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展翅在簽名。

手在哆嗦。

籤的名自然是不好看。

他的粉絲……

所謂的粉絲,真正去觀察,你就會發現他們其實就是一幫群眾演員。

除了身上穿著的衣服跟之前那幫記者不太一樣以外,甚至柯展翅都懷疑他們都是同一批人。

這種虛假的感覺讓柯展翅得不到任何的虛榮感,反而讓他臉色燥得慌。

他餘光看了一眼張勝。

張勝依舊跟著【宏威電瓶車】的老闆聶小平聊著天。

張勝見到聶小平的時候,就跟著聶小平聊著“聯合”宣傳的事情,兩人似乎謀劃了什麼計劃,隱約間聽到什麼縣、什麼市、什麼區……

不遠處,一幫工作人員推出了一輛輛電瓶車,一邊在拆卸,一邊又在組裝著什麼東西。

因為圍著的“假粉絲”很多,七嘴八舌地讓自己簽名,問自己《那年盛夏》的電影問題,讓柯展翅根本看不清楚他們在裝什麼。

但他敢肯定!

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遠處……

很多記者又過來的,柯展翅第一眼覺得這些記者應該是“演員”但隨後,又感覺不是“演員”,似乎是張勝請來的真記者?

十多分鐘以後。

一陣陣更加熱鬧的聲音傳了過來。

柯展翅下意識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他看到揹著吉他的阿K來了!

那幫記者看到阿K以後,蜂擁似地往那邊圍了過去。

隨著歌越賣越好,知名度也越來越高,曾經的流浪歌手阿K變成了當下最炙手可熱的歌手之一……

阿K面對記者的採訪,簡單地聊了幾句以後,便摘下背上的吉他,坐在店門口,開始深情款款地唱起了一首首歌。

隨著歌聲響起……

沿途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柯展翅已經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張勝請來的“演員”,那些是慕名而來的真粉絲……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我將會同電影《那年盛夏》一起,全國巡演,對了!全國免費巡演,大家熱情不停,我唱不停!下一站,津城!”

阿K的幾句話,瞬間便引來了一陣陣尖叫和歡呼!

記者們忙不迭地拿著話筒往阿K臉上舉。

似乎全國免費巡演這幾個字,對他們來說極具吸引力!

喧囂的聲音讓柯展翅分外的刺耳。

“對了,柯導有大料要爆!”

“大家趕緊去找他!”

隨後,他看到阿K在記者們的簇擁下,走進了【宏威電動車】店裡,但走進去之前,突然轉過頭,非常怪異地朝著柯展翅一笑。

柯展翅整個人都懵了!

大料?

什麼料?

我怎麼不知道!

一幫記者聞言以後,突然興沖沖朝著柯展翅圍了過來。

燈光照得柯展翅分外刺眼。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面對記者們期待的眼神,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什麼話。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越來越僵硬,壓根跟不上這幫人的節奏了。

這種憋屈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

他便聽到旁邊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緊接著,他和記者們下意識轉過頭。

隨後,他看到【宏威電瓶車】的招牌邊上,掛上一塊新招牌。

新招牌上,掛著歌手阿K非常帥氣伸出一雙手,對著前方招手的肖像。

【宏威電瓶車】似乎簽了阿K當形象代言人……

然後,新招牌邊上,一個巨大的橫幅被拉開,橫幅寫著“家電下鄉優惠拉滿”幾個大字!

這幾個大字旁邊,又拉開了一道橫幅,橫幅上寫著【國際電影下鄉】!

柯展翅看著這幾個字以後,腦殼再次嗡嗡聲直響,只覺得內心深處有千萬頭草泥馬一陣掠過,想罵都罵不出來!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這幫人,特麼到底要幹嘛!

哪有這樣子宣傳電影的?這接地氣,特麼直接接灰塵了吧?

十多分鐘後……

柯展翅在一系列喧囂下,可算是找到機會躲在【宏威電瓶車】的門店裡休息。

他看到阿K、張勝,聶小平都在。

然後……

他看到聶小平跟阿K和張勝在籤合同。

這幫人,到底過來是宣傳電影,還是特麼來搞商業的?

簽完合同以後,聶小平和阿K在聊著全國巡演的內容。

而張勝卻收好合同,笑眯眯地朝著柯展翅走了過來。

柯展翅喝了一杯水,看著張勝走過來以後,本能地站了起來。

此時此刻,不知怎的,他看到張勝都有些害怕,他總感覺張勝要將他帶進坑裡,而且,一帶進坑裡就爬不出來!

“張總,我覺得我適應不了這種節奏,我現在一點都不焦慮了!”他看著張勝。

“柯導,萬里長征才第一步呢,我們得去高鐵站了。”

“去高鐵站幹嘛?”

“全國宣傳啊!我現在坐不了飛機,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坐高鐵了……”

“張總,我……我能不坐那輛破面包車嗎?”柯展翅沉默片刻,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一次我們不坐了,我們坐敞篷車……”張勝推了推眼鏡,開始一臉嚴肅。

“真的?”

“真的……柯導,我不會騙任何人,更何況是自己人,我騙你,於我而言有什麼好處?”

