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聊到這個份上,基本上算是聊死了,雙方又寒暄了些沒營養的場面話便各自尋找別的聊伴了。

對凌浩來說,倒不是因為1500米這個深度對他和他的隊員們有多大的難度,而是他真的對去發死人財有些不太舒服。

對深水作業不太瞭解的人可能會認為潛水越深危險就會越大,對人體的傷害也會更加可怕。這麼說也不能算錯,只是這裡面有一個深度界限問題,自由潛水的極限深度已經達到了200米以上,而攜帶氧氣瓶的潛水記錄是300米以上,飽和潛水的深度記錄則可以達到700米,但如果使用普通潛艇的話,深度則能夠突破千米,到達1250米,而那些專為深潛而設計的深潛器,目前已經能夠潛到海洋的最深處,馬裡亞納海溝底部,深度11000米。換句話說,能潛多深,取決於使用什麼方式,當然也意味著翻著跟頭地花錢。

這是明面上的資訊,那麼一些不為人知的方式有沒有呢?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拋開像凌浩這種鎮海龍戶或是什麼人魚之類的超自然情況先不談,技術上的突破也是層出不窮。二十幾年前有一部好萊塢大片叫做《深海圓疑》,裡面透露出美國軍方有一種技術,就是用一種與氧氣和二氧化碳親和性都很強的氟化碳液體進入人的肺部,代替氧氣供人呼吸,從而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水壓對人體潛水的限制。當然,現實中自然不可能像科幻電影那麼簡單,首先出水後怎麼把這些液體吐乾淨就是一個大問題,體外的皮屑、衣物纖維,甚至是一些細小到難以發現的雜物被帶進肺部,必然會導致使用者的肺部感染,而且人的肺是為呼吸氣體而“設計”的,呼吸液體怕是力量不足,極易產生疲勞損傷。雖然這項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終究還是因為無法完全保障對人體的安全,而僅維持在了高階醫療的層面,並沒有運用到深海探索領域中去。

直到奈米機器人技術的出現,才讓各國海軍的科學家們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光是美國,華夏、英國、法國、俄國等大國也先後研製出了“奈米機器人深海輔助呼吸系統”,事實上凌浩在部隊裡就用過,不過這種裝置保密級別很高,自然市場上也沒有的賣。但凌浩不一樣,他可是認識不少背景了不得的人物,比方說赫胥黎家族的千金艾德琳小姐。他的父親是赫胥黎家族的一個另類,雖然也是搞科研和做生意的,但經營的卻是軍方裝備產品,其中剛好有一款“PNNCT單人深潛系統”便是這方面的頂尖產品。史思找艾德琳幫忙購買“石頭蟹號”的噴水動力發動機時,艾德琳便推薦了這款產品,一套總控制系統加三套單人子系統,價格高達喪心病狂的450萬歐元,不過史思是真的動了心,纏著艾德琳砍價,後者也只是逗逗她而已,這種裝置的銷售限制很嚴,有錢也不賣的那種。她是看在與凌浩小隊曾經同生共死一番,加上凌浩還曾經送給她一對價值連城的古希臘黃金手鐲,於是也就半賣半送的收了史思200萬歐元,將裝置與石頭蟹號的配件一併用專機送了過來。其實手續挺麻煩的,動用了李良不少關係,畢竟專機上很多東西估計得把海關的人嚇死。

幾經輾轉,所有裝置連同“石頭蟹號”和“皮皮蝦號”一同被送進了“江城船舶重工集團”的科研廠房。如果說華夏潛艇部隊的搖籃是“渤海造船廠”的話,那麼華夏出口潛艇的“孃家”就非“江城造船廠”莫屬了。

凌浩帶著史思非常低調地坐高鐵到了江城,然後乘坐“三蹦子”來到造船廠區側面的一個大門處,這裡有士兵站崗,而且牆上還有鐵絲網,到處都是攝像頭,感覺跟監獄似的。凌浩從內衣口袋中掏出一張金屬卡片,在門崗內的一個讀卡器上掃了一下,然後大門開啟,便帶著瞪大眼睛一臉懵圈的史思走了進去。

一間潔淨的廠房內,“石頭蟹號”和“皮皮蝦號”被放在巨大的金屬檢修臺上,不少穿著白大褂的人和藍色一體工作服的人在用各種工具和裝置或檢測或修理著,其中有不少人能夠從他們外套的領口處看到他們裡面的軍裝領章,甚至校級軍官都有。

一個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的老先生臉上略帶慍怒地走過來道:“凌浩啊,有日子不見了,你小子也太狠了,這是開著它們去什麼地方了,我這兩個寶貝兒算是夠皮實的了,可每回都得被你弄得傷痕累累的!不是自己的不心疼是不?”

