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好……多謝你了……嗯……回去……一定……”

楚子航看著師弟一邊接電話一邊從廁所走出,心中一動。

師弟在和誰打電話?笑得這麼開心?

“嗯,那先掛了,不打擾你了,晚安!”路明非掛了電話,先瞄了眼還在裝睡的夏彌,輕手輕腳地將她的揹包拉了過來。

看著重新落座,偷摸摸翻著夏彌揹包的師弟,楚子航不知道是該揭發還是同流合汙。

“師兄,給,我記得你挺喜歡糖桂花的吧?桂花糕也一樣!”路明非嘴中叼著一根長鼻王,頭也不回地遞過來一塊桂花糕。

就在楚子航遲疑要不要揭發的功夫,他已經把夏彌堆滿零食的揹包翻了個底朝天。

等楚子航下意識接過桂花糕,這才醒悟過來當自己接過這塊桂花糕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共犯了!

揭發之舉無異於自首。

不過師弟是怎麼知道自己喜歡糖桂花的?

他倒也不是那麼喜歡糖桂花,只不過這是媽媽從姥姥那繼承的僅剩不多的“廚藝”之一,如果這能被稱為廚藝的話。

在他們一家三口還住在那間逼仄的小屋時,他最喜歡在白粥里加上媽媽做的糖桂花。

等他和媽媽搬進那間大別墅後,媽媽再很少親自動手下廚,即使下廚,也是“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爾薩斯……”一類不知所謂的法國美食。

廉價的糖桂花當然沒法和帝王蟹比,媽媽做的糖桂花甚至有時甜的膩人。

但要在二者中做出一個選擇,楚子航只會選前者,連猶豫都不會有。

某種意義上這就是他童年的象徵,是最寶貴的回憶,他剩的東西不多了,在失去那個男人後。

楚子航低頭拆開包裝紙,咬了一口不知道什麼牌子的桂花糕。

桂花的香味很濃,卻也甜的膩人,倒是和媽媽做的有些相似了。

路明非三下五除二將包中的長鼻王掃蕩一空,滿足地拿袖子擦拭了嘴角的碎屑。

“師兄,你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師弟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

楚子航心中一動,他正想找個藉口和師弟好好聊聊那一夜的事,沒想到師弟主動聊起了這個話題。

“你怎麼知道?”他隨口問道。

師弟抬起右手,幾個手指搓了搓,清了清嗓子低聲道:“算的啊!算天算地算愛情嘛!”

楚子航無語地看向這傢伙。

你這傢伙是連裝都不想裝了?這理由你都編的出來?另外這個梗你能玩一年是吧?

他沒說話,靜靜看師弟表演。

同時他的心中也微微一寒。

師弟故意提到此事,代表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巧合,將他從噩夢中叫醒的哼哼聲也不是師弟無意間的鼾聲,而是刻意之舉!

奧丁真的進入了他的夢境!

念頭紛雜起落,楚子航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種侵入夢境的能力絕不是奧丁的常態能力,不然這六年內祂早就找上門了。

而之所以六年來杳無音信,要麼奧丁看不上他,要麼祂干涉現實的能力需要時間積蓄,並非毫無代價……

一瞬間,楚子航想到了多種可能。

他有種拿出平板將這些猜想一一記錄下來的衝動。

但考慮到師弟還在旁邊,只得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師兄你猜我剛剛和誰打電話?”

楚子航搖頭。

“奇蘭,是聯誼會的奇蘭,你應該聽過他名字吧?”

楚子航微微點頭,新生聯誼會的奇蘭是上屆新生中僅有的兩個A級之一,據說他的言靈是先知。

獅心會還嘗試過招攬他,可惜被他拒絕了。

他同時拒絕了獅心會和學生會的邀請,創立了新生聯誼會,將上一屆大部分新生收入囊中,被視為卡塞爾後起之秀。

“我和奇蘭是前幾天……”

楚子航皺了皺眉。

話題不知道怎麼突然轉變了,師弟開始介紹他和奇蘭的相識,這讓他莫名有些煩躁。

他不想聽這些,他想得到更多關於奧丁的訊息!

可師弟越說越起勁,就好像突然開啟了話匣子,怎麼也停不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楚子航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路明非,我們返校的那個晚上,你怎麼看?”

他不想再聽下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從師弟口中得到一份答案!

今夜奧丁的出現打亂了他的心神,讓他的心中急躁不安,無法繼續冷靜思考。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師弟的眼睛,不想放過任何一絲變化。

路明非頓了頓,震驚道:“師兄你剛才叫我啥?”

楚子航茫然。

為什麼自己單刀直入,主動挑破了一層面紗後,師弟在意的竟然是自己對他的稱呼?

他就真的一點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嗎?

“……師弟。”

面對路明非一臉“你竟然生疏地叫我全名”的驚恐表情,楚子航只能做出妥協。

“那不就完事了,我們是師兄弟啊!”路明非認真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啊師兄!你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呢?”

“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師兄你怎麼看啊!”

“如果你想打爆那傢伙的狗頭,我就先幫你把祂胯下駿馬打折腿,順帶把祂也打折腿,好讓你砍得省力點,你若覺得砍死祂不夠盡興,我就在旁邊給你遞工具,錘子鉗子瓦斯噴槍應有盡有,你揮錘猛砸的時候我就幫你按住祂,你上瓦斯噴槍的時候我就著手準備液氮噴槍,高低溫交替讓祂享受冰火兩重天的快感!我們師兄弟默契搭配絕對要祂狗命啊!”

“這份答案,師兄你滿意嗎?”

路明非坦然直視著楚子航。

楚子航微微錯開目光,心中卻被這番言論徹底觸動。

就像風吹過灌木,露出葉底藏著的繁花。

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也早在六年前就徹底封閉了自己的心靈,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

可在重返芝加哥的那晚,他的結界被師弟的那句“我來接你回去”強行撬開了一絲縫隙。

師弟做了他做夢都想做到的事,為此他不惜背叛學校也沒將師弟的情況上報,隱瞞了那一夜發生的事。

當時他認為師弟是站在他這邊的,而師弟也是這樣做的,可今夜奧丁的出現卻讓他慌了神,疑神疑鬼地懷疑起師弟。

“抱歉……”

許久之後,楚子航低下頭,心神疲憊道。

“我不該懷疑你。但我還是想問……師弟,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呢?”

楚子航茫然抬頭,眼中滿是困惑與不解。

他忽然想起了在披薩館內聽到的那句盛讚。

……

“楚子航真是我師兄,師兄一直很照顧我,說話又好聽,人又仗義,棒極了,我們大家都喜歡他……”

……

可事實上。

楚子航並沒有怎麼照顧過路明非,說話也不好聽,蘇茜說他的語言風格總是直來直往如刀子般,另外也沒有幾個人喜歡他,同學間對他的更多是疏遠的敬畏,而不是喜愛。

但當時路明非說這句話的時候,站在門外的楚子航卻從中聽出了滿腔的認真與驕傲。

好像他真的擁有一個如此照顧自己的仗義師兄!

他在為自己擁有這樣的師兄而驕傲!

可越是如此,楚子航就愈發疑惑不解,甚至有些難過。

師弟就好像認識了自己很久很久一樣,他們之間的情誼堅若金剛,隨時可以為對方赴死……

可自己根本不記得與師弟有過這樣深厚的羈絆!

一聲輕笑響起在他的耳邊。

師弟在他耳邊低聲說著讓人不明所以的話。

“你曾經說要幫我一起打爆婚車的車軸,這次換我來幫你打爆奧丁的御駕。”

“不需要懷疑我,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男人的友誼堅若金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