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顛簸。

泥石流造成的影響尤在,屁股全程都在騰空。

可想有多顛簸!

另一邊,自從李馗上了車,兩名衙役就沒再搭理過他,自顧自地在那講話彙報。

他的手機被暫時沒收,雁翎刀不好帶上,只好索性留在棺材鋪裡。

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無聊沉悶。

“你們是什麼時候進山的?”李馗笑著開始搭話。

“今天!”

另一名年輕衙役笑著回道。

“哦。”

李馗若有所思地點頭,他扭頭看向窗外,能夠清楚看見遠處的藍天白雲,旁邊就是懸崖!

他又詫異問道:“山路這麼崎嶇,你們是怎麼開上來的?”

轟!

回應李馗的是汽車劇烈的轟鳴。

“就是這樣開上來的!”

年長衙役的頭顱突地一百八十度轉動,木然的臉龐陡然扯出笑容,要多驚悚就有多驚悚!

“呃……”

李馗正欲有所動作。

立見前座的年輕衙役,身體當即爆開,密密麻麻的白絲彷如活物般撲向李馗,幾是眨眼間,白繭成型,白繭如氣球般時大時小,但怎麼都無法脫離束縛。

此時,油表上的指標瘋狂轉動,車子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但見類似於書頁翻動的聲音響起。

汽車表面飛走類似於報紙般的紙屑,露出底下生鏽斑駁的鐵皮,僅是眨眼間,原本巡捕司的車子變成了一輛普通的私家車。

“你別費心思了,這可是我精心為你準備的禮物,保證讓你屍骨無存!”

年老衙役說著,臉上的面板開始潰散,些許黑色粉末飄出,他笑得得意猖狂,腳下的油門踩到底!

少頃,前方出現一處斷崖,足有數百米高,底下是嶙峋的岩石和樹木。

轟隆!

車子躍出斷崖。

就在它迅速下墜的時候,劇烈的火光乍現,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霎那間,化作巨大的火炬砸到岩石上面。

滾滾黑煙浮起上升。

不多時。

斷崖上出現了一道人影,身著黑衣,頭戴黑帽,身上斜跨著個小包。他探出腰身仔細看了兩眼,又覺不放心,手臂齊肩而斷,化作一股黑煙竄了下去。

直到黑煙去而復返,黑衣人嘴角勾了勾,方才轉身離去。

…………

夜幕降臨。

晚上11點50分。

距離子時只有十分鐘。

棺材鋪裡。

火盆熊熊燃燒,火光搖曳。

踏!

許昭從閣樓上走下來,他今晚的裝扮很是特別。

頭上戴頂青布帽,身著青色長衫,腰間繫黑色腰帶,穿著一雙草鞋,脖頸上用細繩串起盆栽。

如此若有陰類妖物靠近,他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爺爺,我們出發了!”

許昭看著許孟良輕聲說道,隨即拉起僵硬的手臂,將其背到自己身上。

他深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出靈堂。

不多時,身影已然沒入黑暗當中。

靈堂陷入寂靜。

唯有火盆裡時而會傳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現在的時間仍未到子時。

少頃。

火光突然搖曳不休,在某個瞬間迅速熄滅,鐵盆表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上一層淺淺的冰霜。

披頭散髮的身影驀地出現在靈堂裡。

周身縈繞著濃郁怨氣,裸露在外的面板浮起黑色青筋。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棺槨,伸出手輕輕一提,厚重的棺蓋被掀開一絲縫隙,裡面是空的!

漆黑的瞳孔看向閣樓。

她手掌往虛空一抓,極細的絲線出現在掌心,眨眼凍成冰雕,而後消失不見。

緊接著。

緊張的喘息倏地響起,不多時便傳來下樓的聲音。

……

……

龍岙村。

普通的一戶人家。

窗戶用報紙貼滿,些許光亮從縫隙裡溜出。

滾燙的燈泡吸引了眾多蚊蟲。

不大的屋子裡,一站一跪兩個人,床鋪上還躺著一人。

啪!

滿是老繭的大手用力拍在桌子上。

“你們兩個到現在還不跟我說實話,你知不知道今天巡捕司的衙役都找上門來了!”

村長氣得面色漲紅,他目光兇狠地盯著跪著的許福貴,喝道:

“那具女屍到底跟你們倆是什麼關係!”

說著,他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許嶺,只見他神色呆滯,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不發一言。

“還不說!”

“我說,我說,我說……”

許福貴雙肩劇烈顫抖,泣不成聲,眼淚鼻涕粘得滿臉都是,他哭道:“她是我媳婦。”

“媳婦?”

村長的神情倏地變得十分愕然,他不可思議道:“你單身快四十年,哪來的媳婦?”

“她就是我媳婦!”

許福貴的神情又變得激動起來。

瘋瘋癲癲,又哭又笑。

村長攥著煙槍,似想到什麼,氣得渾身發抖,質問道:“你不要告訴我,那女子是你買的?”

許福貴沒有答話,只是雙手捂面,點下頭顱。

“你們兩個畜生呀!”

村長氣得渾身發抖,煙槍抵在許福貴的額前,狠狠甩了一巴掌過去!

啪!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年前,徐嶺跟我說……跟我說願不願意討個媳婦。”

許福貴捂著臉,看了一眼床上的許嶺,終於將內裡的故事付之於口。

“我想給我們許家留個香火,我肯定跟他說願意呀,然後他就神神秘秘地跟我說,只要我把全部積蓄給他,他就幫我弄來個媳婦。”

村長氣到深處,反而平靜下來,他抖著手點燃菸草,用力吐出嗆人的煙霧。

“所以,你應了?”

“應了!”

話說到這份上,許福貴徹底放開了,他說道:

“然後許嶺就把那女子帶到我家,她全身被麻繩捆著,但她長得好漂亮,長得好白。”

說著,他抬頭看向村長,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

“我滿腦子都是她是我媳婦的想法,我,我顧不了那麼多,我把錢都給了許嶺!“

青霧被一口又一口吐出。

很快整間屋子都瀰漫著嗆人的煙氣。

”你是怎麼做到的,整整兩年,整整兩年呀,一點風聲影子你都沒露出來。”

村長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拍打桌子,神情激動。

“許福貴你可真厲害,你爹媽九泉之下有知,指定被你的孝心感動得從墳頭裡爬出來!”

“那女子剛烈得很,說什麼都不肯做我媳婦,我只好把她關在地窖裡。”

許福貴低著腦袋。

“你關了她兩年?”

“對!”

許福貴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微妙,似麻木又似不甘氣惱:“她每次只要有機會就想逃跑,我只能關著她,前些日子她又跑出去了,我太生氣了,我拿起木棍就追了上去!

“那天,雨下的很大,我一直追著她,

“追到一處山巔,她摔倒了,我立馬衝上去,我當時太生氣了,我也不知道我腦子裡在想什麼,我就用手裡的木棍往她腦袋敲了下去。

“一棍,

“兩棍,

“三棍,

“……

“最後她死了!”

許福貴仰起頭,眼球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