凌浩連忙賠笑:“看周老您說的,我可是把它們當親生的看呢,只是當時情況太兇險,不這樣的話,怕是都出不了水了。”

周老白了凌浩一眼道:“發動機我都換好了,那個英國的什麼‘奈米深潛系統’我還在除錯,要併入主系統還有些麻煩,需要兩天時間,減壓系統和供氣系統我都換新的了,所有外殼的‘耐壓組塊’今天下午就能換裝好,這回可是大升級,潛到8000米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

“合併系統的事情您不用擔心,我帶來的這個小姑娘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保證能在今天下午徹底搞定。”凌浩笑著拉過身後依舊是一臉懵的史思,向周老介紹道。

於是乎當天下午,凌浩和史思便完成了此次的工作,又低調地踏上了返回港城的高鐵。

見周圍座位都比較空,史思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啊?你以前不是說‘石頭蟹號’和‘皮皮蝦號’是從德國買的嗎?怎麼聽上去像是人家老周設計製造的,而且所有權似乎也不是你的。還有,你和軍方是什麼關係啊,那些人怎麼看都是部隊背景的,難道你是華夏的詹姆士·邦德?”

“噗!”凌浩剛喝了一口的冰紅茶直接噴了出去。“妹子啊,你想什麼呢?還詹姆士·邦德。我不否認,我是和軍方有那麼一些關係,以前不告訴你們,並不是因為不相信你們,而是因為不想讓你們覺得背後有什麼靠山,在外面行事有恃無恐,容易闖出禍來。再者,國家耗費如此多的資源,自然不會是毫無目的的,雖然我現在不能和你們說,但早晚你們都會知道,我們這支專業隊伍,除了賺錢之外,還會去完成一個有利於國家、人民,甚至是全世界的偉大任務。”

史思吐了吐舌頭,關鍵資訊凌浩不說,她也就懶得問了,對她來說,作為一個曾經的亞裔美國人,本就缺乏一種國家歸屬感,不管是在美國還是華夏,她都似乎是個外來者一般。不過她對感情卻是重視的,自小到大人生軌跡給她造成的感情缺失讓她對家庭溫暖、家人親情如飢似渴,尤其是如親哥哥一般的凌浩,對她來說更是人生最重要的存在。不管他做什麼,即便是與全世界為敵,她都會義無反顧地追隨在他身邊,傾盡所有地去幫助他、成就他,這就是史思的人生意義。

安妮的輕笑聲讓凌浩的思緒迴歸現實,雖然如今小隊的專業水平和裝置水平都比以前強得多,說是全球頂尖也並不算是自大了,但他揹負的責任太多了,不願意再帶著大家去冒那些沒有絕對必要的險。

“凌浩,還愣著幹嘛?走了,展覽開始了,我們陪客人們去二樓的展廳,要控制好時間,展覽的時間只有1個小時,重頭戲是後面的拍賣。”安妮就像一個催促孩子回家吃飯的母親一樣。

這次的拍賣會非常成功,原本預計到晚上10點鐘結束的拍賣會,硬是被迫延長到了11點,珍珠類首飾拍出了42件,鑽石類首飾拍出了15件,其他類珠寶11件,總成交額達到了1.3億美元。其中一件壓軸的首飾,乃是由32顆直徑達到0.5公分的渾圓“孔克珠”配碎鑽設計加工而成的項鍊,尤其是作為項鍊中間吊墜的1.5公分巨大“孔克珠”,更是多少年難得一見,引得中東石油大亨、華爾街金融大鱷和歐洲皇室貴族們爭相競拍,最後竟是拍出了2350萬美元的天價,打破了佳士得拍賣行珠寶拍賣的記錄。

