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石’前輩快快請起,凌浩如何受得起您如此大禮。”對方禮待,凌浩卻不能不識數,若他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聖王苗裔,幻想著滿大海都是自己的地盤,那就真是缺心眼兒了。萬年歲月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什麼樣的誓約能有如此長的有效期?別說是自家先輩的下屬了,就是自己的親戚,十年不見也不親了。磐石一族就算再忠厚,眼前這一幕也明顯有些過頭了。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凌浩是個通透人,“燧石”族長這番耐人尋味的操作意味著什麼,他如何能感覺不到?不過這卻正中了凌浩的下懷,有求就好,就怕他們別無所求。

其他人留在“石頭蟹號”上,凌浩帶著竹昕和田勇跟著“燧石”進了磐石一族的“泰坦城”。說是“城”,其實內部更像是個結構複雜的蜂房,“巴布亞矩陣”內沒有海水,公共區域和族群高層的居所還比較寬敞,不過普通族人待的地方就很侷促了,真就跟蜂房差不多。這裡自然照不到陽光,所用的光源是一種散發著淡紅色光芒的石頭,把人所見到的一切都暈染成了紅色。竹昕是第一次和海底智慧族群打交道,左顧右看地十分好奇,兩隻眼睛都快不夠用了。她雖然和凌浩一同出海的次數還不如安妮的多,不過每回都讓她感到非常的震撼,所見所聞不斷地重新整理她的認知,顛覆她的世界觀。她現在是越來越能理解為什麼凌浩離不開大海了,就連她都為這奇幻無窮的海底世界所著迷,她又有什麼立場拉凌浩“上岸”呢?

王宮之內,凌浩三人與“燧石”分賓主落座,凌浩開口便問道:“這座‘泰坦城’並不算太大,我估算了一下,就算住滿了族人,也就只能安置幾萬人吧?聽說如今磐石一族人口已經達到五十萬以上,居住問題是怎麼解決的?”

“燧石”訕笑了一下道:“您應該已經看到了,海床上遍地都是。這片群島確實地域太小了,資源十分有限。因為生存環境狹小的問題,磐石一族的人口發展已經陷入了瓶頸。”

凌浩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道:“我看不只是陷入瓶頸這麼簡單吧?頭頂上的石灰岩層已經被侵蝕得不成樣子,我估計怕是用不了幾十年時間便會全部塌陷,到時候‘泰坦城’毀滅事小,海底火山口全部被埋上可就事大了。”

“燧石”尷尬地點點頭:“少主果真見微知著,這麼快就看出了磐石一族所面臨的困境了。不瞞您說,這些年我也派了很多族人四處去尋找新的家園,但是大海太大了,我族又不像人魚族或深淵一族那般善遊,到現在也沒能找到一處像樣的棲息之地。石灰岩層坍塌的情況比您預想的還要嚴重,每年都會有至少一處地方塌陷,別說是幾十年了,只怕十年內便會整體崩塌,我族的家園就會徹底毀滅。”

“燧石”那怪異的人臉上露出了慘然的表情,他想讓凌浩幫忙,可第一次見面,雙方又沒有什麼交情,他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嘴。

凌浩心裡樂開了花,不過臉上卻是一副掙扎和為難的表情:“‘燧石’前輩,磐石一族和我們‘鎮海龍戶’之間淵源頗深。不過您也知道,我們這一支血脈特殊,向來人丁稀薄,近千年來更是人口凋零,僅僅是勉強保住了傳承罷了。按理說磐石一族的事就是我家的事,你們有了難處我也不能不管,不過最近正忙著一件關係到四海命運的要緊大事,事關海中各大種群的興亡和無數條性命的生死,我都在海上連續漂流好久了,怕是一時半刻實在抽不出身來幫你們尋找新的棲息地,怎麼著也得等打完了這場海洋中的‘世界大戰’才能顧得上這件事了。”

“燧石”一聽要打仗,而且還是大戰,磐石一族骨子裡的好戰基因立刻開始作祟。這些年族群要休養生息恢復人口,好不容易人口興旺了起來,棲息地又不穩了,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心外面的事情,於是弱弱地問道:“磐石一族訊息閉塞,也不知外面出了什麼事情,竟讓‘鎮海龍戶’都感到如此棘手?”

於是凌浩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然後嘆了口氣道:“如今敵強我弱,只能靠遊擊的方式消耗對方,怕是一場持久戰啊!”

