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路明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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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夏夜,晴朗,芝加哥港口。
“先生,請出示您的邀請函。”侍者微笑著輕輕叩響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一隻年輕、修長、筋節分明的手遞出一張暗紅色的請柬。
“歡迎您的到來,夏子航先生以及楚彌女士,請這邊走。”侍者恭敬地側身相讓。
車門開啟了,首先下車的是一位身著黑色燕尾服,戴著墨鏡的俊美男子,他面無表情地走下車,然後向車內伸出手。
一隻膚如凝脂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掌心間,細長的鞋跟伸出車門踩在地面上,小腿繃出優美的弧線,白色的露背禮服完美勾勒了女人的身材,除了有些平外幾乎沒有缺點,尤其是那蒙了面紗的面容,若隱若現下更顯東方神秘之美。
女人挽住男人有力的臂膀,在侍者的引領下開始登船。
這是一艘巨大的遊輪,其上燈火輝煌,遊輪上人來人往,顯然已有不少的貴客登船了。
兩人走上了遊輪,一名戴著白手套的侍者恭候多時。
“先生,請您再次出示您的身份證明。”
身份證明?邀請函明明已經給了下面的侍者……
女人抓著男人的胳膊微微用力。
男人沉默了片刻,慢慢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金色的眼眸。
黃金瞳的古奧與森然彷彿擊穿了空氣,其中流淌的威嚴令侍者不由面色微變,這是今夜來他所見過的血統最尊貴者。
“請這邊走,夏先生,您和楚女士的到來是我們的榮幸。”侍者側身,恭敬伸手示意。
第二道排查,本身就是檢測來客是否是混血種。
男人重新戴上墨鏡,挽著女人的手,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踏足了遊輪的核心區域。
遊輪的二樓是一間賭場,冷氣瀰漫,威士忌的香氣與香水的氣息混合著,幾乎所有的荷官都是踩著高跟鞋,身材高挑有料的白人女性,侍者穿行在人群中,端著盛滿威士忌的酒杯……
“夏先生夏先生,請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女人抬起皓腕,小聲對著藏在手鍊中的通訊器道,同時皓腕也遮住了她的嘴型。
身邊的男人微微側頭,雖然帶著墨鏡看不清他的神態,但他的沉默已經足以表明自己的無言。
他挽著女人的手,向著通往三樓的樓梯走去。
“不要擺弄你的小道具了,我就在你身邊。這間遊輪一共九層,其中五層都是豪華船艙,二樓是賭場,三樓四樓是休息室,五樓就是拍賣會的地點。”楚子航低聲道,“你對賭博有興趣嗎?”
“遠離黃賭毒!”夏彌立場堅定,“誒,可是伱不覺得這樣很有好萊塢特工電影大片的感覺嗎?”
“那我們就去休息室等待,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至少兩個小時,等到這艘遊輪駛入公海,拍賣會才會開始。”
“我們不蒐集情報?”
“蒐集情報?”
“對呀對呀,你看這裡這麼多混血種,我們把他們調查個底朝天,事後一網打盡!”夏彌同學暗暗揮拳。
“……秘黨不是FBI,混血種也不是毒梟。”楚子航嘗試解釋道,“我們從不以執法者自居,只是竭盡全力守護龍族的秘密不在人類世界擴散,這點上所有混血種勢力都是一致的。如果某個混血種或混血種勢力犯下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不僅是秘黨,全體混血種都會出手清剿,將影響力降低到最小,以此減免對整個混血種群體造成的影響。任何對混血種世界造成潛在危害的,無論是誰,都將面對整個混血種世界的敵對。”
夏彌歪歪頭,好奇道:“為什麼守護龍族的秘密是混血種領域是一致的?這點我之前就很好奇。”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三樓的休息室,在找侍從拿了房卡後,兩人來到了一間豪華房間。
“這個問題很複雜,我思考過,也問詢過施耐德教授以及昂熱校長。”楚子航緩緩開口道,“其中很大一批混血種都是為了獨享權力。”
“獨享權力?”
“對,一些混血種認為我們是凌駕在普通人類之上的物種,我們遠比人類優秀,還掌握言靈和鍊金學,更關鍵的是我們也懂科學,我們同時掌握著龍族和人類的財富,所有我們很輕易地就能踏入社會的高層。”楚子航輕聲道,“但這件事是不能公佈的。”
他猶豫了下,繼續道,“如果這件事公佈於眾,將直接導致混血種和普通人類間的割裂,沒有人會願意頭上有比自己生來就更優秀的生物,無論是混血種,還是人類。”
夏彌摘下面紗,小手扇了扇風,哼哼到:“我聽懂了,混血種清剿龍族,其實是為了掃除舊時代的君主,好讓自己登上新時代的王座?而於人類而言,混血種就是新的龍族,混血種是怎麼清剿龍族的,人類就會怎麼對付混血種。”
“對,絕大多數混血種清楚龍族的恐怖,一旦龍族歸來,古代的人類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而人類世界崩塌淪陷,混血種也將失去立於頂端的基礎,這是雙方最直接的矛盾。”
楚子航沉默了下,又道:“混血種於人類,也許並沒有龍族於混血種一般矛盾不可調和,但在這個君權旁落的年代,‘人人平等’這個理念早已紮根現代人類的思維,而一個生來就在各個方面凌駕世人之上的族群,理所當然會招引來忌憚和非議。中國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人人平等?”夏彌好奇道,“這種話真的紮根人類世界的思維了嗎?”
