”

“裁縫店當然要抓！半個月的暗中監視，該掌握的，我們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繼續留著它，也沒有什麼大用處了。”唐城馬上就做出回應，心說我早就看中了裁縫店的那個院子，錯過這個機會，還不知道這個院子以後會便宜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