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肚子好疼。”

家裡人多了,自然事也就多了。兩人在餐館吃完晚飯之後,就回到了家,不久便關燈睡下。

可深夜兩點,床底下突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春希從床頭探下去,用手機照亮了睡在地板的睦月真白,她此時正弓著背,抱著肚子,渾身冒出的冷汗已經把睡衣都打溼了。

“踢被子著涼了?”

“我不知道....但是肚子好撐、好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

睦月真白每說一句話都像從嘴裡擠出來的一樣,發白的雙唇,完全不像是演的。這要是演的,那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可是,她晚上吃的並不多啊。除了冰激凌,都是小份的主食。即使是女性,也不至於說是多的份量,不應該吃撐鬧肚子才對。

不過,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那姑且還是相信她好了。

於是春希為了能夠讓她的胃部感到舒適點,就把她從地板抱到床頭,再把枕頭墊到她的背後,讓她背靠著枕頭睡,這樣胃部就能更好地消化食物了。

“這樣就差不多了吧?”

春希拍拍手,準備收工。畢竟明天他還要去鐵道會社上班,可不能因為她耽誤了休息。

可這時,雙目迷離的睦月真白卻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一直努力地在搖頭,似乎在說你別走。

可能,她真的很難受吧。

畢竟我們才相識了一天,也談不上什麼很親近的關係。

“那要我帶你去廁所催吐嗎?強行吐出來應該會好點。”

“不要....難得吃了那麼多的好東西,我不要吐掉....”

不知是因為痛楚,還是因為委屈,睦月真白在說這話時已經濡溼了雙眸。雖然知道她現在很痛苦,但春希卻因如此柔弱的她,隱約地感受到了一股朦朧的美感。

不可以這樣子。

春希感覺自己可能也有點睡迷糊了。

於是他連忙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嘗試著讓自己清醒過來:“真白,現在太晚了,沒門診了,只能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不要,不要救護車....”

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還是在努力地回絕。

可能是不想跟醫院扯上關係吧。

雖然春希也明白,如果出現特殊情況,醫院很可能會打電話通知警方,再讓警方過來將她帶走。

可是,我也不是醫生啊。

該去醫院還是得去的吧。更關鍵的是,我明天還得去上班,也沒有那麼多時間陪她繼續耗下去了。

“陪我....陪陪我就好....”

可能是疼傻了。

睦月真白對初次見面的男人竟如此地置信,那淚花閃爍的眼眸彷彿是在哀求,以至乎春希的內心都有點迷惘了。

不過冷靜下來一想,她這一天真的經歷了好多事情——跳軌、搬家、吃撐,然後大半夜還要鬧個肚子。

可真是個忙碌的傢伙啊。

於是春希拿熱毛巾幫她擦拭了下身子,就如她所願地坐在床頭陪著她了。

直至他也準備回去睡覺的時候,才發現睦月真白的臉色不大對,慘白得有點瘮人。他就又連忙撥打了急救電話,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大學附屬醫院。

……

也許。

今晚過後,睦月真白就要被遣送回老家了吧,那個把她餓成那副樣子的老家。

而我也將在配合調查之後,重新步入生活的正軌。每天拖著疲憊的身子到鐵道會社上班,一邊吃藥,一邊祈禱當天沒有人跳軌。

然後下班回家,聽聽電視裡傳出的雪花音,喝著小酒,直至毫無徵兆地死在那個六平米的棺材裡。

“唉。”

春希坐在醫院的角落裡,抬頭望向白茫茫的天花板,忽然覺得身旁留著一個有點危險的地雷女,平時搗搗亂,還能賺點錢,好像也蠻不錯的。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請問,您就是神鳴春希先生嗎?”

“對的。是要配合警方的調查嗎?”

春希掐滅了手裡的菸捲,忽然意識到醫院裡不能抽菸,於是有點歉意地說道。

一想到之後的事,他也不由得有些緊張。

只希望睦月真白不會做一些對他不利的口供,不然以他的立場,肯定是百口莫辯。

這種命運被人拿捏在手裡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而眼前的護士小姐姐看上去卻很意外,她搖搖頭,捂嘴笑道:

“是您的同伴需要您過去一趟。她說,你不過來就不打針了。”

“....那我過去看看吧。”

雖然不大清楚對方的意思,但他還是在護士小姐姐的陪同下,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

白茫茫的病房角落裡,睦月真白正蜷縮在床頭,跟另一名護士吵著不見到春希就絕不打針,嘴裡還嘟噥著什麼,“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害我....”

之類的有點神經質的話。

“怎麼?春希哥哥不在,都不敢打針了嗎?”

春希走到床頭,有點壞笑地揶揄道。

“嘁!”

睦月真白見到他之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可又好像想維持住自己的人設一般,立馬側過頭,無視了他的存在。

春希也鬆了口氣,還是這個天天咂舌的地雷女好點,病怏怏的那個可太黏人了。

而護士小姐姐見到睦月真白不再反抗了,也立馬給她紮了針,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任務。

沒過多久,主治醫生也來到了病房。告知他們這是再餵養綜合症,是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突然吃太多,身體受到驚嚇導致的疾病。目前症狀已經消退,建議出院後多吃點流食,等待身體適應了再慢慢加餐。

然後就沒再過問其他的事,直接轉身離開了病房。醫院也沒有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直接報警之類的。

可能是覺得這個女孩很信賴他的緣故,也可能是不想多管閒事,總之事態的進展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而當春希拿著急診賬單來到護士站,原以為錢包即將大出血的時候,睦月真白忽然把醫保卡放到了櫃檯上,也讓手頭不大寬裕的春希鬆了口氣。

他們就這樣無事發生一般,一起走出了醫院。

可出了門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都怪你。不點那個帕菲就沒那麼多事了。”

而站在他身旁的地雷女,一出院就倒打了一耙。

春希揉亂了頭髮,立馬開始後悔剛剛還有那麼一點點想念這個地雷女了。現在看來完全是錯覺。

於是他也不耐煩地說道:

“沒事那我去上班了。”

“等等!”

可睦月真白卻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低下了頭,“你的電話,還有住址給我一下。還有……”

“還有回家的車費也給我點。”

春希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厚臉皮的樣子,就是地雷女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