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剛才看到夢境受到汙染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有些懷疑阿薩了。

慫恿他打大糞坑,特意告訴他魔龍的弱點,都是阿薩積極的行為。

不過,受困於夢境的他,怎麼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做出這樣的設計,那也是無法想象的。

直到看到眼前的這一刻,羅德心中最後的那一絲絲懷疑也煙消雲散。

阿薩不愧是遠古惡念中的敗類,吞噬大便的忠實擁護者。

他趴在地上狂啃亂舔,不願意錯過每一份汙染。

說真的,直到現在,羅德還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對吞噬大便感興趣。

可能應該是為了掌握力量和權柄吧……

羅德只能這樣想,因為這樣想他會好受一些。

在強行中止了進一步的深思後,羅德把手中的灰色圓球扔了過去。

“阿薩,你要的精華……這似乎是一塊的靈魂碎片……”

阿薩蹦起來,準確地將圓球吞入靈魂中,陰冷邪惡的聲音也不能掩蓋他動作的滑稽。

“沒錯,主人,這就是靈魂碎片,準確來說,是它靈魂的核心,承載著特性的軌跡……哦,在你們的描述中,它被稱之為靈魂特質。”

羅德皺起了眉頭,靈魂特質他當然知道。

靈魂的形成最初是在源之海中,在這個過程中,源可能會在靈魂上留下“痕跡”。

這就是天生的特性。

“痕跡”的完整程度和多寡就決定了特性的強大。

但天生不是註定的,後天的努力也可以強化和加深“痕跡”,使其無限靠近本源,最終完成有量化,取代源。

至此,靈魂便掌控了一份源。

所以,在理論上,每一個靈火序列的執火者,都可能成為令律者。

只是成長所消耗的資源和付出的代價不同。

這也是王為什麼告訴他,特羅裡安真正缺乏的是資源。

而如果靈魂在形成時有多個源留下不完整的痕跡,那就是星火序列。

他們的成長就困難得多,只有少數才能成為高階戰鬥人員,極少數能跨越令律者的天塹,成為王者。

而靈魂中包含這些“痕跡”的有效部分,就被稱之為靈魂特質。

它一般會被用於非常規的晉升,邪惡的儀式,或某些效果強大,但有後遺症的強力藥劑。

羅德看著阿薩的靈魂不斷地消化那份靈魂特質,變更黃更混濁,感到有些震驚。

“你能吞噬它?”

“不。”

阿薩簡短地答道。

“但我能獲得它的力量,強化那些軌跡,它與吞噬大便的律法有著隱秘的聯絡。”

“大便精華顆粒就是這種力量的凝聚物。”

“我已經獲得了一部分吞噬大便的力量,現在需要更多的汙穢!哈哈哈哈!更多,我要更多!”

他一邊狂笑,一邊爬在地上大口地吞噬那些汙穢,灰色的氣息如同長虹一般被他吸入靈魂中,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混濁的靈魂越發膨脹,但在無形之間,有什麼東西悄然發生了改變。

羅德彷彿已經看到了一位新王的影子降臨到他的靈魂上,他掌控著一切汙穢的力量,統治著所有的排洩物和下水道。

沒有人可以不經過他的允許而拉屎,否則他的下水道就會堵塞。

一陣惡寒的感覺讓羅德擺脫了這個幻覺。

如果不是阿薩正在幫夢境清除汙染,他一定會叫停。

同時,這也為羅德提了個醒。

夢境內部可能是一個弱點,汙染可以透過他的靈魂感染到夢境。

不知道是不是這汙穢太過特別的原因。

羅德看了一眼方尖碑上的人性,它正在以最大速度下降,顯然這份汙穢已經遠遠超出了人性淨化的上限。

可惜,知識之書和人偶還沒醒來。

等它們醒來再問它們吧。

羅德遺憾地看了一眼正在神之屋中休眠的知識之書和人偶,離開了夢境。

而阿薩還在膨脹中哈哈大笑,

“我贏了!是我贏了!”

“阿蒙,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才是最強的惡念!你們永遠也達不到的王者!”