安妮一晚上都興奮得臉蛋紅撲撲,不過凌浩卻是沒有太大感覺,禮貌地送一位位心滿意足的嘉賓離開拍賣會現場。明天李良就會帶著史思和江明宇回港城,安妮則是要回滬海處理拍賣會所得的收益。凌浩會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便去程竹昕家向未來岳父、岳母報到,本來是件很開心的事,不過程林楓帶著希臘船王家公子似是隨意,又像是專門似的找自己說的事情,一直像一根刺一般,搞得他有些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獨自坐在餐廳那一大堆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頂級美食前發呆。

“咔嚓”一聲,一隻帝王蟹的腿被人掰了下來。“嗯!好吃!留在這裡實在是太浪費了,咱們在這裡大吃一頓,吃不了的全部打包,好不好?”只見史思吃的兩個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一旁的江明宇也是毫不客氣地端起一盤子法國生蠔,一口一個,就跟喝小酒似的,頻率那叫一快。

凌浩心頭的陰霾瞬間便一掃而空,苦笑了兩聲數落道:“一個小姑娘家,吃相文雅點兒好不好,還有明宇,那是生蠔,效果很猛的,你一個光棍兒漢,駕馭得了嗎?別一會兒竄鼻血啊!”

“這裡又沒外人,裝什麼裝,趕緊開造,能吃多少是多少,真打包回去就沒現在新鮮了。”史思這丫頭實在是讓人無語了,端著一罐黑魚子醬,拿著勺子,就跟吃冰激凌似的,看得凌浩眼皮直跳,大有一種想要上去跟她搶的衝動。

不一會兒,忙活完了的安妮和蔣敏,帶著兩個集團公關部的軟妹子也來到了這裡,一瞬間國際名媛的包裝碎裂一地,只見安妮甩掉高跟鞋,赤腳走在柔軟的地毯上,拉過一把椅子便坐在凌浩旁邊,拿過一個盤子,在裡面裝滿各種好吃的,然後大剌剌地將兩條玉腿往凌浩腿上一搭,眼皮都不抬地吃了起來。

凌浩頭都大了:“你這是幹嘛呀?”

“餓死我了,這禮服太坑了,稍微吃點東西肚子就鼓出來,害得我早飯、午飯都沒吃,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安妮很沒形象地往嘴裡塞著食物,含糊不清地說著。蔣敏和那兩個軟妹子也是一身窈窕晚禮服,估計情況也差不多,此刻更是沒有了在老闆面前的矜持,同樣甩掉高跟鞋,端起餐盤來開始挑揀食物了。

凌浩眼神兒忍不住向下瞟了一眼,臉立馬紅成了一個番茄:“我是說你的腿。”

“你們男人就是不能體會女人的不容易,這種10公分以上的‘恨天高’,你穿穿試試,我整整穿了大半天,腳疼就不說了,小腿肚子都開始抽筋了,看在今天我幫你賺了這麼多錢的份上,一會兒吃飽了你給我捏捏。”說著,安妮更加肆無忌憚地把腿往凌浩身上挪了挪,那可是大開叉的晚禮服啊,搞得凌浩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哪裡好了。

他聲音有些發顫地小聲道:“也不是說腿的事,你穿裙子的,走光了不知道嗎?你也是,打底的衣服也不穿一件!”

安妮這才把眼神從食物上移開,往下瞟了一眼,臉頰微微一紅,可她卻沒有把腿放下去,只是扯了一把禮服裙襬,將修長的雙腿以及不慎洩露的春光給蓋上了。“還好,只有你能看見而已,你不懂,緊身晚禮服暴露的地方比較多,穿什麼打底都容易起到反效果,而且衣服帶子或痕跡印出來更難看,你信不信,只要是穿這種高開叉禮服的,絕對都是和我一樣。你看到了是你佔了便宜,別搞得好像是我猥*褻了你似的啊。說正經的,剛才看你在這裡愣神,好像自從和那個朱利安說過話之後,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樣子,他怎麼你了?”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這個人精,凌浩把事情和安妮講了一遍,安妮則是笑了:“如果是你們華夏女人,肯定會哭著喊著不讓去,什麼你若有事我怎麼辦云云。可我覺得,要不要去,你得先問自己,首先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去,其次你感不感興趣,我對你還是比較瞭解的,如果你真的很排斥沉船,甚至是深惡痛絕那種,你也就不會煩惱了。或者說你本不想去,可竹昕她爸想讓你去,是這層關係讓你為難了?”

