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心置腹（4）

局座不同於張江和，面對張江和，唐城只需要說明緬甸的重要性，和對國家今後的好處，張江和總能想明白其中的奧妙所在。而局座則不同，局座執掌軍統多年，又是委員長堅定的支持者，想要說服他，唐城心中實際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可是隨著局勢的不斷變化，和漢斯那邊的進展，唐城不敢再拖延下去，他必須要在那個時間節點到來之前，弄清楚局座的態度。

“您是我的長輩，早在南京的時候，我跟中統那邊起衝突的時候，我就知道，背後一定有您幫忙，否則我張叔絕對不敢帶人直接去了警察廳給我撐腰。我娘常說，春風得意時結交的未必是真朋友，而在危難之際出手相助的，絕對不是壞人。我知道，今天跟您說的這些，都是犯了大忌的！我只是不想，到時候看到您的一番用心，全都付之東流。”

唐城這番話，聽的局座楞了一下，仔細看了一眼唐城此刻的表情，局座忽然輕笑起來，隨即伸手點著唐城言道。“從你第一次去了上海，我就覺著你小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之前在南京的時候，我也只是知道你小子是個硬茬，小小年紀就敢帶著幾個小傢伙，在南京城裡找尋日偽特務的蹤跡。我那會也只是覺著你是為生活所迫，可我沒有想到，你去了上海之後，卻做下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那會就想著，我和你父親這代人就算失敗了，至少我們還有你這樣的後輩接力，總有將日本人趕出去的那一天。你從上海回來之後，我派人暗中做過調查，只是可惜，什麼也沒有調查出來。再後來，你又去了上海，不但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還在上海，攪的特高課和上海日軍寢食難安。我那會就希望，你再長大一些，好進軍統來接你父親的班。”

“可你娘不願意你進入軍統做事，張江和也勸我，不要逼迫你太甚，反正行動隊也能幫著軍統做事。我把你視作軍統後輩中，最出色的那一個，也是最有希望接我班的人。你現在卻跟我說狡兔死走狗烹，那你跟我說說，誰是兔？誰是狗？”局座說話的時候，還故意用手指在桌面上不停的彈動，只幾個呼吸，唐城的後背便已經冒出一層冷汗來。

唐城此刻的反應，顯然已經在局座的預料之中，表情中漸漸浮現出笑意的局座，眼神中卻滿是冷色。“在所有軍統的這些後輩小子之中，你的身手無疑是最好的一個，而且做事果敢，敢於承擔責任，的確是很出色。可你卻忘記了，我不但是你的長輩，還是軍統的決策者。我相信你應該也知道，軍統是個什麼單位，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才會跑來我這裡胡言亂語！”

局座話音落下的同時，還故意在桌面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他原本以為自己的這一手，至少會嚇的唐城再次從椅子裡蹦跳起來。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一巴掌拍在桌面之後，原本面如土色的唐城，卻突然恢復了正常。面對自己的怒視，唐城的表情不但恢復正常，甚至還起身拿過茶壺，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大口。

“你們這些做長輩的，總是這麼唬人，有意思嗎？”識破局座用心的唐城，用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回應了局座，令後者心中更是氣的牙齒髮癢。“軍統外地站點的情報，這陣子回傳的數量大大增加，我就不信，從這些外地站點發回的情報中，您沒有看出問題來。要我說，自己人打自己人多沒意思，有那個閒工夫，還不如咱們出去掙面子！”

唐城話音落下，手指正好又點在地圖上緬甸的位置，“您瞧瞧，這塊地方多好啊！咱們中國人或許別的方面不行，可如果說這種地的本事，中國人敢認第二，這世上絕對沒有人能認第一。緬甸北部雖說多山多林，可越往海岸線走，地勢就越發平坦，而且緬甸境內的耕地大多都是好地。這種地方一年兩熟甚至三熟，只需要好好種上幾年地，就算是乞丐也能過上鄉下土財主一樣的日子啊。”

唐城的這番自說自話中充滿誘惑的味道，而且唐城說話的時候，還不時的用眼角餘光留意局座的反應。如果唐城的年齡再小上幾歲，他此刻的這幅樣子，或許會迎來局座的笑顏以對。只可惜唐城都是結了婚的人了，他這幅故做小兒的樣子，卻是令局座氣的要當場發作起來，心說這幅鬼樣子是要做給誰看的！心機沒能得逞的唐城，乾脆便不管不顧的，將自己之前做所的那些準備，也一併都說了出來。