磐石一族的危機迫在眉睫,如何等得及一場持久戰?“燧石”頓時急了,龐大的身軀猛然站起,拍著胸脯道:“您別忘了,我磐石一族本就是聖王的戰士,如今海界大戰,怎麼可能少了我們?我磐石一族願派遣二十萬子弟兵,加上我本人在內,於少主麾下,為您征戰四海!”

聽著“燧石”慷慨激昂的豪言壯語,凌浩露出了會心的微笑。當然,天下沒有白讓人賣命的道理,“燧石”需要什麼凌浩心知肚明,此時不給人家一個明確的承諾,如何能叫其安心?凌浩握住“燧石”的大鉗子篤定說道:“謝謝你,我向你保證,一年之內,我一定為磐石一族找到新的棲息地,而且比現在的還要大,還要好,足以讓磐石一族養育百萬族人!”

磐石一族重視承諾,言出必踐,說派兵就會派兵。不過凌浩卻沒有讓他們前往加勒比海,而是就在原地積極備戰,等待命令。很顯然,凌浩的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戰略構想,他不會盲目地將大軍全都集結到同一個地方,只有明確了打擊目標之後,才會調集最近的力量在短時間內出其不意地發起攻擊。

告別了磐石一族,凌浩一行人駕船北上,經亞丁灣進入紅海,經過蘇伊士運河後橫穿地中海,出直布羅陀海峽,到達了英吉利海峽。

一晃小半個月過去了,船隻在“撲茨茅斯港”靠岸補給,順便休整一下。英國可是安妮的老家,兩天前她正在巴黎舉辦珠寶展,得知凌浩快到英國了,忙完了正事便立刻飛了過來。

見了面,安妮沒有搭理凌浩,反倒是先和竹昕熱情地擁抱寒暄了起來:“長時間坐船還習慣吧?有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還好,也不是第一次和凌浩出海了。”竹昕自然不會說自己不適應。

“那就好,凌浩這小子不會照顧人,反倒讓你照顧他,真是難為你了。”

“該照顧的必然得照顧啊,以前出海都是難為你照顧他,我都有些過意不去了呢。”

二女看似是在客氣,不過話語間總有股子“寸土不讓”的意味,田勇摟著凌浩的肩膀一臉同情的拍了拍,卻是什麼都沒說。老皮特則是一副欠揍的幸災樂禍表情,恨得凌浩牙癢癢的。

二女寒暄完,安妮這才看向凌浩,戲謔地說道:“怎麼樣?忙著拯救地球的大英雄兼億萬富翁先生?有沒有感覺你就是電影裡鋼鐵俠的現實版原型?”看到凌浩一臉懵逼的樣子,安妮震驚道:“你還是不看手機是吧?讓我說你什麼好,就算你是全民超人,有人向你求救也得打得通電話是吧?自己看看你瑞士銀行的戶頭,運輸機從邁阿密拉回去的金銀我都弄到新加坡賣掉了,寶石製品留在了公司,慢慢地能賣出更好的價格,已得款項稅後一共是4.2億美元,你查收好了,很快瑞士銀行會有你專屬的客戶經理跟你聯絡,幫你管理你的財富。不過我建議你還是聘請兩個資深一些的會計師和投資顧問幫你理財吧。不要小看這些錢生錢的事情,5億美元就算是存在國內銀行吃死利息,利率3%,一年也有1億華夏幣,一天就是27萬。如果你進行保守理財,收益能翻一倍,如果你僱傭證券投資顧問幫你做投資性理財,10%的收益是跑不了的。我可以介紹兩個靠得住的人,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見個面,該聘用的聘用,不合適再找。別不把這個當回事,晚一天你就少賺幾十萬。”

這已經超出了凌浩對財富的理解範圍了,在他看來,財富自由就已經是種理想境界了,卻沒承想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水平。凌浩身後的一群人,除了皮特之外,其他人的認知也僅僅對1天27萬有感,一個個暈乎乎地暢享著,如何能在24小時內將這筆鉅款花掉,而且每天如此,哎呀,真是煩惱!

