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惡司。

偌大的宮殿裡,青銅人俑單膝跪地,雙手向上託舉,明亮的燈火熊熊燃燒。

“大人,你擅自將神荼鬱壘安排進去,不好吧?”

說話的是一名判官,身著黑色官袍,上面繡著一頭威風凜凜的狴犴。

“有什麼不好?孟慈還在罰惡司辦公,插兩個進去陪跑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

上首的座椅上,男人面相粗獷,留著美髯,體型壯碩高大,持著毛筆,正批改奏疏。

此人正是執掌罰惡司的殿主。

鍾離。

“再說了,神荼鬱壘接受神力傳承也有段時間了,正好藉此機會磨鍊磨鍊。”

鍾離淡然自若道。

“大人,你這是私心了,孟娘娘早已安排好的事情。”

判官毫不留情地拆穿。

“嘿!”

鍾離虎目一瞪,欲要說些什麼,陡然,他急聲道:

“不好,孟慈找來了,你告訴她我出去了,今天沒來過宮殿。”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見。

下一秒!

嘭的一聲巨響,緊閉的宮殿大門轟然炸開。

孟慈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鳳目環顧巡視,冷聲道:“鍾離呢?”

“回孟娘娘,鍾殿主剛才走了。”

判官彈掉官袍上的灰塵,拱手道。

孟慈冷哼一聲:“你告訴鍾離,這次我算賣個人情給他,是要還的!”

說完,她踩著高跟徑直離去。

只留這位判官幽幽嘆了口氣,神色無奈:“人情可不好還。”

他伸出手指虛點向地上分崩離析的宮門。

立見彷如時光倒流般,破碎的木塊乳燕歸巢般回到原位,眨眼間宮門又恢復原狀。

……

……

房間裡。

一家三口,正準備著晚餐。

沸騰的鍋水咕嚕嚕冒起熱霧,濃郁的肉香沁進感官。

“這是最後一頓肉食了。”

滿臉橫肉的父親手持菜刀,微微嘆了口氣。

“最近越來越嚴了,聽說從明天開始只許進不準出,我都好久沒跟小夥伴們一起玩了。”

女兒扎著兩條小辮,手肘支在飯桌上,撐起肉嘟嘟的臉頰,神情滿是不願。

“他們肯定很想我……”

“行了,忍一忍吧,畢竟現在是特殊時期。”

溫柔的母親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繡花針,織著衣裳。

倏然。

嘭……

嘭……

一家三口同時眨了眨眼睛,目光望向隔壁。

少頃,女兒懸空的腳丫興奮地晃動,饒有興趣道:“我記得咱們隔壁是一個叔叔和阿姨。”

“嗯,湯做好了。”

父親略有不爽地蹙起眉頭,淡淡地說了聲。

緊接著,關火、倒湯,右手抓著兩個瓷碗,左手拿著另一個,送到餐桌上。

“吃飯了。”

明亮的燈泡微微搖晃。

父親拿起小勺抿了一口,肉湯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鮮美,正要繼續品嚐第二口。

嘭!

劇烈的碰撞。

渾濁的肉湯灑了滿手。

嘎吱嘎吱……

這是勺子被大手攥成廢鐵的聲音。

父親眼睛瞬間化作血紅,臉上的橫肉不自主地跳動,他偏頭看著震動的牆壁,咬牙切齒道:

“他們這是在找死!”

“爸爸,隔壁的叔叔阿姨好像不好惹耶。”

女兒乾脆用小手捧起瓷碗,一邊喝,一邊說道。

吞嚥間,滿滿的肉湯沒幾秒就被喝光,唇齒微張,蒼白的舌苔上似有張人臉轉瞬即逝。

“就是說,而且天都黑了。”

母親柔柔弱弱道:“人家也是小別勝新婚,偶爾動靜大點也能理解,忍忍吧。”

兩人言語中雖多是勸阻,但暗裡挑火的意味很是濃厚。

和諧的一家三口。

瞪!

父親血紅的瞳孔在女兒、老婆身上剮了一眼,橫肉兇狠地抖了下,最終怒吼出聲:

“動靜給老子小一點,要不然砍了你!”

緊接著。

嘭……

堅實的牆壁頓時如蜈蚣蔓延般裂開縫隙,隱約能見對面屋子的場景。

床碎了一地,好激烈。

打臉就像如龍捲風,來得太快!

在妻子女兒的注視下,父親右手往身前虛握,切肉的菜刀躥進掌心,大步走了過去。

僅是瞬息間,牆壁轟然倒塌。

黑影砰的一下,撞碎瀰漫的塵霧,直直撞來。

“砍了你!”

見到正主還敢過來,怒火中燒的父親揮動菜刀砍了過去,刀刃上猩紅的光澤滑過,自肩胛的位置一路劈開,粘稠且泛起陰氣的血液如潑墨般揮灑,直叫身首分離。

就在這時。

一雙冷冽的眼眸突然闖進視線,刺骨的殺意激得心肝驟然提緊。

恰逢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父親只好攥緊左拳,用力打了過去。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人同樣伸出左手,快如閃電,只一下抓住他的手腕,而後猛地一擰,無可匹敵的力量直接將左手擰成麻花。

“死!”

劇痛洶湧襲來,父親血紅的雙瞳愈發癲狂,不顧廢掉的左手,菜刀在掌心一旋,刀尖抵向那人的咽喉。

霎時間,璀璨無邊的金光充斥眼球。

堅硬的拳骨迸出神光,兇狠地轟在粗莽的臉龐上,凜然巨力襲來,脖頸呈三百六十五度擰動。

視線飛速旋轉。

房間裡,妻子如蜘蛛般躍上天花板,身子陡然長出兩隻手臂,指尖彈動間,利刃般銳利的絲線射向李馗。

倏然,一抹迅捷的黑影突然躍出,大張的犬吻中,妖丹懸於腔內,火借風勢,凝練的黑色火焰摧枯拉朽地湮滅絲線。

視角再變。

女兒身上驀然升起濃郁的陰氣,神色猙獰,如小蛇般的黑色血管攀上乖巧的面孔。她同樣張開嘴巴,蒼白的舌苔上,人臉愈發清晰,肉眼可見的音波爭先湧出。

緊接著。

意識湮滅!

泛起赤紅光芒的刀鋒劈開音波,脆弱得彷彿黃油,乾淨利落地斬掉舌頭!

啪!

呼嘯的風聲姍姍來遲,打得嬌嫩的包子臉微微凹陷。

少頃,又彈了回來。

李馗大手猛然攥住女孩的頸骨,提在自己眼前,笑聲帶著冷意:“妹妹挺會玩呀。”

淡漠的目光瞧得女孩心底發寒,浮於肌膚的黑色血管瞬間消退,緊抿的唇角,血液沁了出來,牽動嘴角勉力一笑,露出酒窩,顯得尤為楚楚可憐。

女兒餘光一瞥。

背脊的寒意愈發陰涼。

一頭驍勇的細犬咬住母親的頭顱,森寒的獠牙撕碎血肉,大口吞嚥。

似注意到目光,它微吊眼角看了過來,冷漠而陰沉。

咕嚕……

女孩嚥下吐沫,不敢再看。

由於高度,她看到了對面的屋子,滿目瘡痍,隔壁的阿姨死狀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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