“遠沒有實現,但至少已成主流,沒有人敢在公開場合否認這一點,不然必將引來民意的狂潮。”楚子航淡淡道,“我有位學長在研究社會學,他說其實很多人都明白‘平等’這兩個字無論在哪裡都不可能真正實現,很多人都清楚存在於社會暗面的等級制度,但暗面之所以是暗面,就是因為永遠不可能拿到陽光下來討論,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特徵。”
“清楚,卻不接受?”
“可以這麼說。”楚子航猶豫了下,搖頭道,“這裡面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概括,你有興趣瞭解的話下次我介紹我的那位師兄給你認識下。”
“師兄,你覺得普通人類在得知龍族的秘密後,會像混血種對抗龍族一樣對抗混血種?”夏彌輕聲問。
“其實我們真正擔心的,是那些掌握權力的政治家和資本家。”楚子航低聲道,“他們才是掌握社會資源,立於頂點的人。一旦被這些知曉龍族的秘密,他們必然會插手,調動一切力量來奪取龍族的遺產,混血種勢力再強,也遠不能抗衡以國為單位的暴力集團。在這方面,絕大多數混血種選擇的是融入。”
“融入?”
“就像蛇岐八家一樣,紮根在日本這株大樹的樹幹上,將自己與整個國家變得緊密而不可分割,不是君主卻勝似君主,所以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才有影皇之名。這是一種共生關係。”
夏彌接道:“你們擔心一旦混血種秘密曝光,這種共生關係將結束?”
“是的,人類社會也許能接受掌握超凡力量的個體存在,但不可能接受一個以血脈傳遞超凡之力的族群。”楚子航認真道,
“尤其是國家政府,對於他們而言,穩定是第一要點,而一個超凡族群則意味著階層的失衡。”
“即使起初礙於我們掌握的力量政府不會出手,但在這之後的十年百年裡,這種關係將被逐漸分割,這就是某些家族所在擔心的。”
“即使他們已經強大到能影響一個國家的經濟興衰,可也不想去賭一個不確定性,他們只需要像過去的幾千年一樣,一邊獨佔龍族的秘密,一邊依靠這種力量在人類世界身居高位就行了。”
“再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你掌握著自由穿梭一週後的能力,依靠這種能力你能輕易靠買賣彩票、股票等手段來積累龐大的財富,這種情況下你會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嗎?你不會,悶聲發大財才是最正確的選擇。甚至為了能繼續延續這種生活,你會消除一切擋在你前方的人。”
夏彌若有所思道:“對於混血種而言,龍族正是最有可能,也最輕易地能將他們從人類世界頂端拉下來的存在。再之後,就是那些身為普通人類,卻掌握著國家大權的領導人,以及掌控經濟命脈的財閥。”
“是的。”
“那麼秘黨呢?”夏彌歪頭,“秘黨是相反的理想主義戰士?為了守護世界和平而和龍族浴血奮戰?”
楚子航苦笑一聲。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
楚子航還未說話,冰冷沙啞的聲音從他們的耳機中傳來。
那是執行部部長施耐德的聲音,他正式進入頻道,意味著任務即將開始。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對話的。”施耐德淡淡道,“夏彌同學,很遺憾地告訴你,秘黨部分人其實是第一類,他們視屠龍為一門生意。”
“生意?”夏彌愕然。
“仇恨這種東西其實堅持不了幾代的,可秘黨和龍類的戰爭持續了幾千年,這幾千年裡我們有很多盟友,其中一部分從不下場,但他們為我們提供了豐厚的資金支援,代價是戰後與我們共享榮耀與龍族的財富。”施耐德低聲道,“這就是屠龍生意。”
夏彌沉默片刻道:“那剩下一部分人呢?理想戰士?”
“理想戰士?不要這麼好聽的稱呼,只是復仇者而已,仇恨持續不了幾代,但第一代卻必然深刻入骨。”
“這樣啊……”夏彌輕聲道,“在秘黨當中哪一種佔多數?”