“我早就委託了漢斯，去了一趟香港，花錢在香港買進了幾塊地皮和幾棟唐樓。我就想著，萬一國內的局勢出現大的變動，我就帶著家裡人，還有你們幾位長輩，一塊南下香港避亂。到時候，咱們把那些地皮賣掉，只做個收租的寓公，今後的生活也是沒有問題的。更何況，我手上還有幾個花了大價錢弄來的宮中秘方，不說今後大富大貴，但怎麼也會比大多數人過的不錯。”

唐城此刻這幅掰著手指，給局座細說今後生活安排的樣子，恰恰是局座生活中最缺少的。原本也只是個小人物的局座，從掌握權柄的第一天起，便不敢出現絲毫怠慢，生怕手中的權勢因此失去。這麼多年之中，局座身邊不是沒有出現過真心對他之人，只是局座卻不敢將自己心中最柔弱的部分，表現在其他人眼中。

唐城的出現，純屬是個意外，而唐城的表現，也一直沒有令局座失望。今天的事情，如果是換做另外一個人，像唐城這樣跑來局座面前胡言亂語一番，指定是早就被局座叫人拉出去槍斃了。唐城是局座認定的，軍統後輩中最出色的那一個，而且唐城拿來的那份計劃書，也讓局座看到了唐城的野心。唐城身為軍統的後代，如果沒有野心，今後怎麼可能來接他的班。

看出局座並不是真的惱了自己，唐城便又舔著臉湊到局座身邊，低聲言道。“我那個計劃書，您剛才也都看了，是不是覺著是個不錯的計劃！據我所知，緬甸原本是有皇室的，不過現在緬甸的皇室後裔，好像只剩下女眷。我還有兩個兄弟，也算能拿的出手，您說，要是唐家跟緬甸皇室結個親，怎麼樣？”唐城的話，聽著越發的沒有頭腦了，但局座心中卻已經開始快速思量起來。

唐城言語中，想要跟緬甸皇室結親的說辭，聽著根本就是個天方夜譚。可局座是誰，局座可是執掌軍統多年的老狐狸，他一聽唐城這話，馬上便意識到，其中可以操作的機率很大。沉默片刻之後，局座終於開口言道，“你那個叫漢斯的外國朋友，你能保證百分百相信他嗎？還有你之前說的那個英國貴族軍官，你怎麼保證他就一定能百分百的配合你們？”

唐城聞言輕笑，“漢斯雖說是德裔美國人，但這貨原本就是德國情報部門的人，只是他在上海時間長了，思考問題的方式越發像中國人。他現在是德國情報部門的棄子，而且他的家人全都在重慶，離開我，他和他的家人只有死路一條。那個貴族軍官就更簡單了，我和他只談利益不談交情，只要他能源源不斷的從我這裡獲取好處和利益，他就只能站在我這邊。”

“其實對付外國人很簡單，只要你能讓他們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他們並不介意和咱們站在同一條船上。他們之所以不願意跟中國人打交道，是因為咱們國人在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表現的很含蓄。而外國人在談論利益的時候，總是表現的很直接，因為他們並不覺著，獲取自己應得的利益，是一件需要悄悄進行的事情。”

“那個英國的貴族軍官，現在最大的夢想，便是順利的從這場戰爭中活下來，然後順利繼承家中的爵位。他現在是遠征軍後勤部門的中層軍官，只要我和他之間的物資走私生意一直繼續，他就能一直在後勤軍官的職務上，待到戰爭結束。緬甸戰事爆發之前，我們已經秘密的在緬北搶佔了一個金礦，我打算用金礦的產出，支援他繼承家中的爵位。”

“您別看這貨的爵位不高，可人家的家族能跟英國皇室搭上關係，而且這貨在遠征軍中交遊廣闊，尤其是英軍高層。緬甸是英國的海外殖民地，只要我能獲得緬甸英軍的支援，就可以先用商業名義進入緬甸。等這貨繼承了爵位，再透過英國皇室，拿下緬甸總督的職務，剩下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瞧著局座的心情不錯，唐城乾脆將自己計劃的後半部分，說了個大概出來。“咱們這裡還看不出來，可是長江以北的地方，因為戰事出現了大批的難民。我打算等緬甸那邊的情況明朗化之後，先悄悄運送一批難民過去，只要第一批難民站穩腳跟。接下來幾年的時間，咱們不斷移民過去，用不了多長時間，緬甸可就是咱們中國人的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