“哦。”

柯展翅點了點頭。

租了敞篷跑車,招搖過市?

雖然浮誇了點,但好像……

宣傳度還是有的!

興許是張勝的眼神非常嚴肅,也非常真誠,柯展翅終歸是信了,然後,想著自己坐在跑車上的模樣。

心中的那份複雜感才稍微好了些許。

他站了起來跟著張勝走了出去。

屋外。

陽光燦爛。

沒有那輛破爛的麵包車,也沒有所謂的跑車。

當他走到門口,當看到一輛輛停好的電瓶車上,裝著一個個喇叭以後,並且工作人員在除錯的時候,他的臉色驟然大變!

敞篷!

伱特麼!

告訴我,敞篷是這玩意?

他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再次升騰起來。

然後,他壓下心中那股情緒,彷彿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看著張勝:“張總,該不會……”

“上車吧,你會騎電動車吧?”

“我……我會……”

“那上車,這輛給你騎,晚了你就趕不上火車了!”

柯展翅看到張勝坐上了電動車,然後在電動車後面插了一根旗幟,旗幟上掛著《那年盛夏》的電影海報!

海報上寫著“全國巡演”這幾個醒目的大字。

他看到一幫浩浩蕩蕩的演員們,也陸陸續續地坐上了電動車,排成了長一條長龍。

這一次……

“好訊息,好訊息,買【宏威電動車】,看“盛夏”電影!”

“好訊息,好訊息,本店新到一批【博世】電瓶,先到先得,更有電影票、導演簽名、天王歌手合照等好禮相送!”

“好訊息,好訊息……”

風,在吹著。

雨,停了!

“上車,跟在後面,別掉隊了!後面跟拍的攝影師準備!”

柯展翅面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社死的感覺。

他看著自己身邊,停著一輛嶄新的【宏威電動車】,然後……

他看著張勝繼續用那種嚴肅、認真的表情看著他。

“我想坐攝影車上……”

“這樣就沒宣傳的效果了,柯導,你是主角,你得多露臉……”

“但……”

“坐車吧!”

在張勝的眼神中,柯展翅苦著臉,終於跟著前方浩浩蕩蕩的隊伍一起往高鐵站的方向開著。

當車啟動以後,事先裝好的喇叭便響了起來。

喊著“好訊息、好訊息”……

沿途,一幫人看著電動車車隊以後,紛紛側目看來……

背景音樂是阿K的《在雨中》,一邊唱,一邊開,外帶著一些略微勁爆的旋律。

柯展翅在人群中,垮著一張臉,實在是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緒。

該死的!

這電動車只能開25碼,想加速都加不了!

萬幸!

燕京有一些地段,不能大聲喧譁。

這些地段,讓柯展翅終於得到了些許安靜,那惱人的喇叭也不再響了,但當看到所有人那一雙雙指指點點的眼睛,看到交警死死地盯著他們以後……

柯展翅感覺自己這輩子的臉都被丟盡了。

高鐵站這段路,對柯展翅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折磨。

全國宣傳!

特麼!

不會天天騎著電動車宣傳吧?

該死的,我要去全國丟臉了嗎?

這特麼是接地氣?

簡直尬得要死好嗎?

………………………………

坐上火車後柯展翅終於感受到了片刻的寧靜。

他閉上了眼睛。

企圖好好休息一會。

但怎麼都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一陣陣惱人的廣告聲,以及背景音樂中阿K那扯著喉嚨,唱《在雨中》的旋律。

然後,他終於又睜開了眼睛。

這簡直是精神汙染。

睡不著的他終於拿起手機,準備跟公司打個電話,詢問一下《那年盛夏》這部電影的宣傳張勝這麼瞎搞,公司知不知道。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柯導,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麼?”

“那二十萬的宣傳費,我們已經打給張勝了……”

“全部打了?”

“是啊,全部打了,【NC工作室】跟我們籤合同的時候,你忘了宣傳這一塊是【NC工作室】負責,我們只是從中提供協助?”

“可他們的全國宣傳,這搞得……太離譜了!哪有開電動車,滿大街宣傳電影的?”

“不走尋常路,所以才出名。”

“那……”

“我得忙了,柯導,你配合著張勝宣傳吧。”

“喂,喂?”

柯展翅掛掉了電話。

剛掛掉電話還沒多久,便看到張勝一邊打電話,一邊坐到了自己的旁邊。

“喂?是綠力電動車?”

“……”

“哦,阿K出場,理論上是唱一天歌一萬塊……”

“……”

“沈總,其實,這麼說吧,綠馬電動車不在我們這一次巡迴演出的路線內,我們主要是宣傳電影……”

“……”

“這……哎,真不是錢的問題,我們檔期排得滿滿的……”

“……”

“你把門店貼上我們電影的廣告?”

“……”

“好吧,那我考慮一下……”

張勝打完電話。

柯展翅盯著張勝:“張總,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宣傳電影,還是去賺錢?”

“柯導,我不是告訴你,我們現在是去撿錢的嗎?”

“可是,這……”

“好了,柯導,你放寬心,我不會害你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