凌浩想要辯白兩句,憋了半天才嘆了口氣道:“你說得對,都有一點吧。”

安妮拍拍凌浩的肩膀道:“不要為你小隊的人擔心,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你要去做什麼,他們願意去便會跟你去,不願意你自然不會強求,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你把事情和他們說明就行了,你是他們的老闆,頂多加上戰友和兄弟,但卻並不是他們的父母或監護人,你沒義務也沒資格總把他們綁縛在你的羽翼之下。”

翌日,凌浩獨自帶著大包小包的年貨來到了竹昕家,老兩口都在,熱情地將他迎進了門,竹昕和他們打過電話了,他們知道凌浩會來陪他們過年,開心得不得了,各種豐富的年貨早就準備了一大堆,凌浩一到,迎接著他的便是一桌上等宴席了。

程林楓早就沒有了以往的高冷,臉上的笑紋都堆成花了,不停地跟凌浩推杯換盞的,還一個勁兒地給他夾菜。凌浩心裡有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也便開口問道:“伯父,那希臘的朱利安少爺,昨天晚上所說的話是隨便聊聊還是認真的?”

程林楓笑容一滯道:“自然是認真的,他這回來華夏,買珠寶不是主要目的,真正的意圖便是找你。”

“那您在這件事情上參與了多深?”凌浩一針見血。

“呃……”程林楓有些尷尬。“你也知道,雖然有你的注資,公司逃過了倒閉的命運,不過這次劫難對公司的信譽也是個不小的打擊,很多訂單都飛了,要想取得新業務也只能和別人進行低價競爭,營收大幅下降,而船隻的貸款還要還,裁員的話又拿不出鉅額的賠償金,我確實是很難啊。朱利安不知從哪裡得知了你我的關係,他拉我參與了他探索‘沉船墓場’的活動,說只要能拉你加入,收益將分我百分之三,所以……”

凌浩心中長嘆,果然和自己擔心的一樣,自己這位未來岳父已經被別人利用了。至於這個專案的細節,相信那朱利安少爺也不會向程林楓真正交底。

“昨天我拒絕了他,他有沒有和你說,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凌浩已經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既然對方費盡心思要拉自己加入,作為釣餌的程林楓必然會拿捏得死死的,怕是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

“他說他是有備選方案的,事實上他已經和‘奧德賽海洋勘探公司’談妥了,既然你拒絕了他,想必他們雙方應該會簽約吧,朱利安已經連夜飛往南非了。”

“會有這麼簡單?這朱利安少爺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不會以後給您的公司經營製造什麼麻煩吧?”凌浩總覺得這件事情裡面透著邪。

“不會,他家集團剛向我公司注資了500萬歐元,已經算是我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了,怎麼會製造麻煩?”

“什麼?!”凌浩臉色立即變了,如果真有這麼一座“沉船墓場”的話,或許程林楓沒有概念,但凌浩如何會不知道,就憑那些十六世紀西班牙和葡萄牙商船裡的銀幣,便是一筆足以讓人瘋狂的財富,為了得到它,這世界上大多數的商人都會選擇無所不用其極的。如今對方成了程林楓公司的第二大股東,程林楓的錢已經成了固定資產,那是死錢,而人家掌握的可是實實在在的500萬歐元,想要收拾程林楓實在是太簡單了,要麼在關鍵時候撤資,保證讓程林楓的集團空中解體,要麼乾脆稍微在董事會里動點手段,程林楓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公司就成了人家的了。

凌浩拿起電話打給了安妮:“果然出事了,安排運輸機吧,我得儘快去趟南非了……對,就是那個該死的風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