凌浩還是比較清醒的,不用再為錢的事情煩惱固然是好事,但做到這點後還依舊每天圍著錢轉他就沒興趣了,找理財和投資顧問的事情他交給了安妮,然後便對安妮交代起了正事。

“破冰船?你要破冰船幹嘛,去北極嗎?”安妮震驚地叫喊了起來。

凌浩一臉淡定地解釋道:“雖然不是去北極,但也差不多了,我們下一站便是靠近北極圈的‘巴倫支海’,然後沿著俄羅斯北方航線繞北冰洋半圈,從‘白令海峽’回到太平洋。因為我們還要去‘白令海’的‘阿留申群島’一趟,這條航線是最近、最省時的。”

安妮難以置信地聳著肩:“你體內一定流著探險家瘋狂的血液,這條路雖然近,但卻最難走。人生能有一次這樣的經歷,足夠吹噓一輩子的了。要不是珠寶集團的新品釋出會都排滿了,我真想和你們一起去。破冰船的事情交給我,我會派兩個人幫你們購買進入極寒地區所需要的一切物資裝備,祝你們一路順利。凌浩,記住看手機!”說完她便風風火火地去落實破冰船的事情了,第二天她還得趕回巴黎,下一次再見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呢。

看著安妮遠去的背影,竹昕瞥了一眼凌浩道:“沒想到你已經這麼有錢了,安妮小姐可真是一棵搖錢樹啊。”

“開玩笑,這些錢都是我從海底撈出來的寶藏所換,不是她幫我賺的。”

“我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不知在你身上會不會應驗呢?”

“不能夠,我哪有那個時間啊,再說了,老婆是警察,而且還是手眼通天的國際刑警,就算我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凌浩開始嬉皮笑臉。

“呸,臭不要臉,誰是你老婆。”二人又開始膩味起來,眾人避之唯恐不及。

3天后,凌浩隊伍補給和休整完畢,出“英吉利海峽”,過“北海”,經過“挪威海”,來到了寒風凜冽的“斯瓦爾巴群島”海域。“斯瓦爾巴”意為冰冷海岸,是位於北冰洋上,主權歸屬於挪威的極地自然群島。“斯瓦爾巴群島”由“西斯匹次卑爾根島”、“東北地島”、“埃季島”、“巴倫支島”等組成,位於北極圈以內,巴倫支海和格陵蘭海之間,島上人口多是一些礦工和科研人員,甚至華夏在此也設立了一座“黃河科考站”。

這裡是個充滿了神話色彩的地方,自古以來便流傳著許多的傳說,“海巫”“長毛鯨”“獨角鯨”,還有著名的北歐神話,神王奧丁和他麾下的諸神。神話傳說自然無從考證,但其中有些內容卻未必就是子虛烏有,至少“獨角鯨”便是真實存在的一個海洋種群,它們的智商比海豚還高,甚至有科學家認為其智力水平堪比人類十幾歲的少年。而凌浩到此的目的則是北歐最神秘的存在——“海巫”,根據人魚一族給予的情報,“斯瓦爾巴群島”附近海域便疑似有“海巫”族群出沒,至於更進一步的資料就全然沒有了。凌浩也是沒有辦法,畢竟不可能滿大海都是智慧生物,想要找到足夠的盟友與數百萬鮫人族對抗,那麼任何一絲希望都不能錯過,即便是一些捕風捉影的訊息,他也願意去核實和爭取。

時至秋分,港城那邊應該還是烈日炎炎,而北極圈附近已經是冰寒徹骨了。晚上八點多鐘,“瑪麗安號”緩慢地在海面上行駛著,附近不時能夠看到一座座漂浮著的冰山,在這種海域航行,即便是採用一切高科技的安全手段,駕駛室裡的人也都得全神貫注,絲毫鬆懈不得。如果在這裡出現了事故,普通人掉進水裡10分鐘內便會被凍死,那景象可絕對不會像《泰坦尼克號》裡那般唯美。

凌浩等人則是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甲板上,欣賞著極地冰海的夜景。

“看,極光!”史思第一個蹦了起來,手指天空高聲叫嚷著。只見一道道綠色的光帶在天空中浮現,將夜空點亮,淡綠色的冷光讓空曠漆深的海面都不再像之前那般黑暗。

一陣陣噴水聲響起,眾人低頭看向海面,船隻附近海面上伸出了一根根一米多長黑黝黝的尖錐,緊接著便是尖錐末端一個個黑乎乎帶著白色斑點的大腦袋浮出水面,噴氣、下潛,始終跟著“瑪麗安號”,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天啊,這是什麼怪獸?!”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叫,站在凌浩身邊的竹昕也是一把抓住了凌浩的手,顯然她也有些害怕了。

“別怕,這不是什麼怪獸,是北極海域的精靈,瀕危的冰海族群——‘獨角鯨’,如今數量估計也就剩幾萬頭,此生能夠見到,也殊為難得了。”凌浩將竹昕攬入懷中,天空中絢爛的極光,海面上成群的獨角鯨,眼前的景象夢幻而又浪漫,竹昕情緒平復了下來,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陶醉之色。