——

羅德睜開眼睛時,糞土已經平息,空氣不再混濁,黑霧又一次籠罩了一切。

不遠處,魔龍的屍體已經完全化成了灰盡。

夜風從灰盡中撿出了怪物骨灰,還有幾塊殘留下來的龍鱗和龍骨,笑得眉毛都裂開了。

能從怪物的屍體中撿到除骨灰以外的東西,只有這些上古的強大生物,它們強大的生命是現在的人不可想象的,即便過了千萬年,黑霧也不能完全侵蝕它們中某些強大個體的軀體。

王城中有一部分生命祭司,就是試圖復活這些強大生物,來增加特羅裡安戰力。

可惜的是,他們迄今為止都沒有成功。

聖白樹無法復刻大型生物,不論怎麼嘗試,他們都只能得到破碎的血肉。

目前,生命祭司團復活的最大生物是黑牛,連人這樣中小體型也不行,最初的黑牛也只有牛犢子那麼大,是經過生命祭司一代代培育後才長到今天的體型。

“羅德兄弟,我能感覺這分骨灰中蘊涵的強大力量,還有這些龍鱗和龍骨,都是極好的材料,我們這次賺大了啊。”

夜風的笑容中充滿了真摯的喜悅。

“又有一些戰士兄弟能因此變強了。”

羅德點點頭,眺目望去。

維託正在裡格爾裹傷,他自己身上也綁滿了治療綁帶。

“他們都沒事。”

夜風輕鬆地說道:“維託受到了一些震盪,休養兩天就好了,裡格爾傷勢稍微嚴重一點,魔龍的重擊擊穿了他的不朽之軀,他的身體和靈魂都受到了重創,但並沒有危險,主教們會治好他的。”

似乎感應到了他的視線,地上的裡格爾舉起手臂,握成拳頭,大喊道:“羅德兄弟!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叫上我裡格爾……”

“閉嘴!”

維託拍了他一下。

“血又崩出來了!”

裡格爾怒道:“放屁,那有血,那只是我的汗,我根本不可能受傷……”

“這是你的尿好嗎?”

“尿就尿!我水喝多了不行嗎?又沒有成為令律者,我還要喝水吃飯的!”

“你給閉嘴!”

鬥嘴聲中,梅菲斯默默地飛了回來,靜悄悄地站在羅德身後,戴好兜帽,就像以前那樣。

羅德看了她一眼,心中默默地決定等回去之後再好好地問問她。

梅菲斯今天表現出來的實力令他刮目相看,

“先回去吧。”羅德簡短地說。

夜風立刻答道:“好。”

在這一刻,羅德彷彿成了隊伍的領袖。

總是作為隊長的夜風在不知不覺中預設了這一點,甚至沒有人意識到這個變化,就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一般。

夜風腳下靈光閃爍,踏空而起,右手張開,外放的靈能將維託和裡格爾抬了起來。

羅德和梅菲斯緊隨其後。

撒古斯城是極為危險的遺蹟,眾人不敢飛得太高,大約保持兩百碼左右的高度。

在這個角度下,羅德能看到小半個古城。

陰森的建築沉浸在黑霧中,不時有黑影在其中游蕩,而頭頂是更為濃重的黑霧,這一切都顯得壓抑而恐怖。

和星空城不一樣,撒古斯遠古之城沒有能力全部清理,他們只能選擇性的清理其中價值性較高的一部分。

飛行的速度很快,不過片刻,羅德便看到了駐地的火光。

“到了……擦,這是什麼東西?”

落下去的一瞬間,羅德整個人都驚呆了。

只見駐地中瀰漫著惡臭,一大團屎山掉落在駐地的正中,黑的黃的褐的流了一地。

這可比大糞坑裡噁心多了,羅德差點就吐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羅德喝問道,視線掃了一圈。

駐地裡的人全都縮在火光邊緣,看到他們驚魂未定的表情,顯然是剛剛發生的事情。

一位主教狼狽地走上來,他潔白的長袍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神色中震驚和嫌惡的表情相交替換。

“是,是剛剛飛過來的,不知道從那裡飛過來的……嘔!”

這位主教抵抗力顯然太差,沒說兩句就狂吐不止。

另外兩位主教就鎮定多了,大約也是曾經下過下水道的主。

“羅德大人,我剛剛探查過了,這只是單純的汙穢,並沒有毒素,強汙染,或黑霧。”

“這很可能是末日教徒的襲擊,目的是干擾我們,我認為應該立刻叫回盧西恩大人。”

羅德心中一凜,他立刻意識到了,這絕對是阿蒙乾的。

好傢伙!

真是狠毒啊!

