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咕……咕咕

公雞的啼鳴響徹村莊。

殘留的雨水順著瓦簷滴落在地上,不遠處的山麓間偶見飛鳥掠過。

棺材鋪的木門被用力推開。

李馗伸著懶腰跨過門檻,深深吸了口氣,雨後的空氣很清新。他往四周打量了幾眼,猜測棺材鋪應處在村口的位置,想了想,往高處站去。

放眼遠眺,整個村子的路一部分是水泥鋪成,一部分是用黃土夯實,已能看見不少大爺大媽拿著掃帚清理門前的汙水。

兩三棟水泥房,剩下的全是泥瓦房。

如今看得龍岙村全貌,李馗有了較為清晰的認識,這裡確實只是個小而偏僻的山村,因為山路難行,發展速度很慢,有網有電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完全沒有值得一提的地方。

不多時,李馗折返棺材鋪。

回到靈堂時,許昭正好頂著倆黑眼圈從樓上下來,眼球充血,不知是沒睡好還是壓根就沒睡。

他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你起的好早呀。”

“嗯,正好雨停了,出去逛了下。”

李馗回道。

“哈……”

許昭皮笑肉不笑地,拿起木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這裡也沒什麼好逛的,貧困得很,不像其他地方的村子可以變成什麼網紅村,或者依靠漂亮的風景發展起來,這兒呀,什麼都沒有!”

“你不喜歡這裡。”

李昭的話一針見血。

許昭尷尬笑了兩聲,舉起水杯一飲而盡,正欲說道:“對了,你原本……”

話被打斷了。

“你能通知村子裡的人來認屍嗎?”

李馗看向楊超。

許昭舔了舔嘴唇,看著李馗冷峻的面容欲言又止,硬生生把剩下的“你原本進山是打算做什麼?”給嚥了回去,回道:“當然可以!”

話說出口,心裡登時就有個縮小版的許昭敲著自己腦袋,語氣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

“你在幹什麼呀,為什麼人家看了你一眼就不敢問了!”

就在這時。

“昭哥,昭哥。”

門外傳來呼喚,李馗扭頭看去,但見一個憨態可掬的胖子站在門口,看過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

說著,那人踩著水窪衝進來,只不過當見到鋪子裡還有一個陌生人時,神情上的那股親熱勁瞬間僵住,似有點尷尬的說道:“這位是……”

“客人。”

許昭直接說道。

“哦。”

胖子看著李馗高高大大的樣子,不禁拉起語調,旋即晃了晃手裡的保溫盒:

“我媽做了點吃的,昭哥你快吃吧!”

“好,小義你幫我跟嬸說聲謝謝。”

許昭臉上不由露出笑容,伸手接過後放在木桌上開啟,都是些家常小菜:米粥、青菜、饅頭、臘肉,他不由舔了舔嘴唇,正要拿起筷子大快朵頤時,似想起什麼。

目光看向李馗,躊躇著說道:“要不你先吃點?”

“卻之不恭了。”

李馗笑道。

“卻之不公,什麼意思?”

胖子好奇問道。

“就是我請你吃飯,好的意思。“

說著,許昭已多拿一副碗筷出來,看著小胖的樣子,恨鐵不成鋼道:“讓你初中就輟學,卻之不恭都不知道啥意思,多看點書。”

“那直接說好的,不就行了,那麼麻煩。”

胖子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他到靈前給許孟良上了根香,旋即負起手在鋪子裡閒逛起來,還不忘小聲嘀咕了兩句:“你也才高中畢業,還說我。”

說話間,胖子正好走到一副棺材邊上,恰在低眉間,看見一雙死寂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當即被嚇得驚叫起來,蹌踉著摔倒在地。

這番動靜惹得吃飯的兩人登時看了過來。

許昭鼓動著腮幫子,含糊不清道:“許義你在搞什麼?”

“昭,昭哥,你這裡怎麼多了一具屍體?”

許義結結巴巴說道。

“誒,我以為什麼事呢。”許昭隨口應付道:“正好,小義你一直呆在村裡,認不認識她啊?”

“什麼?是村子裡的人?”

許義驚了,連忙翻身起來往棺槨裡看去。但見女屍面部慘白僵硬,尤其是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更令人膽寒,只是他納悶道:“她,好像不是村子裡的人呀!”

“什麼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麼好像!”

許昭嚥下臘肉,皺著眉頭道。

“我好像很久以前在村口見過她,時間隔太久了,我也記不清了。”

許義撓著頭皮,苦思冥想。

“時間太久,你為什麼還有印象?”

許昭可沒那麼好糊弄,再次追問。

“因為她長得白呀,村子裡哪有那麼白的姐姐,印象當然深刻啦。”

許義義正言辭,隨即,語氣又帶著點彆扭道:“雖然現在白的有點不正常。”

“……”

許昭登時無語地白了一眼。

緊接著。

他似反應過來其中蹊蹺,又忍不住緊鎖眉頭。

許義這話雖說得模稜兩可,但女人應該真的在龍岙村出現過,而且看屍體的樣子不像是死了很久,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意識地,目光看向李馗。

李馗划動筷子,吃的很香,少頃,微抬起頭,輕聲道:“煩請跑一趟吧。”

“好!”

許昭瞥去遺像一眼。

昨天信裡的內容從心底淌過,當即起身說道:“許義你跟我跑一趟,讓大傢伙來認屍。”

“啊?”

許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許昭拽著跑出去。

而後。

鋪子裡只剩李馗一人。

“看來小夥子心裡挺有正義感。“

放在一旁的黑傘裡傳出楊超的聲音。

“不過,老李看樣子……”

“嗯,我知道。”

李馗微垂眼瞼,放下筷子。他吃的很乾淨,一粒粥米都沒剩。

繼而起身徑直來到棺材邊上,伸出手拉開女屍的衣袖,只見數道青黑色的勒痕出現在慘白的面板,以至於腕骨出現些許畸形,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能造成的。

他看向門口。

眸光冷冽。

……

……

半小時後。

棺材鋪外擠滿了人,門口的人踮起腳尖向裡面看去。

聽說有人死了,似乎還是村子裡的人,這讓村民們立即放下手裡的活計,馬不停蹄地趕來。

許孟良在龍岙村的威望很高,又因棺材鋪現在是靈堂的緣故,大傢伙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聲,只是一個個用好奇的目光看過去。

他們在好奇死的人到底是誰?

只是粗略一看,村子裡的人好像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