她輕輕靠在凌浩的肩膀上,細語呢喃道:“我終於理解你為什麼會如此迷戀著大海了,的確沒有什麼能夠代替這種震撼靈魂的美。能夠這樣度過一輩子,此種人生比那些忙碌一世卻將自己禁錮於瑣碎之中的人不知精彩了多少倍。”

凌浩將雙唇靠近她耳邊動情地說道:“我願意帶你去看無邊四海上所有瑰麗的風景,無論是白沙椰林還是冰海極光,任潮起潮落,直到天荒地老。”

竹昕嚶嚀一聲,不管是眼前景色的浪漫還是凌浩的海誓山盟,都讓她為之深深地感動和陶醉。眸光迷離間,臉頰微微揚起,兩雙炙熱的唇吻在了一起,交匯得是如此狂野,糾纏得是那麼忘我……

“哎呀媽呀!能給我們這些單身狗一條活路嗎?這無疑是在給雙臂殘廢的屌絲播放島國神片,直接等於酷刑啊!”老皮特一副欠揍的樣子,流著口水拿手機瘋狂在一旁拍照,一邊還在不停吐槽。瞬間讓凌浩和竹昕從忘我中驚醒過來,發現除了皮特這個臭不要臉的之外,其他人都很自覺地躲到了數十米開外,完全都是“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竹昕俏臉羞紅,追上去就要搶皮特的手機,甲板上一片笑鬧之聲。沒有人注意到,剛才還追逐在“瑪麗安號”周圍的獨角鯨群已經悄然離去,海面上騰起了一片薄薄的霧氣,而且越來越厚,越來越濃。

船長突然從駕駛艙探出頭來喊道:“Boss,有些不對勁,很多儀器都失靈了!”

“什麼?”眾人立刻停止了笑鬧,跟著凌浩跑進了駕駛艙。“讓我來看看!”史思撕開一根棒棒糖的包裝,將其塞進嘴裡,小手扒拉開大副,一屁股坐在了控制檯前,噼裡啪啦一通操作後,她皺著眉頭看向凌浩:“無線電失靈、GPS失靈、雷達和聲吶也失靈了,只有動力系統還完好。”

眾人下意識地看向自己隨身攜帶的指北針,指標亂轉,說明此處就連磁場都有問題。凌浩果斷下令:“關閉動力系統,現在是夜晚,能見度太低,周圍到處都是浮動冰山,太危險了,只要有太陽和星空我們就不會迷航,等明天早上天亮了我們再離開此處!”

“動力系統早就關閉了,你們沒感覺到發動機不響了嗎?”船長聳聳肩,一臉莫名其妙地道。

皮特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猥瑣,恢復成了一個老海狼的樣子:“可是船還在前進啊,速度至少是25節,這裡是沒有什麼海流的,情況有些詭異啊。”

“拋錨!”凌浩一拍史思肩膀。沉重的船錨帶著鎖鏈落入水中,所有人都希望靠船錨的重量阻止“瑪麗安號”繼續前進。半分鐘後,錨鏈放完,“嘣”的一聲,鎖鏈被鐵錨的重量拉得筆直,船頭也被拽得猛然向下一沉,駕駛艙內的人很多都沒站穩,立刻摔了個東倒西歪,咖啡杯、對講機等雜物全都落到了地上。錨鏈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吱”聲,“瑪麗安號”依舊執拗地向前掙扎著,彷彿一頭桀驁不馴的烈馬一般。又是“嘣”的一聲巨響,錨鏈被掙斷,船頭猛然彈起,所有人都被拋向艙頂,然後又重重落回地板,個個摔了個七葷八素,而“瑪麗安號”則依舊如一匹脫韁的野馬似的向前駛去。

“完了,這回一定會撞上冰山的!”船長聲音顫抖,臉上滿是絕望。

凌浩則是臉色凝重地望向舷窗外:“不,我們已經不在剛才的那片海域了。”

霧,窗外是遮天蔽日的濃霧,別說是海面了,現在的能見度連船舷都看不見,而“瑪麗安號”依舊在勻速前進。

“我們這是要漂到哪裡去啊?”皮特看向凌浩問道。

“‘瓦爾哈拉’,偉大奧丁的神殿,也是眾仙女‘瓦爾基里氏’也就是‘北極海巫’的家園。”凌浩已經站起了身,脫下厚厚的羽絨服,“龍弧”彎刀出現在了他的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