屎山魔龍有吞噬糞土增長靈能的能力,它甦醒後除了戰鬥之外就一直在狂吃糞土,一旦它將大糞坑裡的屎吃完,那麼,駐地裡的屎就會立刻將它吸引過來。

那結局可想而知。

達到了十六級靈能的魔龍絕對會對駐地造成極大破壞,甚至全滅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當時沒有堅持擊殺魔龍,那後果不堪設想。

而若他們擊殺了魔龍,那麼就會有一個巨大的陷阱在等待著羅德。

那藏在魔龍心臟中的汙穢強度是羅德生平僅見,如果不是有阿薩這個掌握了一定吞噬大便權柄的異類存在,那後果同樣也是無法想象的。

想通了這一點,羅德瞬間就明白他的整個計謀。

其謀略的精巧程度,是遠遠超過阿薩這個智障的,最讓羅德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無法理解阿蒙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等他們回來,一定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德默默地在心中下定了決定。

隨後,夜風使用他的火種能力配合三位大主教,將屎清了出去。

不得不說,這才是真正星火序列的模樣,功能繁多,作用廣泛。

羅德這樣的偽星火,大部分“火種”(星辰)都是用於戰鬥的,其實並不太能處理太複雜的情況。

在夜風的努力下,駐地總算恢復了原樣,連惡臭都吹得一乾二淨。

眾人這才返回各自的位置,幸運的是,後勤物資全在羅德這裡,沒有受到半點汙染。

在又交付了一大堆新的食材、乾淨的水和藥劑之後,羅德鑽進了他的帳篷,主動關掉了沒剩多少時間的【空白】。

下一瞬間,所有的副作用洶湧而來,靈魂的負面狀態繽紛而至,他瞬間變得極度虛弱,靈魂的絃線瘋狂斷裂,大量的魂體蒸發,用於【巨神力量】的消耗。

很快,羅德就倒地身亡,屍體和靈魂漸漸蒸發。

而在同一時刻,一點亮光在原地亮起,漸漸伸展形成一個人形。

當亮光褪去,一個新的羅德就出現在原地。

“呼!”

羅德長吐出一口,不論多少次重生,他都驚歎於“復生之石”的神奇。

而10點神性,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不是很大的負擔了。

他坐起身來,捏了捏拳頭,靈能大約恢復了十分之一,依然是瀕臨枯竭的狀態,重生並不能完全恢復靈能,也無法重置星辰的能力時間,【空白】依然需要等到下一輪日落之後才能使用。

但身體和靈魂都是完美無缺的,沒有任何瑕疵。

“看來要暫時收斂一會了。”羅德心想。

修整了片刻,戰士們陸續返回,盧西恩很快隨著一群高階戰鬥人員回到了駐地。

“羅德閣下。”

盧西恩一進駐地就發現了不對,立刻來到羅德的帳篷邊。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羅德掀開帳篷走了出來,簡短地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盧西恩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我知道了,找到投擲大便的人,就能抓住阿蒙!”

羅德皺起眉頭。

“可是,怎麼知道呢?”

盧西恩長身而起:“我有辦法。”

靈能在他身上升起,一顆血紅色的眼球在他頭頂浮現,眼球十分詭異,有著大片眼白和豎起的童孔,在不斷地轉動,看向每一個他認為的可疑之處。

“心之眼,可並不僅僅只能識別謊言。”

盧西恩邁出一步,裁決者們紛紛聚集過來。

大眼球在他們身前一晃而過,隨即便不感興趣。

“很好,我們中沒有叛徒。”

他拿上提燈,帶領裁決者向駐地外走去。

三位主教則開始集結戰士,準備之後的檢閱,任何傷員也不例外。

沒有人有怨言。

清理人類的叛徒,是每個人的職責,末日教徒的存在,是對人類的侮辱,是對戰士的褻瀆。

羅德跟著盧西恩走出駐地,他在駐地外圍轉了很多圈。

終於,他在一個地點停了下來。

“這裡,汙穢之物是從這裡扔過來的。”

羅德心中一動,忽然記起了被他遺忘了很久的過去之書。

現在使用,不是正好嗎?

羅德立刻在夢境中找到了塵封依舊的過去之書,它依然靜靜地躺在書架,與它的兩位同僚完全不一樣。

念頭一動,過去之書久違的嘩啦的聲音又出現在耳邊。

很快,隨著書頁的翻動,畫面出現了,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只看得到滾動的黑霧。

沒過多久,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黑霧中。

他帶著提燈,句僂著腰,頭髮上有一半灰白的顏色,顯得年紀很大。

他掏出一枚戒指,將靈能灌入其中,隨後向天空一扔,戒指中湧出無數的糞土,向著駐地落去。

“就是他!”

羅德用靈能將知識之書的畫面外放展現了出來,盧西恩興奮地說。

“總算抓住他了,讓我看看,他是誰?”

畫面中,那人緩緩的轉過身。

他有著長長的馬臉,表情嚴肅,眼睛如蠶豆般大小,臉上皺紋不多,但顯得有些疲態。

羅德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不是別人。

正是裁決總長,盧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