“佔多數的既不是剛才說的第一類,也不是第二類復仇者。”
施耐德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真正佔多數的,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如那些‘清楚,卻不接受’的普通人一樣的第三類屠龍者。”
“俗稱第三者?”夏彌驚訝道。
無論是楚子航還是施耐德都沉默了。
“……難怪他們都說你和路明非很像。”施耐德幽幽道。
即使沒看到正臉,楚子航也能想象出老師此刻抽搐的面龐。
“僅憑‘理想’二字,秘黨不可能存續幾千年,而作為秘黨重要組成部分的,是各個混血種家族。這些混血種家族是靠什麼保持興盛的呢?是屠龍,靠的是屠龍的豐功偉業,還有龍穴中堆積成山的黃金。每一個混血種家族都有一段經典的傳奇,譬如貝奧武夫家族的屠龍史,而這些傳奇也必然伴隨著一段發家史。”
施耐德冰冷的嗓音迴盪在卡塞爾主控室內,曼施坦因皺著眉站在他身後,他並不贊同施耐德對學生說這些東西。
“但你們知道的永遠是前者,貝奧武夫家族不會說他們在這場戰爭中收穫了多少黃金,他們只會強調這次屠龍犧牲了多少人,強調他們贏得了與龍族的戰爭。”
“當然,也許我不該在這裡拿貝奧武夫家族舉例,至少他們是幹實事的,相比那些從不下場,躲在宮殿裡數黃金的好上無數倍。”
“夏彌同學,第三者正是那些享受著屠龍帶來的好處,但絕不會承認自己是為了這些好處而去屠龍的傢伙,他們站在英靈殿前歌頌著前輩們的偉大,卻又對屠龍真正的意義心知肚明,但礙於聲名,他們絕不會在任何場合承認這些,他們一邊將屠龍視為偉大的,守護世界和平的行動,一邊又在預設戰士們的犧牲,竭盡全力為他們自身篡取各種好處。”
夏彌皺眉道:“兩頭好處都想要?”
“作為中國人,我覺得你應該在這裡用上你們中國的一句俗語——當了b子還要立牌坊。”施耐德用冰冷的口吻講了一個冷笑話。
“可人家是女生啊,不能說這種粗話的。”夏彌吶吶道。
“教授,您指的是十年前的冰海事件嗎?”楚子航忽然低聲道,“這場事件中,究竟有多少家族參與了?”
“很遺憾,是整個校董會。”施耐德冷聲道。
“加圖索家族也在其中?”
“當然,加圖索家族正是第一個堅持讓我們下海的。”
“愷撒師兄的家族就是第三者?”夏彌突然插口道。
“不……加圖索家族一直是堅定不移的第一類,他們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以弗羅斯特為首的加圖索家族一直扮演著生意人的角色。”
說完後施耐德沉默了下,也不知道這番話放在這裡算不算幫加圖索家族說好話。
“真正的第三類是在那場會議中毫不發聲,卻都選擇支援加圖索家族的校董會成員。事後他們支援的理由是這將有益於秘黨的屠龍事業。他們永遠不會率先站出來,永遠都在衡量得失,搖擺不定地站在中間的位置。”
夏彌感慨道:“感覺在他們的襯托下,加圖索家族都變得耿直了呢。”
“非要在偽君子和真小人中選一個,我想我會選真小人,至少我明確地知道他是我的敵人,而不用擔心什麼時候背後的盟友捅我一刀。”
施耐德教授以卓越的中文水準結束了這場會談。
“這場討論暫時到此為止,對了……路明非呢?”
施耐德疑惑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他沒有和你們匯合嗎?”
……
……
“哈哈哈哈,放心!繪梨衣嫁到我們家來,絕對是最明智的選擇,我們路家男人最寵老婆!”
叔叔開懷大笑,舉杯和麵前雙手捧著酒杯,面色微醺的女孩碰杯。
然後他用力拍了拍一旁老男人的肩膀,“親家放心,明非要是敢欺負繪梨衣,我第一個不答應!”
上杉越悶哼一聲,在閨女清澈的目光下不情不願地舉起酒杯。
一旁的源稚女舉起酒杯,敬了叔叔和嬸嬸一杯,柔聲:“我們家繪梨衣從小就沒什麼朋友,這次我和父親大人特意來拜訪叔叔嬸嬸,也是擔心她在異國他鄉受了欺負。看到有叔叔嬸嬸這樣的親家,想來是我們多慮了。日後兩位若有空不妨來東京,讓我們盡一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兩位。”
嬸嬸頗有些受寵若驚地舉起酒杯,無他,這個男生給人的感覺太特殊了。
登門的時候,源稚女手捧一束鬱金香,站在陽光裡微微一笑,明明是清水一般的人,卻在陽光下折射出無限光彩,同時具備鄰家初戀大哥哥等多重元素,不像貴客,倒像是多年前去了遠方的初戀帶著遠方的花回來了……
不過遺憾的是,嬸嬸的初戀就是叔叔。
而聽完他剛剛描述的繪梨衣小時候的故事,嬸嬸再看這個精緻的如同娃娃般女孩,竟是多出了幾分憐惜。
誰會不憐惜長得漂漂亮亮,童年卻過得十分煎熬的女孩呢?
“那必須的!我想過了,辦喜酒兩地肯定不方便,可以分成兩場,到時候一場在中國,一場在日本,還要麻煩親家在那邊張羅一下。”
叔叔豪邁地滿上酒,以不灌倒上杉越不罷休的氣勢道,
“來,親家公喝酒!”
上杉越強行擠出一個笑容,舉起了酒杯。
一旁的路明非嘿嘿直笑。
為什麼我能從晚上九點睡到第二天八點呢……這大概就是更新如此之晚的理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